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日宴会上得知审判结果的喻朝辞很平静。在面对无数社会名流的生日祝福时,他扫了一眼会场,依旧没有看到最想见的人。
  从小到大,喻朝辞每年都过两次生日,一次是农历,一次是阳历。长辈们都兴农历生日,次次大肆操办,久而久之,喻朝辞也觉得很重要。而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喻晚吟却依旧没来。
  忙碌而空荡的日子又持续了半个月。如果不是陆他山来实验室找他,他都忘了今天这个日子。
  想好今晚去哪儿吃了吗?进入实验室的陆他山问道。今天的陆他山依旧打扮得精致,得体。
  虽然是职业使然,喻朝辞心理却在暗忖每天打扮得这么正式到底给谁看。随后,他扇着试香纸若无其事地道:跟平时一样,昨天院里又聘了个厨师,做出的菜口味非常独特,今晚就吃他准备的。乳香的浓度还是偏高了,过于浓烈的乳香不会唤起病人对母亲的思念,反而会让人觉得刻意。
  这么简单?陆他山反问,不来点特别的吗?我为你包了场。
  嗯?
  今天你生日,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喻朝辞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农历已经过了,阳历的今年就不过了吧。哥哥也不在,没必要再操办第二次。
  你不愿意,那我不勉强。陆他山随即打通了电话,让原本准备好的特摄皮套组演员今晚不用再来了。
  然而喻朝辞一听到特摄皮套四个字,马上凑上去问:有皮套老师要来?
  陆他山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人听到和奥特曼相关的就走不动路了:是,特地从国外请来的。但你不是不想过吗?
  别,我想看。喻朝辞立马脱下白大褂,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
  等等。陆他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黄金徽章,比硬币大上两圈,上面雕刻着雷欧的弟弟阿斯特拉。给他别上后,陆他山解释道,这是入场券,不戴不让进。
  他眼里又欣喜又有些尴尬:这种东西我都小心翼翼地喜欢的,你让我戴出去社死吗?是入场券你怎么不戴?
  你都因为这个社死好几回了,也不差这一回。今天的我是工作人员,所以不用戴。随后,陆他山强拉着满脸不情愿地喻朝辞离开了实验室。
  好在天黑,一路有专车接送,主题餐厅的员工有职业素养,喻朝辞并未因戴了一个奥特曼的黄金徽章而感到不适。到了包场的剧院餐厅,他才得知宇文瞻也在场。
  哟,可算把这个工作狂拎出来了。胸口的徽章可真晃眼,雕刻手艺不错。宇文瞻夸赞道。
  喻朝辞咳了一声。
  快来,赶紧给我们的小鱼哥过生日。我肚子饿好久了,正主没来我都不好意思吃。宇文瞻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主题餐厅被布置成了一个剧院,餐桌之前正好是一个庞大的舞台,舞台上帷幕还未拉开。
  喻朝辞小声问: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们还这么兴师动众地给我布置这种。餐厅里的员工会不会保密?虽然嘴上饶是介意,但是他的眼睛却闪着星光,期待帷幕之后出现的银色巨人。
  陆他山把他按在椅子上,说:这餐厅虽然是知景拿来玩的,但客户的保密工作是服务基础,不用担心。
  听到这个,他彻底放下警惕。
  随着帷幕拉开,音乐声响起,舞台剧缓缓上演。对比业余团队,专业的团队不论是道具、特效还是音乐,都是无可挑剔的。喻朝辞甚至仅凭皮套下的身体曲线,就认出了皮套演员的本尊。
  这边喻朝辞看得津津有味,餐厅的员工也开始上菜。上菜的员工都穿上了皮套,而且全是昭和、平成这些年代的老奥。舞台上的全是令和之后的新奥,可能是老奥的皮套演员都已年迈,无法再进行剧烈的动作戏的缘故。
  身后有人越过肩膀上菜,正集中精神的喻朝辞吃了一惊,但是看到熟悉的雷欧后,他的目光顿时愣住了。还有这种服务的?
  这不就是人民币的力量?宇文瞻调侃道,有好看的东西,这下子连哥哥都忘记了吗?
  喻朝辞怔怔地看着身边的雷欧,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骂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待在这里了好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呀呀,这剧场可是我准备了很久的,你还想赶我走?你到底有没有想晚吟啊?宇文瞻接着问。
  看着斗嘴二人组的陆他山扫了一眼雷欧,只笑笑不说话。
  不想。今年生日不来,以后都别来了。撂下话,喻朝辞正好肚子饿了,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身前的餐盘上。他以为陆他山会叫人准备应景的日料才是,然而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碗长寿面。
  这长寿面做得别样精致,海陆空的鲜美尽在其中,高汤呈现醇厚的乳白色,配合着星星点点的金红色虾油,很难不让人食欲全开。
  但这碗面刺激的不只是他的食欲,还有他最深处的记忆。
  小时候,妈妈也会给他做这种高汤面,汤面上通常会摆三荤一素,而面也是经过繁琐工艺揉至而成的虾肉面,既有虾肉的鲜美,也有虾肉的劲道。
  那时候哥哥经常会抢他的面吃。因为虾肉面中肉与面的比例太难掌控,他们的妈妈通常只有在家里有人生日时才会做,因此一碗面显得格外珍贵。
  而后来,做生日面的人变成了哥哥。因为男孩子长身体胃口越来越大,所以哥哥在汤面上摆放的食材也越来越多,演变到现在,就是六荤两素,虾面一海碗。这样一碗,他能连面带汤吃干净。
  你们叫厨师做的吗?喻朝辞看了看陆他山,又看了看宇文瞻。
  当然,生日怎么能少得了长寿面。宇文瞻得意地道。
  陆他山道: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被感性主导的喻朝辞也顾不得舞台上打斗剧烈的怪兽与奥特曼,不紧不慢地试吃起来。
  先喝汤,这汤香浓醇厚,鲜而不腥;再品面,这面韧性劲道,爽脆弹牙。
  前一口还饶有风度的喻朝辞,在吃下一口时突然迫不及待起来,因为这个长寿面和哥哥做得如出一辙。它像哥给我做的。此时的喻朝辞有点懵,他左右看了陆他山和宇文瞻,试图让两人给个答案,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厨师啊。
  看着眸光微动,一脸渴求眼神的喻朝辞,宇文瞻率先破防:你这舌头也太吊钻了,一年就吃一次的东西都能尝出来的吗?
  从宇文瞻那儿得不到答案,喻朝辞改看陆他山:我哥呢?
  陆他山是向来抵不住喻朝辞这种可怜兮兮地眼神的,本来想再保密一会儿的,这会儿直接用眼神示意了喻朝辞身边的雷欧一眼。
  喻朝辞的目光马上再次落到了雷欧身上。
  其他上菜的老奥都走了,但是只有雷欧留在了他们位置身后。
  宇文瞻无奈地摇了摇头:小陆,你太宠着小鱼哥了,不是说好要保密一会儿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喻朝辞直接起身,就差暴力去摘雷欧的头套了。
  晚吟,摘了吧。你弟的舌头都已经被你养刁了。宇文瞻说。
  在喻朝辞期待的目光中,雷欧抬起了手,慢慢地摘掉了头套。头套之下,是发丝凌乱,还被皮套捂出了一声汗的喻晚吟。喻晚吟对着惊愕到双唇微张的弟弟笑了笑,说:小鱼哥,我不在的时候生活作息还正常吗?
  突然出现的哥哥,让喻朝辞惊喜到了惊吓的地步。他就跟呆头鸡似的立在那儿,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没想?
  喻朝辞还是激动地说不出话,鼻子已经泛起了一阵酸意。
  他哪里会不想。宇文瞻在旁用非常欠扁的语气道,我们的小鱼哥啊,因为哥哥离家出走,难过得每日茶饭不思,又哭又闹,呜呜呜呜呜呜的,好可怜啊晚吟你真是铁了心,哎!!
  还没等宇文瞻把话说完,喻朝辞的腿就扫了过来,正狠狠地往他的屁股踹过去。好在宇文瞻动作迅捷躲得快,不然白色西裤上就要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
  你tm的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被宇文瞻道破的尴尬,哥哥回家的喜悦统统化为羞赧。于是喻朝辞开始追着宇文瞻跑,一副纵使天塌地陷,宇文瞻必须被锤死的觉悟模样。
  面对气势汹汹的追逐,宇文瞻有点后悔了:我都帮你把晚吟叫回来了,你怎么还要揍我,你讲不讲道理!
  你停下我就饶你不死!
  晚吟,你管不管你弟弟?小陆,管不管你男朋友啊,我们可是同志。劝不来喻朝辞的宇文瞻开始向两位看戏的求饶。
  喻晚吟笑了笑,说:先别闹了,把生日面吃了,给你准备的舞台剧不看了?
  哥哥给了台阶下,喻朝辞才停下脚步,佯装生气地回到位置坐下。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回想起哥哥离家出走那天的尴尬事,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喻晚吟只字不提当天的事,只说:韩逸舟都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作茧自缚。在古巴的这段时间里,教授很照顾我,等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喻朝辞抿嘴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兄弟言归于好的相见很平淡,但是两兄弟都知道,对方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这种感情,男人总羞于表达。
  长达三小时的舞台剧结束,喻朝辞尽兴而归。宇文瞻和喻晚吟上了同一辆车,他自然也陆他山负责送回。
  静谧的车厢中,喻朝辞很想为这次的生日会道谢。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不仅有哥哥陪伴,还有陆他山。但是他总羞于表达,所以一声谢谢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今天是你二十三岁生日,从明天开始,你就二十二周岁了。陆他山突然道。
  嗯。这句话让喻朝辞有种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的感觉。又长大了一岁。
  所以我们去签意向监护吗?陆他山看着他。
  意向监护?这个词,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我们国家,同性恋结婚目前还不受法律保护,所以只能以双向意向监护作为合法渠道。陆他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巧而精致的鳄鱼皮匣子,将里面的戒指展示在他面前。愿意吗?
  再迟钝的人,听到这两句话都明白意思了。于是喻朝辞白皙的面颊一瞬间涨了个通红。
  陆他山的手稳稳地托着戒指盒,道:也许有点急,但是我怕哪天你突然跑了。
  喻朝辞紧张地捏紧了拳头,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自从家庭变故后,他变得不再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但是现在,他头顶的阴霾已经彻底散去。于是,他道:明天就去,谁怂谁是狗。
  陆他山勾唇一笑,把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而后将人拥入怀中:好,我的少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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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本来定于五月份完结,那时候预计还有十章左右,结果因为工作原因一拖再拖,而且大纲也越撸越长,硬生生地把十章扩写成了二十几张,我妹到今天还在吐槽我说为什么我一个结局能写六个月。
  拖更的木木在这里向小天使们鞠个躬,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也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小说在今天终于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