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便是他要对她做什么,她也只能受着。
但他还没那么禽兽,这一辈子她是他的,慢慢来,有的是时间让她忘了杨错,接受他。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公子息将内心阴鸷压下去,对赵常乐露出温柔的笑意,
“笑儿这段时间受苦了,累不累,先去歇一会儿。”
他伸手,想要轻抚赵常乐的脸,赵常乐却忽然后退一步,避过脸去,避开了他亲近的动作。
不知为何,眼前的息哥哥好像不是息哥哥了。他冰凉的手指令赵常乐想起蛇,头一次产生了抗拒。
为什么息哥哥不愿帮杨错呢?
明明杨错不是当年屠宫的凶手啊。
难道说……息哥哥杀杨错,根本不是为了给赵氏报仇?
那又是为什么呢?
息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呢?
赵常乐垂眸,却怎样都想不透。
赵常乐避开公子息的动作,令他一时有些瑟然。
就因为他不帮杨错,她便不愿意同他亲近了么?
二人刚重逢,公子息疼她都来不及,不愿破坏这样的氛围。
他更不愿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她面前。
他是她的好哥哥呢。
公子息恢复了往日温柔神色,
“真拿你没办法,我不帮杨错,你就不理我了。看来我只好明日就去诏狱一趟。”
赵常乐闻言猛然抬头,一把抓住公子息的手,“真的?真的!”
凤眼里的欣喜无法掩盖,明亮的让公子息想要将她藏起来。
赵常乐开心的不得了。
她就知道,息哥哥不是坏人!
她和息哥哥都误会了杨错,杨错不是坏人,没有屠宫,他们诬陷了他,现在会再帮他洗清罪名的。
太好了,她没有害一个无辜的人。
赵常乐抓着公子息的袖子,在他身边又蹦又跳。
重生以来这样久,这是她头一次像前世一样活泼。
她的爱人不是坏人。她又认回了哥哥。
只等报仇后,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公子息眼眸含笑,伸手去抚她的眼角,“当然是真的啊,你要求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公子息温柔地将赵常乐揽进怀里,方才还含笑温柔的眼眸,转过眼却都是讽意。
帮杨错?
笑话。
做戏还不容易,将笑儿软禁一段时间,让下人不要漏了口风便是。
他是她的好哥哥,她可是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一点都不会怀疑他的。
等杨错罪名定下,彻底问斩之后,再带笑儿去他坟上看一眼罢。
这可是他唯一的怜悯了。
当夜。
赵常乐躺在大浴桶里,任由水没过她的脸,她憋气许久,然后又将头露出水面。
天知道她多久没沐浴了,之前在杨府时都是擦擦身子的。
她天天提水擦身子,偏丹河还说她矫情,说她明明在杨错身边煮茶,一点累活都不干的,也不见身上出什么汗,还不嫌累的每天擦身体。
想起丹河,复又想起杨错,赵常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们在狱中过得如何呢?
赵常乐安慰自己,没事的,息哥哥答应了要还杨错清白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她应当……很快能见到杨错了吧。
一旁伺候的丫鬟一直小心看着她的神色,见她眉头一皱,忙低声问,“可是水温不适?”
声音谦卑又讨好。
从未见过公子对哪个女人这样宠爱啊,说是疼到心坎里都不为过。
要知道府中歌姬舞姬虽多,可公子却是最薄情的,谁都入不了公子的眼。
原来公子不是薄情,只是只对一人深情。
赵常乐摇了摇头,对伺候的丫鬟一笑,“没事,水温很好。”
她一笑,凤眼眸中都是澄澈,仿佛不染尘埃,天真极了。纵丫鬟是女子,也被笑的短暂失魂。
赵常乐趴在浴桶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杨错查出了当年屠宫的真凶,只等息哥哥将他救出牢狱,她、息哥哥还有杨错,他们三个人合作起来,杀了真凶,就能替父王报仇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将仇恨的重担放下,变回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
次日,诏狱深处。
牢狱半在地下,空气不流通,小小的窗户悬在高高的墙壁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出小小一片明亮。
这是杨错在诏狱的第二天。
初时的激动已经全然过去,他如今虽被困狱中,头脑却越发清醒过来。
三年前,中山公主在他面前撞阶,自尽殉国。
他亲眼看着她死去,也亲手将她下葬。
但是她现在还活着,却顶着另一种身份。
与他何其相似。
死前执念太深,死后不得轮回,活成了别人的模样。
她的执念是什么?
杀了他,给赵王报仇。
所以她一直潜伏在他身边。
杨错闭上眼,将蛛丝马迹全都捋顺。
诬陷他谋逆,不可能是赵常乐一人所做,她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背后,定有别人。
是谁呢?
她现在的处境安全吗?
明明她恨他欲死,将他害到这个地步,可一想到她还在某个角落好好活着,他的心就陡然软成一片。
他几乎一刻都等不及,恨不得立刻出狱去找她。
出狱……
出狱不是没有办法。
诬陷他刺杀国君的证据环环相扣——
刺客自尽,他书房里搜出往来书信,杨错简直百口莫辩。
但她诬陷他的同时,也留下了致命漏洞。
赵常乐仿的那封信,虽模仿他字迹,可笔划却疏漏不全,尽是错别字。足以证明密信并非他亲笔所写。
三司会审,他若将这个漏洞指出来,定能证明这一切是人诬陷。
可这样一来,势必将她牵扯进来。
杨错闭上眼,竟开始犹豫。
他不愿将她牵扯进来,可不牵扯她,这罪名他洗不掉。
忽然间,牢狱里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慢悠悠的,像是谁家的王孙公子在游园赏景。
杨错突然睁开眼,目光锐利,直刺来人。
公子息。
他还是一身深红暗纹的衣服,因狱中阴冷,披了件白色披风。
他脚步停在杨错的监牢面前,隔着栏杆,居高临下俯视杨错。
苍白脸上浮现出轻嘲笑意,
“好久不见啊。”
赵亡后,公子息与杨错的交集便很少了。反正他二人本也没有什么私交,一切往来,届是因为笑儿。
笑儿不在了,又何必做朋友。
上一次见面,杨错还是权势在手的当朝上大夫,如今啊,就沦为了阶下囚。
公子息是不能理解杨错的想法,当年他逼宫造反,人人皆以为事成之后他必要称君,谁知却从民间抱了个姬氏后代,如今养儿子一般教养着。
好像只等教出一个明君后,便要撒手离开朝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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