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一听,由心更喜!果然子牛如此珍贵,来到他身边也是命中注定!不过,圣人可能忽略了一点,“她注定陪伴君侧”,可没说只陪伴在你赵鹤身侧。
“那好,你快说说子牛如此反复晕迷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她有哮喘,虽每次救治也有惊无险,但长此以往,也不似平常病症。”看得出,圣人心切,子牛的病也成了他最大的心伤。
那人两手放前端立,
“她的病自有天治,我今日妄闯您梦境,只是想告诉您眼下解决之道。这次想唤醒她,需要一桩天大的庆贺来冲喜,您知道她甚贪玩,宫里一有喜事,热闹来了,她自然迫不及待睁开眼……”
那人渐渐消失在苍茫中……
“站住!!”太皇一下惊醒,才发现子牛已脱落他手,滚在榻子上。惊得圣人赶紧抱起,生怕失去至宝,抱紧挨着她脸边慢慢轻晃,陷入沉思……
……
第二日一早,帝即接到祈年宫传召。
昨儿,可能父皇和皇姐都没注意到他已经走来内殿——整个大殿一片伤切压抑,帝感觉自己都站不稳,更不想叫父皇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转身总算撑着再走出来——帝当时坐在台阶上,用最阴鸷的语气警告跟随他的內侍不得通报太皇他来过。最后一挥手,待又只有他一人,帝猛地捉住自己早已不停战抖的指尖,告诉自己,她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但,伴随着刚儿那一眼,子牛耷拉下来的手,与那次她手露在喜被外、他与她结结实实的十指相扣,影像交错,帝独自坐在这处台阶上,久久起不得身……
帝进来,还是沉稳有度,丝毫看不出他昨夜一夜未眠。
“父皇,”向座上他的父皇如常行礼,
“皇姐,”英茧也在。不过帝不知,此时英茧一来也疑惑,为何这样一早,父皇不叫她看子牛,反倒喊来这前殿。再,肯定心不在焉,英茧还不是一夜睡不安稳,激挂着子牛啊……
“陛下,”英茧还是守规矩地向弟君行了礼。
再都看向他们的父皇——帝心中是一股子冲动的激越,看到父皇把他和英茧全如此郑重地集中到眼前,肯定有大事要宣布——帝已经豁出去了,要废了我吗!行,那今天就全敞开了把话说清楚吧!
却,帝如何想得到,父皇宣布的,会更叫他这样痛彻心扉——比逼他让位更叫帝气愤难当!
只见太皇负手背立威赫皇座前,
“英孩,”喊了声他名,回头,看向他,
“你该大婚了,相信经过这么漫长的挑选,也该有中意。我提出一个人选,曲妙智。家世,才能,样貌,当担大任。我看了下,下月初八是吉日,今日把婚旨布下去……”
“父皇!!”
太皇看到儿子眼忽通红,是那种愤怒,甚至委屈!
“父皇,”英茧也喊了声,就算她与弟弟矛盾重重,但是父皇这样的突然决定还是叫英茧错愕,也甚觉不妥,不仅匆忙,这人选也……
哪知父皇手放下,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没看女儿,而是直走到儿子身前,
“孩儿,父皇也不瞒你,叫你大婚是我有私心了。只有你大婚,才能唤醒子牛……”
“父皇!怎么……”这下英茧激动上前,都攀住了父皇的胳膊,
太皇也抬手拍了拍焦急的女儿,说了昨晚他那个梦。
“你们可以说我昏聩,但是难道子牛这样怪异地屡屡昏厥不无诡谲吗,我以前也是不会信这些的,但是,看看子牛昨儿那危急……”太皇又看向儿子,“算父皇难为你一次了,妙智这孩子你也见过,皇后,必定也该有……”
帝,着实被伤透了心了。
虽说父皇此举也可看出他疼爱子牛到了何种地步,竟然要拿自己儿子大婚来给她冲喜!可是,这对帝来说,是何其大的折磨!他也爱子牛,对,就是爱,这样长时间来,子牛是他最遥不可及的一个念想,她治愈他的孤独,曾给予他莫大的精神力量,他已然如此卑微地藏起自己一颗心,为什么还要这样把他逼得退无可退!我也想要子牛好,但非要这样残忍地牺牲我一颗爱她的心吗!
帝的悲愤终于冲破临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第689章 4.104
“好。”帝口上答应了。太皇很欣慰,双手握住儿子的胳膊,“谢谢你,孩儿。”但,已然再温暖不进帝的心底了……
英茧亲自把弟弟送出来,走了半程,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皇姐,你回去吧,照顾好子牛,她是父皇现下唯一的抚慰了。”
英茧环抱握住了弟弟的胳膊,姐弟俩小时候也常有这样的亲热,不知从何时起,竟这样疏远……“孩儿,”英茧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弟弟的小名了,“我也打心眼里感激你肯为父皇若此,子牛这样,累你提前大婚,虽说听着荒谬至极,但是我也是真心感谢你为了她能这样做。不过,人选上,你还是得自己拿定主意呀,”英茧重重握了握他胳膊,仰头既忧虑又诚恳地,“皇后是要陪伴你一辈子的人,她不仅是一国之后,更是你的妻!慎选,慎选啊……”
英孩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姐姐的一片诚心告诫呢,这不仅仅因着那曲妙智伤过宝格,遭英茧厌恶,他姐这是真的在关键时刻还是首要考虑他的幸福!但,一切都晚了,伤害已抵达帝的骨心里,变成了“刻骨铭心”,此时父皇与皇姐再“温情脉脉的亲情抚慰”也改变不了帝下定的决心了……
……
真是天运不是,帝要大婚的诏书一颁布天下,当天,子牛醒了。
举世瞩目的后冠人选也尘埃落定,曲家妙智果“不负众望”,将成为少帝皇后!
英茧闻讯,叹息摇头,但也尊重弟弟的选择。
可喜的是,子牛醒后迅速恢复健康,一直专门照看她的御医甚至欣喜告诉太皇,子牛的哮喘迹象似乎也好转不少!这不由叫太皇更相信自己的那个梦,相信子牛是上天给他的至贵圣物……
可谁又知道,子牛醒来后,最常想念的,竟是梦里自己身后的那异美四翼。她爱上了站在镜子前回头看自己的背脊,想象着那两双丰翼破骨而出,她也知道那会有多痛,但是比起它们壮丽招展,带着她遨游天际,那样的痛,子牛觉得自己似乎又能忍受了……
太皇进来,望见她抱着披毯,光洁细嫩的美背对着立镜又在看。太皇坐下来,仰望她,他的子牛随着年纪增长,定会愈加美丽不可方物。这种美,圣洁也妖艳,子牛就是愈加给人这种感受……
“长垣公主今年百岁寿诞,我们定是要去德普为她庆贺的,你真不去?”问是这么问,太皇伸手去拉她披毯角,笑容宠溺纵容。想想,如此霸意的千古一帝自有他的荡魅。
“不去,”子牛一噘嘴,她一转头来,已到肩下的黑发有卷曲地拂到颊边,小嘴巴不点而红艳,真真可人!
太皇还拉扯着她披毯角,仰着头摆摆,笑着小声求她啊,“家里那边的事先放放,你不去,我怎么过得?”
子牛娇气走来扑倒在他怀里,太皇也缩进她披毯里,子牛挨着他耳边,“长垣公主是你姑母,你去为她庆贺百岁,是孝心。我舅舅一年一次的身体检查,我定要在他身边,这也是孝心。你不能因为……”“好好好,是我自私了好吧,我可不就舍不得离开你一天……”披毯里,子牛化成水融入骨,太皇叹喟,如果真能这么拥着她随心所欲,落个放浪形骸至死,也无憾就是……
哎,想着也就至多一周的分离,太皇自是带着英茧出访德普。哪里想,永载史册的“21夺权”早已暗地铺陈开来,离开他的小子牛竟会这样漫长,再回来,彻底的物是人非……
……
苏肃倒了后,茂渊回归“田园”,心上的事少了,人过得倒也自在。子牛孝顺,不忘定期给舅舅检查身体,这次不随太皇去德普,回北州就是为这件事。
这次回去没有乘高铁,翀心开车来接她,因为还有好些东西子牛想捎回老家。
小未那头也凑热闹,说他也想回家看看,叫翀心顺道来把他也捎回去。
如今小未已经从新冰连出来,正式入空二院。
翀心的车开到这边路口,进不去了,翀心烦躁地给他打电话,“你们学校搞车展啊,这多鬼车子往里挤,你自己滚出来,我是不往里开了!”
坐在副驾的子牛也是好奇地往外瞧,这些车都还不便宜咧……
过不了一会儿,只见小未骑着个超mini的小电动滑板车出来,停在副驾这边,摘下可爱的头盔递给里头的子牛,“给你买的,回去石桥那边兜风爽岔气!”
子牛就扒着车窗往下瞧,欢喜得很,“好骑吗,”
“你下来试撒,”
翀心赶紧拦住,“走走,这里乱糟糟的。”
小未就把滑板车折叠放到了车后备箱,打开后座上来,也是骂了句,“一只野鸡升天,牛鬼蛇神都来舔屎了。”
“咋了?”翀心边倒车问,
小未狂野地独自赖在后座躺着,哼一句“曲妙智要当皇后了撒,都是赶来‘跪见’主子狗日养的……”
“原来如此。”
子牛听后,毫无波澜,这个跟她没任何关系,不关心。
第690章 4.105
回到北州,带舅舅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一切都还好,子牛也放了心。茂渊如今淡泊得不像话,要从前,再如何子牛还身在那深宫中,多少也会交代几句;现在根本不提这些。子牛反正是感觉舅舅似变了性情,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度自己的闲云野鹤日。当然这样也好,远离是非,人活得自在舒心不好吗。
北州的气候就是怡人,中都感受上才步入春天,北州已然快了一季,向初夏进迈了。
江边,小风袭人,格外舒爽。
天刚刚亮,晨练的人儿最勤奋。子牛和翀心也在这个行列,跑了半小时,再踩着滑板或骑小电动滑板车,沿途赏江景,莫大欢愉。
各家院子里的海棠花早已落尽,海棠树叶也基本是一个色调的绿。三四种不同的鸟开始在枝叶间鸣叫。还没起床的人们被梦魇压着,分不清鸟叫声的公母、老幼、喜乐。似乎知道人被梦魇压着,鸟起落、摇摆,让枝叶发出比鸣叫更大的声音,帮人赶走梦魇。人们醒了,又是一天,又赚了,但是四周无声,鸟都哪儿去了?
这种意境感受绝妙,子牛迎风舒朗,喜欢这种自在。
忽,前方望见一人,他早早抬起一手向她们召唤——走近,子牛一惊,是帝的随身大侍玉山!
子牛从滑板车上下来要向他行礼,玉山赶紧上前,“牛姐儿,陛下在那边等您。”
啊?!
这是子牛完全没想到的。
回头看向翀心,翀心也是疑惑着。只见玉山向那头一比,坡儿上还停靠着一辆轿车,“有人会专门照顾这位,送她回去。”指翀心。
子牛朝翀心一点头,翀心也有礼转身离开。这才发现,原来她们畅行的这条江边步道,早已空无一人!
玉山极其敬尊地再领着她一路往前走,
下来台阶,走入滩石区,望见帝独自站那处。
“陛下,”玉山轻唤,
帝回头,
望见她,
目光真切,满满的一心一意……
天下之大,竟无几人知,当,这惊天动地的“21夺权”最紧迫之时,帝在何处!
是的,他在这清晨的江边,亲自来接她——至此,他不能再让她远离自己,再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幻!
“陛下,”子牛是见到他立即投入“工作”中,宫近景的职责叫她格外正经。
帝转头望向那远处,“我来时,听到那边有人唱歌,很好听。”举步往前走,子牛只有跟上。玉山就此静立。
“哦,这边常有人来练声,面对江心,气势可能更开阔。”子牛老实答。
“是呀,越简单的声音越刻骨,只要至纯至净,人籁也能成天籁。我多么渴望常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理庙堂,不理江湖,回到歌声的本来面目,就像战乱间歇的田头,野渡无人的船头……”
子牛是没发觉,帝边感慨着是脚步愈慢,早与她齐肩并进。
听此,子牛大胆地扭头看他,竟说出“这对你来说确实是奢望吧。”说了才惊觉连“您”的敬语都没有,不由稍停脚步。她也不是像扭捏小姑娘羞涩不抬头,反倒蹙着眉头望着他——明明她自省犯错,偏偏感觉像他“逼着她犯了错”一样,十分好玩儿!
帝心上颤动,这是他爱的人儿,随着不断地更亲近,他如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她的每个瞬间,各个叫他难忘,各个叫他愈加着迷……
帝不免歪头,他的本性也渐渐漫溢出来,即无辜又狡黠,“怎么不走了,你说得对呀,是奢望,但是人不能不有期望吧,要不活着啥意思。”
这样的帝,与其说叫子牛惊讶,倒不如说更容易叫她“好接受”,原来他也是凡人,不总是国家大事撑着,他也是个会“惹人生气”的普通男人……
子牛又默默地往前走,其实她还在适应,帝忽然来到她身边“展现这一面”,对她来说是奇怪好吧。
帝却慌了,赶紧跟上,身子都侧着,“我没有指责你……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