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压倒性的局势下,犬戎退出邯丘是必然的事。牺牲云遥对臻朝而言是最小的损失,所以皇上才会一口答应。若是找不到云遥,大不了再找允弥谈判,用别的方式弥补。”
我点了点头:“何予恪,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祝你好运。”我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可那微笑仿似灼痛了他:“那你呢?执意不肯站在我的身边吗?”
我垂下头:“你有慕容云遥就够了,三人行,必有我失。”我又补充了一下,“失意的失。”
他的眼神中有不甘和无奈,仿若自言自语:“若是失去你,我这一辈子都不再快意。”
我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再让他说下去。这话听着真让人感到心酸,可是这一切都是彼此权衡之后的选择,再苦也要咽下去。
“为什么要失去她?”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个空寂的院落。
当全世界找慕容云遥找疯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目光淡然,面色详宁。
我和何予恪看到她,皆是吃了一惊。“云遥,你,快先进屋子。”何予恪生怕有人发现她似的。
慕容云遥却浑然不觉,淡定地站在那里,风雨无畏的样子,她看向我道:“公主,我达不到的幸福,就由你替我来到达。”
我怔怔道:“什么意思,慕容将军,你恢复记忆了?”
慕容云遥点头道:“这段日子我回臻朝了,最是舍不得的还是竖子漠铭,还请二位替我这个没尽到责任的娘好好管教他。”
何予恪打断她道:“云遥,回来了就好。你若是不愿意去犬戎,我去向皇上求情。”这时已有门口的守兵发现了慕容云遥的下落,去向元晟通报了。
“谁说我不愿意?我愿意。”慕容云遥目光坚定道。
何予恪怔住:“你真的喜欢他?”
“我愿意。可齐家可治国可平天下,这是最好的结果。”她的言辞不曾有半分闪烁,直直地看向我道,“公主,看得出你心里也有何大人,替我好好照顾他。”
我不想看到她的自我牺牲,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不一会已经有下人过来请人了:“王妃,吾皇有请。”
慕容云遥决绝地转过身去:“何大人,是我辜负了你的恩情,谢谢你对云遥的照顾。我们今生有缘无分。”
“云遥……”何予恪再次开口轻唤的时候,那个女子清寥的背影已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而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斯人离去,心中感慨,这样的女子,不管怎样都会给人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在何予恪的心里也一定会有留给她的角落。
何予恪回头,我们相顾无言,情绪都很低落。
不假时日,慕容云遥就被打扮倾城妖娆送了过去。有四十万大军相压,犬戎人必然信守承诺,很快撤出了邯丘。于是元晟大手一挥,剑锋直指洵城。
原本驻守漠北的将士们对天子不远万里送温暖的行为感动不已,于是越发身先士卒,倍道而行。许多将士主动请缨,成立了攻坚敢死队。
叛军抵死相抗,无奈臻朝将士不畏死,为雪前耻,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如怒浪般把洵城给吞噬了。
春去夏来。洵城终于四面臻歌。赵氏一家走投无路在城内放火*。
同日,收到探子密报,赵会琛小妾怀有赵氏遗腹子,赵氏死士将拼死护送该母子出城,为赵家保留最后一丝血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遗腹子这种事,最是容易夜长梦多。
于是,这一日,何予恪与屠杰率部众前去南门堵截。
我无法亲临战场,却有听人道来,死士之中有一人武艺超群,武功盖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竟然凭一己之力,挡住千军步伐,让同僚送走赵氏小妾之后,便束手就擒,缴械就死。身中无数箭,依旧姿容卓绝,傲然于世。
闻此消息,我的脑海中止不住想起那人,他的淡然笑容如水波涟漪一般荡漾开去。心中的波澜无法平静,我跑出院外跨马而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此刻唯一的想法。
虽然攻城数日前,我已书信给太清观的无缺道长,求他劝自己的师弟回头是岸。可不知道他最后是无动于衷呢还是无动于衷呢。
战场还未怎么清理,茫茫尸海,血流成河,景象惨烈,沙尘随风在尸身上萦绕,吸进肺里,口腔之中都是夹杂着血腥味的沙子。
我的眼睛扫过无数个不忍直视的血腥场面,只为找到与众不同的那一个,直到走到双腿发软筋疲力尽。
有人突然逮住步履蹒跚的我,“你在找什么?”
熟悉的声音,我抬头,毫不意外地撞上了何予恪那双充满探究与不甘的眼睛。
我垂目:“你知道的,我……”
“没有办法彻底忘掉他吧?”何予恪把我拉到他的身前,“他的尸体已经被他的师兄收殓了……”
他的尸体?那么他确信无疑已经死了么?“他真的死了吗?”我恍然问道。
“嗯。”何予恪闷哼了一声,“他师兄还夸你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姑娘呢。”
我曾企图无缺道长可以保住他的一命的,结果却是妄求,没想到这事还被何予恪知道了。
他架着我把我从尸骸中往外拖。
“对不起。”我还是要向何予恪道歉,因为对一个人仁慈,势必会对第一个人残忍。
“我不需要你道歉,”他突然停下步伐,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就用自己来弥补。”
我茫然道:“怎么弥补?”
他强硬道:“给我做续弦!你答应过云遥照顾我和漠铭的,难道你想反悔?”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我可记得我一直都是摇头的啊。
何予恪不理会我的犹疑,拽我上了马,凯旋而回。
后面有一个人在喊叫:“哥,你们怎么先回去了,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