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赵常乐捏紧了手,然后又松开。
  仰起脸,她恰如其分的装出羞恼模样,
  “我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今天赖会儿床怎么了。这叫朝午食,早午合并一起吃,多省事。”
  说罢“哼”一声,扭过头去。
  她昨夜其实根本没睡着,身后就是公子息的怀抱,直到凌晨时公子里悄声离开,她终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好好好睡睡睡,又不怪你,脾气还大。”
  他伸手揉了一把赵常乐的发,
  “睡久了,饿了吧,一起吃。”
  二人一道进了书房。
  赵常乐将食盒打开,垂着脸,认真的将饭菜一一摆在书案上。
  公子息半靠在窗边看她,她摆饭的模样认真,真像个合格的小妻子。
  妻子……这个词忽然蹦出脑海,让他心头一跳。
  他忽然想起昨夜同她亲吻,触感那样柔软,他将她抱在怀里,而她丝毫没有抗拒,仿佛她也在回应他的感情。
  人生这样幸福,总觉得是虚假的,下一刻就要幻灭。
  赵常乐忽然偏头,“饭摆好了,息哥哥。”
  对书房里伺候的人道,“你们下去吧。”
  下人一时犹疑,看向公子息,公子息手势微动,书房里的下人便立刻退了下去,只剩他们二人。
  公子息走到赵常乐身边,在案桌前坐下,赵常乐就跪在他身旁,盛了一碗汤,要将汤碗递给他,却忽然手一抖,汤碗就掉在了地上。
  “呀,碗碎了!”
  赵常乐忙伸手去捡地上的瓷片,公子息却一把将她拉在怀里,“瓷片锋利,小心割手——”
  他话刚说完,一片碎瓷片就落在他脖颈上。
  怀里少女抬起脸,眼眸亮的惊人,纤弱的手紧紧握着碎瓷片,割在他喉间,已见了血。
  她笑,“息哥哥,这瓷片真的很锋利呢。”
  赵常乐浑身紧绷,手里的碎瓷片紧紧握着,一面割破了公子息的脖子,一面划伤了自己的手心。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我见过他,他是当年屠宫的士兵之一。”
  赵常乐的话,令公子息的心沉了下去。
  “为什么他在你手下做事?”
  “我方才去套他的话,他什么都同我说了。他说当年在赵王宫,全是听你的吩咐。”
  赵常乐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并没有,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颤抖,冷静的不像她。
  重生之后,她失去了一切。过往的地位,挚爱的亲人都不见了,世上只有她孤独一人。但是一想到息哥哥好好活着,她又觉得自己有力量能坚持下去。所以无数个夜里她咬牙咽泪,逼着自己没有崩溃。
  公子息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可以豁出命去保护他。
  可是他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息哥哥,你欠我一个解释。”
  瓷片扎入手心,她感觉不到疼,“告诉我,为什么啊?”
  公子息慢慢闭上了眼。
  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那双眼睛里,刚才看着他时,还是孺慕与关切,如今看过来,却都是鲜明的恨意。
  笑儿长大了,会同他做戏,他都看不出来。
  她的身躯还贴在他怀里,仿佛情人拥抱,曲线玲珑,但公子息知道,此生都不可能再拥有她了。
  第38章
  公子息沉默不语,脖间碎瓷片却越来越嵌进肉里,赵常乐固执的反复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眼眶红的要滴血,却始终没有泪落下。
  现在她变得很坚强了。
  “因为父王一直不重视你吗?因为你从小在冷宫里?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赵常乐开始颤抖,她想不明白。
  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什么样的人会杀掉自己的亲人。
  “可是息哥哥,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的好,不能抵消掉父王对你的冷漠吗?”
  公子息表情出奇的平静,“他不是我的父王。”
  “笑儿,我姓姬。”
  “二十年前,赵王屠姬姓,宫殿里血漫三尺;二十年后,我屠赵氏满门,以血偿血。”
  原因就是这样简单。
  其实他对所谓的姬姓并无什么感情,不过一个姓氏而已,可他对所谓的赵氏也没什么感情。
  既然如此,那就以血偿血,博个公平。
  赵常乐愣住,一时竟没能消化掉这个消息。
  这时屋外忽然想起紧急的喊叫声,“公子,公子!”
  “廷尉带人来府,说是府中混有杨错谋逆案的潜逃疑犯,要来搜捕!”
  赵常乐闻言手一抖,公子息则趁机一把抓住她胳膊,反手将她手腕一拧,手里瓷片便掉在了地上。
  公子息将赵常乐擒在怀里,冷声道,
  “叫几个好手过来,送她从后门出府,直接出国都!”
  赵常乐还要挣扎,公子息却手刀一击,她后颈一痛,登时晕了过去。
  **
  府邸大门打开,公子息翩然迈过门槛,挑眉淡问,
  “廷尉大人,你这是何意?”
  府外是廷尉府负责抓捕的兵卒,廷尉站在最前方,对公子息不卑不亢道,
  “收到线报,说是杨错谋逆案的相关疑犯混入公子府中,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在下才来冒犯。”
  公子息冷笑一声,眼眸不自觉往府邸侧门方向看去,然后才道,
  “廷尉大人想搜查,我府里之人任你去查。但若是事情结束之后,大人一无所获,在下可要去问一句国君,所谓厚待降臣,便是如此行事么?!”
  公子息大袖一甩,伸手,“廷尉,请进吧。”
  廷尉迟疑片刻,目光也不自觉往公子息府的侧门方向看去,然后才收回目光,跨进了大门。
  公子息府的偏门对着一条窄窄巷道,十分隐蔽,从巷外往里看,只会觉得这是一条死路。
  小巷尽头,吱呀一声,一扇几乎与墙壁同色的灰门被打开,一个壮汉率先跨出门槛,扫了一眼巷子,确认周遭安全后,才对身后一摆手,紧接着三个壮汉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壮汉胳膊里夹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人。
  壮汉道,“走,马在另一条街。骑了马就一路出城门,直到远离国都,这是公子的命令。”
  几人点头,脚步匆匆,沿着小巷往外走,谁知刚走出巷子口,顿觉不对。
  巷子口忽然出现一队士兵,唰一下围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包围圈外,手脚皆束有铁链的杨错向前走了一步,铁链哗啦啦一阵响,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校尉,在下说的没错吧,前面廷尉查人,后面便私下转移疑犯。”
  杨错声音轻轻的,看着壮汉胳膊里晕过去的赵常乐,
  “我府上失踪的那位名叫阿乐的女婢,便在那里。”
  校尉闻言,心中已信了六分。
  若疑犯是自己混入公子息府的,公子息何必偷偷摸摸转移人犯?如今看来,怕是公子息与此事牵扯不清。
  此事当真是复杂。
  若是想查清,那名叫阿乐的女子是关键!
  校尉冷喝一声,
  “三司抓捕疑犯,无关人等速速退后,否则以同罪论处!”
  但那四位壮汉对视一眼,心知自己不能退后。
  公子的命令,分明是不让这女子落入别人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三位壮汉迅速拔刀,三力合一,破开了身前包围圈,然后那第四位挟着赵常乐的壮汉当即抓住机会,从被破开的缺口里一跃而出,再不管身后如何,死命狂奔。
  但忽然间,只听身后锁链声哗啦啦,直奔他后脑而去,壮汉动作被逼的一滞,身子向左一偏,但右肩膀还是没避过锁链,被重重一击,顿时觉得右臂一麻,失去力道,再夹不住臂中女子。
  眼看女子要跌在地上,杨错身影翩然而至,身形一转,将她搂在怀里。
  世事圆满,不过如此。
  壮汉怎甘心,拧身便袭击上来。
  二人唰唰对上拳脚,杨错练的是刺杀,并不以力量取胜,刺客要的是神出鬼没,一击必中。
  可惜如今杨错身负锁链,怀中又抱着赵常乐,动作实在受限。
  壮汉一脚踢来,他伸臂一挡,登时被踹的后退几步,手臂极痛,怕是骨裂,但依旧没有放开怀中少女。
  周遭打成一团,赵常乐迷蒙中,听到耳边传来刺耳声音,哗啦啦的,好似是铁链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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