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是心跳的叫嚣。
哗啦啦，是海潮在喧哗。
男人银色的长发和少女的金发缠在一起，犹如漆黑深海里的两尾亲吻鱼，你中有我，密不可分。
*
“嗯……”碧茗睁眼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麻又疼，似乎是亲得太久，抑或是泡得太久，都有些裂皮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被“拖”到海底时从感动到绝望，然后又恢复了希望的心理历程。
只是海底太过昏暗，他们下坠的过程又很漫长，就像落入了无尽深渊，碧茗最后还晕了过去。
所以，她现在到底在哪？
不会是海底的某个地方吧？
缓缓撑起身子，少女才发现自己正窝在一张软毯上，周围是滴着水的钢筋，墙壁上是斑驳的红色印刷字体——【安全第一，预防为主】。
标准的华夏方块字，和以前工地里印得一模一样。
在这一瞬间，碧茗还以为绿茶系统把自己偷偷送到了现代世界。
但定睛一看，墙上缠绕的“霓虹灯”忽明忽暗，长得就像海里的小水母。而头顶挡雨的塑料板，看起来也是褪色的蓝漆，上面被雨打得“啪嗒啪嗒”作响，看似破旧，可偏偏一滴雨都没漏。最有意思的是地面上散发着红光的小机器，正在碧茗身侧来回移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响声，就像是在提供照明。
这画风就很高科技。
碧茗摸了摸自己有点冷的手臂，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来到这个近似于“工厂”的地方门口时，忽然睁大了眼——
外面笼罩着一层可见度极低的浓雾，还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离她最近的是庞大的管道群，弯弯曲曲的生锈管道盘旋延伸，似乎是专门用来运输能源的地方。
很快，就在碧茗试着摸索附近的时候，浓雾里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特斯黛，你总算醒了。”
银色长发的哨兵从雨中走来，身上单薄的衬衣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体上，白色的布料被浸湿后变得半透，若隐若现地显露出男人的胸腹线条，完美的肌肉比例让此刻的对方看起来更像一个“战士”，而非平日里的“博士”。
当他行走间，下半身的轮廓也同样被紧贴的裤子“出卖”，雄厚的资本让碧茗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
“阿、阿诺德……原来是你救了我。”作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小姐，她理应什么也不懂，可脸庞却因为尴尬而逐渐发红。
“嗯，”男人走近了她，灰眸淡淡地打量着她，语出惊人，“你的裙子已经湿透了，脱掉吧。”
“哈？”碧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浅色长裙，此时果然和阿诺德的半湿身装相差无几，高耸的胸脯更是轮廓尽显。
她僵硬了一下，用手挡住了自己的高耸，有点羞恼地抬眸瞪向了对方。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脱掉这条裙子，换成这个，”阿诺德走近了她，递给她一个袋子，英俊的脸庞无比严肃，“不然你会很快发烧的。”
碧茗：……能说话别大喘气吗？害她差点误会。
“那你呢？这个……呃……”她接过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套非常直男审美的克莱因蓝的长裙，长袖加蕾丝，胸前还绣着绒花，就很“祖母风”。
阿诺德见她嫌弃的表情，唇角泛起一个很小的微笑：“附近只有一间女装店，你先将就一下。我的体质跟你不同，衣服待会生火烤干以后就行了。”
碧茗心想这倒也是，阿诺德可是s级哨兵。
“不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在折身去换衣服前，碧茗犹疑地问道，“遗迹？”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第三阶段的遗迹。”阿诺德轻轻颔首，“还记得那次我们去了原始部落吗？部落里的人说过，情人星最早叫做亚特兰蒂斯，而这座岛……是他们守护的[起源之岛]。”
“起源……怪不得这里的遗迹会这么多。”碧茗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我已经让精神兽去查探地形，你先去换衣服，”阿诺德看着她一直用手捂着胸口，可是弯曲的手臂却挤压着她的软肉，让人更加容易遐想连篇，不禁蹙紧了眉，“等会我会告诉你更多东西。”
金发少女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就点了点头：“那你记得把衣服烤干。”
或许是因为坠海后被人救了一命，再加上迫于求生和对方唇齿交融了那么久，这位任性的大小姐还是露出了柔软的情绪。
阿诺德微微一笑，点头：“不必担心我。”
须臾，在碧茗去往角落里换好了那身看上去非常老土的长裙后，意外地发现尺寸非常贴合自己，而且长到脚踝的蓝裙实质上还挺保暖的，可以为她隔开外界的寒气。
就是没有镜子，不然她还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想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通讯器这不是有自拍功能么。
还有……自己可以用通讯器联系节目组和其他人啊。
然而事情却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居然没信号？”碧茗失语了。
按照现在的技术，就算是深海也应该信号无阻吧，难道是遗迹本身的磁场比较特殊？
没办法，她只好暂时放弃了联系菲尼克斯……和其他人的念头。
外面，工地的塑料板遮挡下，男人拿起一个叫做【打火机】的物品，转动了一下，找到了使用方法，点燃了地上的那块薄毯。
“就这么烧了？”碧茗走过来，有点可惜道，“这块毯子应该是手工制的，还挺舒服的。”
阿诺德知道她素来挑剔，能这么称赞一张毯子已经看得出这块薄毯的珍贵：“我是在附近的小店拿的，先应急吧，你要的话我们之后再去拿。”
碧茗看着他嘟囔了一句：“怎么跟强盗似的。”
男人没有反驳，但事实上，这张薄毯就算他想给钱，也找不到商店的主人。
这里，是一座空荡荡的海底都市。
它极其庞大，甚至可以覆盖整座岛屿，里面残存着不少人类活动的痕迹，还灯火通明，犹如一个人工不夜城，但阿诺德依然觉得这里的科技过于落后——
像这个【打火机】，使用时还要用燃油，火星还这么小。
阿诺德把玩着手里的“古董”，看着换上了一套复古长裙的金发少女，柔软的布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身，高领口和袖口极其保守而且规范，就是胸口可能比较紧窄，而胸前的蕾丝绑带看起来也好像有点系不住。
不过，这已经是阿诺德在那间女装店能找到的最得体的衣服。
要知道，在一家狭小的、乱七八糟的店铺，必须从一堆性感风骚的比基尼、小吊带、齐臀女仆装、丝袜教师装……里面找到一件什么都不露的裙子，还是挺为难阿诺德这个钢铁直男的。
他猜测这大概是一间情趣风俗店，但无奈周边也没有其它商铺，反倒酒吧、搏击场、赌场多得是，这就不奇怪卖女装的地方都这么低俗了。
“阿诺德，”碧茗看着火光前有些怔忪的男人，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突然发呆？”
“没，我就是在想……”男人望着眼前清澈无邪的天蓝色眼瞳，思忖片刻，还是夸奖道，“衣服很合适你。”
至少比那什么比基尼、女仆装、护士装……合适多了。
别以为阿诺德醉心科研就什么都不懂，事实上，星际时代的性教育从小开始，而且民众的性观念很开放，人们也没有什么固定伴侣的概念，除了结合后的哨向群体，大多数人都是随心所欲的。
即使是灵魂合二为一的哨向夫妻，有的也会忍不住去外面偷吃，贪恋肉体的新鲜感。
但阿诺德和其他哨兵不太一样，他从小就展露了科研天赋，一路追寻真理和科学，从未让自己分心于情爱，更不用说这种稍纵即逝的肉欲。
若非这次恋综想来调查基因原液，他恐怕不会和碧茗产生任何交集。
一个高高在上断情绝爱的科学家，一个任性自我高傲美丽的大小姐，听上去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命运这种东西，总是难以预测的。
阿诺德想起原始部落里，自己在漆黑的房间里获得的那句赠言：
【群星的轨道已经偏离，你已经无法回到正轨，但不要抗拒，启明星会指引你去往前所未有的明天。】
原本阿诺德一直无法解读这句话的真谛，但直到那晚碧茗爆发结合热，他在遗迹里与克里斯蒂安战斗，才发现原本的计划全都乱了。
他的正轨是，找到基因原液，破解人类进化的秘密，探索科学的无限奥秘。
但前所未有的明天……阿诺德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给予期待。
还有启明星……会是她吗？
碧茗自然不知道眼前闷骚的男人电光火石间已经想了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对方的视线太过专注，以至于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那个，谢谢夸奖？”她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啪嗒啪嗒燃烧的火堆，“不过阿诺德，你能跟我说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况吗？”
阿诺德“嗯”了一声，斟酌片刻，才整理好语言：“刚才我跟你说的[起源之岛]，是这里的隐秘，因为这座岛被认为是古人类来到情人星的第一个据点。”
“嗯，我明白了，所以三个遗迹都是古人类的居住地。”碧茗没有算上那个封锁的废弃小镇，她觉得那里更像是一个突然加载的副本。
阿诺德跟她的看法差不多，那个小镇显然不是岛屿原生的遗迹。
“看看这个，我们之前去的两座遗迹是不同时期建造的。”银发哨兵给她放了几张之前拍的图片，“遗迹的大厅，都有女神的神像，但是材质和制作工艺不同。”
“第一个遗迹的神像用的是蓝星上特产的陶土，第二个是来自β小行星带的陨石矿物，你知道这里面的讲究吗？”
碧茗摇了摇头。
阿诺德修长的手指划过投影出来的几张图片，很简单地给她解释道：“材质的提升，说明科技的进步。第一个遗迹材料来源于蓝星，第二个却来自于银河系外，也就是说，古人类在打造三个遗迹的过程中，在太空航行的技术也逐渐进步了。”
“等等，我似乎理解了……”碧茗脑海一转，这不就是逐步搞基建嘛，“第一个沙地下的遗迹比较简陋，第二个树塔就精细很多，还有了可以给那么大的树木提供养分的核心技术。”
而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阿诺德给了碧茗一个简单的建模投影，数据都是他的巨蚺收集的：“你看，这里的面积，几乎有整座岛那么大，而且你要知道，这里是万米之下的深海。”
“我们……居然没被水压给……”碧茗这下是真的睁大了眼，在脖子附近比了个咔嚓的姿势，“而且深海里我们怎么可以呼吸？”
“因为全新的科技。”阿诺德说话的这一刻，素来冷淡的语气也多了一丝热忱，“古人类从母星逃离到这里，一开始只能在地下挖洞穴居，后来找到了巨树，利用生物科技与之共存，最后依然不满足，便开始建造海底都市……特斯黛，我们在见证祖先的文明进步。”
“大科学家，别那么激动。”碧茗从没看过冷静自持的阿诺德一次性说过这么长的话，脑海里不禁闪过了某个世界里一位老朋友的身影。
大抵追求科学之巅的人类总是相似的吧。
能让他们梦寐以求并且付出一切的，唯有真理。
或许是有了亲切感，碧茗更加放松地靠近阿诺德，托着腮看他，笑盈盈的：“好吧，所以这里是第三个遗迹，伟大的海底之都，那我们来到这里该怎么找钥匙呢？还有，食物什么的……会很麻烦吧。”
银发哨兵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还好，如果我没记错，克里斯蒂安也来到了这里。”
在被海流带到这座巨大都市的瞬间，他在水中感知到了好几个哨兵的气息。
大概……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四个？
奇怪，怎么会是四人，阿诺德忽然拧眉，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我们是要去找他汇合，让他把我们送出去吗？”碧茗歪了歪头，好奇道，“或者让他给我们联系节目组，毕竟他可以转移任何物品嘛。”
“嗯。”阿诺德看着眼前的篝火，噼啪燃烧，薄毯已经皱成一团，可能再过几分钟就烧完了。
“可惜通讯器没有信号，不然就可以直接叫他了……”大小姐正说着，却忽然一顿，接着脸庞绯晕蔓延，“阿诺德你……”
男人回头看她，干净的眉眼带着一丝疑惑：“怎么？”
“没、没什么。”金发少女心虚地移开视线。
因为距离靠近，她才看到，对方的唇瓣已经被咬得多了好几个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