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黑完全黑了后这场讨论才接近尾声,那四臣子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刚刚他们的样子让黎四九想起自己曾去学长的公司参观,他公司里项目组的员工就是这么吵方案的。
  郁修锦对此很满意,他对四臣子道:今日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下朝后直接过来。
  四臣子顿时从方才的激动讨论中回过神来,拉着脸答应下来。
  那四人走后,郁言礼思索着问道:皇上,这样好吗?这四位大人好像并不太愿意
  郁修锦坦然道:今日他们已经上了朕的贼船,不愿意也没用了。黎四九听着郁修锦这话总觉得想笑,比起皇帝,他这会儿倒像个不讲理的流氓了。
  郁言礼也笑开,他摇了摇头:皇上后半段话没说,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
  叔侄二人又连聊几句,郁言礼也起身告辞。
  郁修锦突然想到什么,问:皇叔今日要不要歇在宫中?他道:就像朕幼时一样。
  郁言礼摇头拒绝道:多谢皇上好意,臣还是回王府吧臣那只黄狗近日就要生产,臣有些担心。
  郁修锦似乎有些失望:那皇叔今日就先回去吧。
  郁言礼走时对黎四九也行了一礼,黎四九便回了一礼,回头时看到郁修锦正望着自己,二人目光相对,郁修锦道:朕有事想问阿九。
  黎四九道:好巧,臣也有事想对皇上说。
  郁修锦:什么事?
  黎四九拖长了声音,撒娇道:臣说了,皇上可不许怨臣。
  郁修锦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好。
  【宠爱值+5!】
  黎四九站起身把那本放在边儿上的计算题卡拿了过来,又蹭到郁修锦身边儿坐下,他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坦白道:皇上,这这其实并不是臣发明的计算之法这是,这是臣家乡本来就有的东西。
  却听郁修锦丝毫没有吃惊地道:朕知道。
  黎四九:?
  皇上竟然知道?
  那四人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你的流言,早就不相信你,一听到方案是你提出,肯定会加倍拒绝,要想普通地劝他们同意,也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口舌郁修锦俊美的面颊上突然闪过一丝调皮:朕这么说,只是糊弄他们的。
  【宠爱值+50!】
  黎四九更奇怪了: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郁修锦道:朕有东西想给阿九看。他站起身,从后方的最上层柜子中拿出一本册子,又走了回来。
  刚看清郁修锦手中册子的样子,黎四九便愣在原地。
  那是一本红白相间的本子,上面四个鎏金大字:工作日记。
  黎四九小时候在家里见过不少这样的本子,他妈当初告诉他:这本子是工厂统一发的,质量好,在外面要卖两块五一本呢。
  郁修锦将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黎四九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个用中性笔写成的字,郁修锦指着一处道:这里,聂将军写了我带二百将士潜入敌营。
  这个二,是阿拉伯数字的二。
  郁修锦道:朕幼时好奇心强,疑惑了很久这是什么字,便去查了下记录,才知道是二百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二还能写作这样,既然聂将军早就写过,所以朕自然也知道那并不是阿九发明的计算之法。
  从刚才开始,黎四九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惊讶神情
  聂将军竟然也是穿越的!!!
  当初黎四九听到聂将军是个女子、和郁修锦皇祖相爱,最后从郁修锦的皇祖后宫中消失时,还觉得震撼,原来她竟是个现代人,也怪不得她会写下大家都只是这个时代中没有自由的可怜人这种话来。
  黎四九接过笔记,翻看了几眼,发现聂将军用的都是简体字,心中对郁修锦更是多出了一些敬佩:他竟然在幼时就将这些字破译读懂了七七八八,除了聪明,黎四九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夸他。
  郁修锦问:聂将军应该和阿九一样,都是地球村的人吧?
  地球村?黎四九在震惊中听到这个名字,又觉得有点想笑,当初他告诉郁修锦自己的家乡是个叫地球村的地方,想不到郁修锦竟然记得这么牢。
  黎四九点点头:是的,这是地球村的一种独特书写办法
  郁修锦神色向往道:等朕忙完这些,或许可以陪阿九回家乡看看,朕真想亲眼看看地球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宠爱值+50!】
  回家乡看看?
  黎四九只觉得心中一滞,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怕郁修锦看出自己的悲伤来,连忙强笑着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皇上不是说有事要问臣?是什么事?
  方才二人凑在一起读着聂将军的笔记,这会儿,黎四九一抬头,郁修锦也跟着抬起头,二人的距离颇近,目光猝不及防地遇在一起,黎四九郁修锦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下。
  黎四九总觉得这画面似乎有点儿熟悉
  下一秒他想起来,自己的初吻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献出去的。
  郁修锦的黑眸澄澈,一眨不眨地望进黎四九眼中,似有期待,也有紧张,黎四九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暧昧了,郁修锦也似乎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过来,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黎四九的错觉,他甚至都感觉到了郁修锦皮肤的温度。
  郁修锦这是又想亲他了?
  黎四九在心里对自己鼓劲儿道:一回生,二回熟,再亲一回也不是不行。
  冲了!
  黎四九像上次一样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他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也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后,黎四九的唇上传来了轻轻的,柔软的触感。
  黎四九屏着呼吸,在心里数着1、2、3,待三个数字后,他觉得亲的已经够久了,就向后撤去,却没想到郁修锦依旧像上次一样追了上来,追不说,还伸出手抵在黎四九后脑处,硬生生地阻断了他的退路。
  黎四九傻眼了。
  他震惊地睁开眼看郁修锦,郁修锦却浑然不觉,依旧紧闭着双眸。黎四九唇瓣上是轻轻浅浅的触感,接着,他感觉到郁修锦极小心地加重了一些压在他唇上的重量,与此同时,郁修锦的眉间被餍足之色填了个满。
  好在郁修锦并未再深入,只是或轻或重地摩擦着他的唇瓣,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涩。待二人分开时,郁修锦的唇色已比方才红了许多,黎四九猜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郁修锦轻轻松开黎四九,却没拿回放在他身后的手,那只手搭在黎四九肩膀上,微凉的手指像是无意识一般,将黎四九脖颈的头发绕在他指尖转着。
  郁修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耳根飘红,却强作镇定道:朕现在已无事要问了。
  第33章
  自那日过后, 赵钱孙李四臣子每日被郁修锦拎到养心殿中,被按头研究他的联盟方案。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五六日,他们心中的情感也从反抗变成了妥协。
  这会儿大家都累了, 郁修锦便道歇一歇、喝个茶, 算是中场休息;黎四九耐不住地站起身活动着腿脚, 郁修锦微皱着眉和郁言礼低声说着什么,二人讨论了几句,郁修锦神色恍然, 连忙低头在笔记上标注了什么。
  四臣子看着郁修锦,又互相看看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情绪。
  大周尚武, 遇到事情, 一向是能打便打,之前郁言礼代为执政时,西北、东北,南方的军队都攻势猛烈,虽然有输有赢,但至少并不憋屈。但郁修锦亲政后,众臣都说郁修锦是对内雷厉风行、对外优柔寡断,他们不理解郁修锦为什么不打, 却又惧怕郁修锦发怒,四臣子看待郁修锦,就如同大多人看他一样,是又轻视、又惧怕。
  可这几天他们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郁修锦。
  原来面无表情的郁修锦也会和他们并肩而坐、商讨计划, 每每有意见分歧时恨不得和他们拍桌子辩论, 五六日前四臣子还在心中暗暗腹诽郁修锦追求天下大和的幼稚想法, 现在竟觉得他的天真令人感动。
  虽然他们私下商量时觉得郁修锦注定会失败, 可有追求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那些混吃等死的老臣,郁修锦心中还燃着一团旺旺的火,他和他们一样都希望大周越来越好,这便够了。
  四人均是一声妥协的叹息。
  正打算提起精神再度投入时,却听站在窗边的黎四九突然道:天阴得厉害啊,皇上,好像又要下雪了。
  郁修锦问:是吗?站起身走到黎四九旁边。他怕冷,每年宫里都要封窗,但今年封窗时他总能想到黎四九趴在床前看雨的样子,就他特意让常顺海留了这一扇窗给黎四九看外面玩儿。
  他透过黎四九打开的窗缝向外看,果然见到黑云压顶,窗外的风入如子一般锋利地割在脸上,黎四九道:估计是场大雪。
  郁修锦想了想,回头道:既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
  待郁言礼和四臣子走后不久,大雪便落了下来,不多时就将外面妆点成了一片银白。
  常顺海在门外轻声唤道:皇上,下雪了,三王爷走前怕皇上觉得冷,特意让奴才温了一壶酒,给皇上暖身子。
  郁修锦道:送进来吧。
  常顺海将酒与点心在桌上放好,又往炉子里舔了些炭火,整个屋子便暖了起来。郁修锦抿着酒,黎四九感慨道:靖王殿下对皇上还真是好。
  郁修锦不答反问道:阿九是这么觉得的?
  黎四九道:是啊。
  郁修锦垂眸望着手中酒盏中摇晃的酒水,他道:朕是独子,并无兄弟姊妹,幼时唯一的玩伴便是三皇叔,先皇走后,皇叔更是日日来宫中照拂朕,朕与皇叔,的确感情深厚。只是
  黎四九好奇道:只是?
  郁修锦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止住话头,拿起笔记看着,黎四九刚想夸他敬业,一抬头发现郁修锦眼睛都闭上了。
  黎四九: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郁修锦却猛地醒了,他抬头见到黎四九笑意盎然的模样,顿时有些不自在。
  黎四九道:皇上困了?
  郁修锦摇头道:没有。他打起精神重新去看笔记,可不多时黎四九发现他又闭上了眼睛。
  黎四九看着郁修锦昏昏欲睡的样子只觉得感慨郁修锦的勤勉他都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真是不容易,他轻轻道:皇上,要不就去睡一会儿吧?
  郁修锦听到黎四九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又睡过去了,他抵不过困意,便道:那,朕去躺一会儿。
  好。
  许是知道因为黎四九在身旁,郁修锦这一觉少有得睡得很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正欲转醒时,却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音。
  常顺海问道:黎公子,你要回去吗?
  郁修锦一直觉得黎四九的嗓音很好听并不刺耳也并不低沉,讲起话来不急不缓、语调柔软,就好似刚刚常顺海送来的黄酒,在冬日里饮上一口,让人说不出的熨帖。
  黎四九道:是,皇上睡着了,臣没叫醒他,现在天都黑了,臣也该回去了。
  常顺海的声音道:可是外面儿又刮风、又下雪的,又黑灯瞎火的,路实在是不好走,黎公子不如说到这里,常顺海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公子不如今天就歇在养心殿里,皇上肯定开心。
  郁修锦眼睛蓦地睁大,心也停跳了半拍。半晌后,他裹着被子,把自己往里面儿挪了挪。
  心中暗道:常顺海,你做得好啊。
  却听黎四九道:养心殿里只有一张床,可是皇上不喜欢与人同睡,臣还是先回去吧。
  郁修锦一愣。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黎四九刚入宫的第一天,他为了不让黎四九怀疑,谎称自己不喜欢与人同睡。
  郁修锦肠子都要悔青了。
  翌日黎四九前去请安时,应妃的面色很不好。
  黄昭仪关切地问:娘娘,您身体怎么样?
  应妃用帕子掩着唇,咳得额上都出了薄汗,才堪堪止住了咳嗽,嗓音发哑地道:无事是昨夜里本宫受了凉咳咳
  众妃关切地看着她,应妃喘了口气,道:天也越来越冷了,从今日起,姐妹们便不用每日来请安了。
  黄昭仪嘟着嘴道:平日里本来就无聊,每日就指望着能过来和姐姐们说几句话呢。
  应妃笑道:黄昭仪若想和本宫说话,本宫倒是随时欢迎黄昭仪过来。
  黄昭仪这才展颜笑起。
  黎四九站起身向外走,却听应妃道:黎公子留步。
  黎四九平时看应妃,就像看满是严肃的班主任一样,能躲就躲着,刚刚突然听到应妃说不用过来请安了,心里的想法其实也和黄昭仪差不多,还生出了一些落寞的感觉,谁知道突然被应妃叫住,那丝落寞一下子就飞走了,顿时变成了对班主任的恐惧。
  待众妃都走后,黎四九问应妃:娘娘找臣?
  应妃问道:皇上近日对薛昭仪可还是那么生气?
  黎四九道:生气,可生气了!臣劝了好几次,皇上告诉臣,提都不要提薛昭仪的名字。
  当初将薛昭仪送走,用的是把薛昭仪将郁修锦惹得生气,被送到尼姑庵中静思的名头,应妃惦记着薛昭仪,让黎四九劝了几次,黎四九只有说皇上还未消气。实则,薛昭仪都快走到西域边境了。
  应妃一声叹息。
  她道:皇上第一次去薛昭仪那儿时,太后她老人家高兴坏了,现在皇上却又不去别人那儿了,太后愁得不行,黎公子若是能劝皇上去别人那儿转转
  说到这儿,应妃突然顿住。
  黎四九疑惑地抬头:娘娘?
  应妃却一脸恹恹地向后靠去:罢了,不说了,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说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