不会。方淮道,你是最好看的。
小淮好爱妈妈。女子久违地笑开,却几乎淌出泪来,也会有人很爱很爱你的。
没有了。方淮抿唇。
你是唯一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他说出口的挽留并没有效力,女子还是凋谢在一个荒芜的晚冬。
她走后第二天,医院开了早春的第一树花,方淮和她都没能看到。
方淮走入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已经走过这段路很多很多次。
他尝试过从梦里醒过来,却从未成功过,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前方全是无尽的黑,没有任何标识,方淮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到自己被叫醒的时候。
在黑暗里,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变得不可探查,明明脚下是地,方淮却还是能感受到无法控制的失重。
但这对他来说,依旧是好梦,因为他又听见了妈妈的话,所以可以为此忍受任何黑暗的侵蚀。
他的眼前没有光,心底却燃着一盏虽然微弱,但依然有荧荧微光的烛火。
方淮浅浅叹了口气,忽然脚步一顿。
有声音自悠远处传来,辨不清方向和来处,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
爱你
我爱你啊。
你是我的月亮。
月色很漂亮,因为称你。
有光线撕破黑暗,这块笼罩方淮多年的黑布,紧接着从无数地方迸裂开豁口。
方淮想抬脚去追逐最初的那缕光线,却渐渐停驻在原地。
他只要站在原地,不必去追,就有光循他而来。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方淮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抬手蹭了一下颊边,却没有摸到惯常的湿意。
放在枕边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误触了播放键。
宋榕檀有些含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接着把他从梦中唤醒的那句继续说着爱语。
方淮耳根红透,从被子里探出指尖,略显慌乱地按了暂停。
他躺在床上,却莫名觉得自己嗅到了青草的味道。
他把宋榕檀那天喝醉后说的话都录下来了。
大约是大脑缺氧后的冲动。
方淮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再听那条录音。
但事实是他似乎给自己带回来的不是一条录音,而是一卷烟,或者一种致瘾药物。
他没有要戒断的打算。
短暂的一天休整后,rtg又恢复了高强度的训练。
哪怕离世界赛还有一个月之久,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接连一周的训练后,经理终于找到了一个契机,把这帮几乎不见天日的家伙拉出去溜溜。
一小时后集合去体检,都别迟到啊。
比巴卜听了之后,第一个叫唤起来。
为什么不早一周告诉我!!他哭喊,早一天也行啊!
干什么?经理问。
比巴卜扁了扁嘴:我就不吃那顿夜宵了
经理上下打量了一下比巴卜,摸着下巴道:确实长胖了。
比巴卜羞愤欲死。
就奇怪,都是死宅,凭什么宋狗不会胖?他咬牙。
确实。经理幸灾乐祸:不然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人家小宋去年体检还有腹肌。
比巴卜恨恨:他今年必有小肚腩!!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宋榕檀摊手,今年还多了两块。
比巴卜:?
偷偷背着兄弟努力是吧。
靠!学婊!不是健身婊!
诶,方教练,你也别忘记一起啊。经理道。
方淮疑惑抬头:我也要去?
宋榕檀笑得纯良:rtg员工福利很好的,不止选手要体检。
经理点头佐证。
虽然宋榕檀在方淮这里的形象已经变成撒谎精了,但经理的话还是很有信誉的,方淮点头答应下来。
一小时后,rtg选手们鬼哭狼嚎地坐上了大巴。比巴卜嚎得像是要去上刑场。
宋榕檀和方淮坐在第一排。
淮哥,你有腹肌吗?宋榕檀忽然凑过来问。
方淮淡淡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宋榕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有。
你在炫耀什么。方淮疑惑。
宋榕檀顿了一下。
这问题他也没法回答。
我就是说淮哥想要的话可以借给你
方淮:?
借给你摸摸。宋榕檀弯着眼睛笑起来,接着道。
方淮伸手,如他所愿在肚皮上拍了一下力度却和摸相差甚远。
宋榕檀却还是没有放弃推销自己的腹肌。
在他差点要撩起来给方淮证实的前一秒,大巴停下了。
方淮近乎是把他赶下了车。
rtg提前预约了体检,所以不需要排队。
能两个人一起进去吗?宋榕檀问门口的护士。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容古怪:小帅哥一个人怕啊?
宋榕檀身后传来噗嗤嗤的此起彼伏的憋笑声。
我陪他进去吧。方淮忽然开口。
笑声骤然停滞。
所有人都像看外星人一眼看向方淮。
方淮没有理会,只是微微挑眉,轻轻在宋榕檀背上推了一下。
动作快点。
宋榕檀几乎是顺拐着进了诊室。
经理跟他们说这次约的体检是大全套。
大全套就是甚至有脱裤子的那种吧。
方淮知道的吧
里面的医生看见一次进来了两个人,神情有些讶异,对方淮道:那什么我们这边一次是一个人。
方淮开口毫无心理负担,他指了指宋榕檀:抱歉,他害怕,我陪他。
医生神情复杂,就差没在头顶摆满问号了。
宋榕檀跟着医生的指示在各种秤和仪器前转来转去,短短两分钟,医生便在表上刷刷填了什么,然后扣上了鲜红的章子。
ok了,下一个。
宋榕檀拿着表愣住。
脱、脱裤子的不是这里吗
他以为自己搞错了,于是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个项目。
于是rtg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队长,每个项目都要拉着方淮一起进去。
然后又一个人灰溜溜地出来。
直到走出医院,宋榕檀都没等到他想象的项目。
他把经理拉到一边:你确定定的是大全套?
经理疑惑:是啊
宋榕檀咬牙:那为什么没有更深入的检查。
经理完全没听懂:没有深入检查你应该开心啊。没问题当然不用深入。
宋榕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好。他近乎僵硬地答了一句。
他是最先出来的一个,紧接着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方淮。
方淮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大概是发现自己美梦落空了,没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走过去在宋榕檀给他空下的座位上坐下。
在想腹肌?方淮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日常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宋榕檀闷闷地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方淮刚刚说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
方淮没有看他,却偏头看向窗外已经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在阳光下被重新填充了饱和度,像是焕发了新的生机。
不用跟我证明这个。他淡淡道。
宋榕檀抿唇。
紧接着他听见方淮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
又是那种像是抛过来一个绳钩把他套住的,带着气息的笑。
我看过。方淮道。
宋榕檀下意识扣紧牙关,犬齿狠狠扎在下唇,疼痛和惊愕让他收紧腹肌。
明明只是被提到而已却已经反应大到像是真的被他看到了。
宋榕檀心脏狂跳,耳根是红的,嘴角却有些兴奋地抬了起来。
有时候他觉得,中了方淮圈套的自己像是变|态一样。
他忽然俯身靠在第一排座位前的挡板栏杆上,把头轻轻地、试探地放到方淮同样搭在上面的手上。
他甚至克制着力道,只是虚虚地枕在上面,怕把方淮的手压出个好歹。
淮哥看过?他问,用近乎天真的语气他知道方淮喜欢这个。
什么时候?
方淮回头,垂着眸淡淡看他。
你觉得呢?
宋榕檀抿了抿唇,轻笑:该不会又是我喝醉的时候吧。
方淮不置可否。
宋榕檀是真的想不起来那天的细节,只能靠对自己的了解一通乱猜。
是我强行撩开的吗?他问。
方淮轻笑:你怎么不猜别的。
别的指什么?宋榕檀问,淮哥说呢?
方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往下接他的话。
宋榕檀见好就收,弯着眼睛闭上了嘴,只是乖乖地枕着方淮没有抽回去的手。
半小时后,经理最后一个上了车。
他脸色不太好,身后跟着笑容无奈的大钟。
方淮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出了事。
回去再说吧。大钟温和道。
回到基地后,他手里的那张报告单被递到了队医手中。
rtg所有人都看到队医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放下单子,长叹一口气。
在恶化。他言简意赅。
方淮声音紧绷:具体是什么程度?
队医看了大钟一眼,大钟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直接说就可以。
是上场可能需要打封闭的程度。队医毫无隐瞒。
如果想明年继续打的话最好现在停止训练,去治疗半年,明年再
大钟开口:我没有明年了。
你胡说什么啊!比巴卜眼眶微红,却还是道,明年我们就死了还是怎么的??明年教练都不会走啊!
大钟伸手胡乱揉了一下比巴卜的脑袋,比巴卜下意识想躲,却想到他的手,又站在原地任队里的老大哥揉乱。
我相信方教练比相信自己更坚定他开口。
兄弟们加把劲啊,这次rtg一把夺冠,明年我就可以跑路了。
阿麦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跑哪里去?rtg连替补狙击都没有!
你说好要带出来一个比你更强的小狙击手的你自己跟我说的。阿麦几乎哽咽。
他和大钟是室友,因为性格的原因,也和大钟关系最深。
你明年别退役!我们可以等你到明年
如果说狙击手的话大钟顿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开口:你身后。
阿麦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头。
你身后,不就站着一个狙击之王吗?
方淮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我的意思是说, 有方教练在,还用得着我去调|教小狙击手吗?
大钟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刚才的那句话真的只是大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阿麦完全被他带跑了思绪, 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又呆了两分钟, 大钟准备做按摩,队员们就被队医赶出去了。
方教练,能留一下吗?大钟道,然后在队友们警觉的眼神里, 带着笑意说, 我只是有个操作的地方想跟教练商量一下。
宋榕檀轻嗤一声:狙击手之间的悄悄话你们也要听?
比巴卜杠他:那你一个突击手站这里干什么?
宋榕檀摊手:我等淮哥一起
方淮偏头看了他一眼:我是失忆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把宋榕檀也赶了出去,让他先盯一下训练。
好吧。有正事的时候宋榕檀向来是听话的,他带头走出了医务室。
走之前他看了方淮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 宋榕檀对他笑了一下:教练先开小灶,这帮人可以先交给我。
方淮失笑。
直到医务室的门被关上,大钟才开口, 带着歉意:抱歉教练, 刚刚我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阿麦这个人你也知道。如果不给他吃个定心丸的话
会影响他的发挥。方淮点头。他也很清楚阿麦的毛病,但这是他性格使然, 也很难扭转。
大钟释然地笑了笑。
好好养伤。方淮道, 我和ring商量过了,你的晚训取消。
大钟这次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我接受队里的安排。他说, 我也相信教练的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