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季寻真睁大眼,举起手臂比比划划,“怎会啊,这小东西自己说自己是天道的。”
“那你叫它给你施一术法,但凡天道,掌握宇宙万物之理,天下术法之道。”公孔雀笑吟吟地瞧着小天道,末了还扶了扶眼镜。
“啧,快变,该是证明你的机会了。”季寻真明知小天道如今困死玉镯之中,毫无法术,却也不要脸地开始催促。
那玉镯久久不动,渐渐……开始颤抖、湿润、渗水,不一会儿浸透了整个手臂。
“哟,哭了。”季寻真没脸没皮,笑嘻嘻地看热闹。
“还真是……”公孔雀也开始参与到这场世界级社死现场观摩大赛中来了。
啧啧啧,小器灵装逼失败变不出来法术,被生生气哭咯。
那眼泪不停流,不停流,很快蔓延了整个地板,水位还在慢慢上升。
直至蔓延到了两人脚踝处,公孔雀有点坐不住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公孔雀比起季寻真还是嫩了点,狗比与狗比之间,小狗比总是比老狗比先憋不住,“这器灵还是个幼崽吧,别欺负人家了。”
“那您还要不?”季寻真晃了晃手臂,她手臂有点沉,满胳膊咸水。
“不要了不要了,要一只幼崽来,还要我喂它奶呢。”公孔雀正了正眼镜,“小姑娘你还有其他东西没有,我勉强收了吧,算是送这小器灵个把月的奶粉钱。”
季寻真眼睛一亮,她就知晓,这鬼市一霸的公孔雀漆歌,曾有一个悲惨凄惶的童年。
她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对小天道产生同情,从而为自己真正想要换的东西做个铺垫而已。管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用心,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就完事儿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那个她身上仅有的小白瓷瓶来,恭恭敬敬递上去,“小女全此家当,仅有此物,请大人垂怜。”
公孔雀挑剔地捻了指尖拿去,取开木塞,优雅地往鼻尖一闻,当即变色。
“蛮神之涎?”他的口气里,瞬间不负之前的傲慢,口中隐隐骤得宝物的兴奋。
季寻真敏锐观察到了:‘???’
难道这公孔雀嗜好男人的臭口水?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玉镯里的小幼崽都会跳出来津津乐道地吐槽,可如今却连声息也无了。到底是利用得狠了啊,季寻真这只老狗比心中感叹,却还无愧疚。
“啧,蛮神之涎?漆老板看样子想独得宝物啊……”店外,传来一阵清朗之声,随后一双金丝皂靴踏入门口。
那人离地一寸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猝然皱眉,受不了这逆流成海的悲伤,他嫌脏。
于是就着手中那根缠着桃花枝的掐金玉笛轻轻往虚空一敲,一瞬间几枚飘然花瓣落下,每一枚落下之时,皆吸满了水,须臾,地上的水便被生生吸干了。
季寻真自来人还未进来之时,就看着他,他进来之后还一直看着他。
“贱民,本宫很讨厌你的目光。”来的是个少年,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白衣,半边围着貂毛,两手戴着黑色手套,长发高束,两根透明飘带耷拉下来。
一尘不染,非常骚包,语言更加骚包,“再看,就把你眼睛剜下来。”
“燕……燕不惊?”季寻真擦了擦眼睛,嘴里喃喃出这个名字。
少年嘴角一抽,差点没翻白眼,放眼整个永夜天狱,竟然还有这么没眼见,他名字都叫错的人,“本宫姓越,越不惊。”
可眼前的丑鬼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又从头到脚扫射了他两遍,在他身上久久流连,分明是觊觎了他的美色。
啧,她怎么敢?
啧,果然自己魅力非凡。
眼前的少年毋庸置疑是矜贵好看的,他自称本宫,毫无疑问便可看出他的身份,乃是永夜天狱城主,越归一唯一的儿子——越不惊。
可他娘的,她认识的越不惊没有这样骚包啊!!!两人那些年也不知反反复复睡了多少次了,她连越不惊身上有几颗痣都记得,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么骚包的过去啊!
没错……这货……大概……算是她的前任……之一。
她认识越不惊那年,他已经改名叫燕不惊了。
一袭黑色披风,一根惊天画戟,一脸络腮胡,一身腱子肉,是灭境出了名的不死战神。
当时永夜天狱也被邪境攻破,城主越归一力战而死,天狱之众被屠杀殆尽,唯他一人苟活,日日夜夜,仇恨如烈火炙烤着他。
每每遇到邪境魔族,他总为前锋大将,陷阵在前,有死无生。
一次他身受重伤,被送到了季寻真的清尘宫休养。她当时亦为灭境与邪境之战倾尽全力,燕不惊杀了魔族前锋大将,自己却经脉尽断,五识尽毁,送来时已只吊了一口气了。
偏偏当年的仙首谈抚萧下了死命令,非要救活他。废话,邪境都逼到家门口了,燕不惊这样不要命的战神能有几个?谈抚萧当然要救,救了再利用到死,才是这老阴比的本色。
季寻真被逼得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用了双修的禁术,偷偷把人给睡了。
修了半个月,他有气了;修了一个月,他手指能动了;修了三个月,他面色都开始红润了。
季寻真当年也很嫌弃那脸络腮胡,完全是很机械地捏着鼻子双修的。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了了,把他那宝贵得跟命根子一样的胡子剃掉,居然露出一张苍白隽秀的脸来,正是合季寻真口味的那一款。
后来燕不惊恢复了意识,季寻真明确表示事有从急,根本不需要他负责。他却红着脸,主动跟她修完了后面那部分,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妄动,只在动情处,粗粝的手缓缓抚过她的眼。
于此过后,每日默默跟在她身后,一个大个子把清尘宫上上下下劳心劳力的活全做完了。
再后来……唉……季寻真吐了个烟圈,战神燕不惊死在伐魔大业的最后一役,尸体挖出来时人都成了两截,手里还紧紧攥着清尘宫深秋所落下的那枚金黄的银杏叶。
她好像欠了他一句什么话,她以为他俩只是恰巧相救了一下的关系,可他似乎不那么认为……
那个裹在黑披风里,常常站在清尘宫她窗外的银杏树下,一站就是一下午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对她说什么,她恐怕再也不知道了……
“这瓶蛮神之涎,卖给本宫。”越不惊高高在上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的玉笛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白瓷瓶。
“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
哇,连燕不惊都爱好男人的口水……
公孔雀见季寻真面目怔忪,似不知这蛮神之涎的功用,于是赶紧道,“小姑娘可知这蛮神之涎的功用?”
季寻真摇头,她确实只把这一瓶当做臭口水。
“蛮神之涎乃千里江山图中所掉落的神品药物,其功用,乃是令所饮之人获得一具你所想要的身体。且由男转女,由女变男,皆可达成。”
季寻真:“???”
她赶紧想一把抢回来,那她还交易什么,这玩意儿就足够满足她的需求了。
“等等。”公孔雀赶紧高高举起,“我已洞悉姑娘所求,不过这瓶蛮神之涎足以两人使用,烦请姑娘割爱一半予我,我碎玉阁中任何神品以下器物,供姑娘任取三样。”
这一年的少城主越不惊还是争强好胜的年纪,立马道,“我永夜天狱王城之中的宝物,凡神品以下,姑娘可任任取四样。”
哇哦,季寻真猛地挺直了腰板,两男忽然有种争宠的意思怎么回事。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睡遍四海八荒的年头。
“漆某有不得不要此宝物的理由,还请姑娘成全。”漆歌叹了一口气,抱拳。
“本宫自是也有。”越不惊争强不让。
争上了争上了!季寻真小小的虚荣心冒了头,“不知漆店主可否能将你的理由透露一二?”
漆歌思索半响,在季寻真与越不惊的双重逼视下,干脆豁出去了,“在下倾慕一男子,想以蛮神之涎重塑女身,与他欢好。”
“呵,谁人不知漆店主平日里唯爱多人玩乐。”越不惊呵呵。
“我都改了,如今唯有他一人。”
“但我却听说,漆店主独宠那人,不过是一侍女,哪里有一男子?”越不惊咄咄逼人。
“那是他扮作女身,怕我遭受非议,姑娘不信你看!”漆歌拉开孔雀大氅,露出精壮胸膛,胸膛上赫然刻了一男子小像,所谓爱他就要把他刻在胸膛。
“好了,我信,把衣服穿上穿上。”季寻真看他打算继续脱裤子展示爱他就把他刻在大腿上的刺青,赶紧阻止,“我给你给你。”
好了,她知道了,大海里的鱼减一了。
“等等,姑娘可知本宫为何要此物?”越不惊看出漆歌豁出去了,也索性撕下脸皮。
“为……为何……?”季寻真左眼皮直跳,甚至害怕他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她想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皆是为了我父王。”越不惊说着,转身望向王城的方向,一脸动容,“两百年来,父王一直形单影只,身边无伴,孤身撑起整个永夜天狱。”
“你父王明明每年选妃,不然门口是什么?”漆歌忍不住戳破。
季寻真瞧了一眼门口各种奇形怪状的雌性生物,正在轮番上台徵选。正在这时候,一只雌性螳螂正优雅地翘起尾部,一只触手勾住了徵选官的帽子,朝他搔|首|弄|姿。
原来不是买|卖|人|口啊……场面有点辣眼睛,季寻真暂时捂住了眼。怪不得年年都宣布出来,这质量也很难选到合口味的。
“可我父王多年来心中只有一人,年年选妃,却年年一无所获。”越不惊有些感伤,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含辛茹苦养大他的义父为情所困,日日衰老下去,他不能!
“所以我听闻父王钟爱那女子,与我竟有三分相像,这也是父王当年收养我之原因。”越不惊讲出了多年来埋藏在他心中,最深层的愿望。
他珍重地回过头来,无比认真地告诉季寻真,“我,越不惊曾发过誓,定要找到转化女身之法,嫁给父王,一偿他多年心愿!”
掷地有声,空谷回响,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嫁给父王、嫁给父王、嫁给父王……
“咳咳咳咳咳……”季寻真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又没有。
“所以,姑娘你能明白吗?”他嫌弃季寻真脏,纡尊降贵将自己的玉笛置于她手中,情深似海地握了个手。
大炮开兮轰他娘,“我……不明白。”
这太他娘的震撼了。
【嗝……】本来小天道打算这辈子都再也不理季寻真的,可它真的憋不住笑,最后红着小眼圈,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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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雕花大床之中,沈涧睁开了眼睛。
“哇,你醒了啊?”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
入目,沈涧见到了一个极为可爱灵秀的小丫头,“来来来,快把药喝了,这可是我们家小姐熬了一晚上的药呢。”
“是……是你救了我吗?”沈涧沙哑着嗓子问道。
“笨呐。”小姑娘古灵精怪地搅了一下药汁,给沈涧递了过去,“当然是我们家小姐救的,她照顾了你几天几夜呢。”
“现在累得不行,已经睡去了。”
沈涧颤巍巍接过,有点拿都拿不稳的架势,“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小丫头连忙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要谢,你就当面谢她呗。”
“敢问小姐……芳名。”
“记住,她姓澹台,叫做澹台灵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