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就是五马道?”
勒马停在五马道前,眼望两座巍峨的山峰,房遗爱心中颇为震惊。
“没想到雁门关外一马平川之处,竟有如此险绝的山峰。”
两座山峰巍峨入云,中间辟有一条羊肠小路,仿佛是被人用巨斧凿山而建一般。
秦京娘妙目远望,见山势陡峭异常,随即目光便转向了黄骠马,“何郎,这两座山峰人力尚能攀爬,马匹怕是上不去啊。”
“嗯。”房遗爱微微点头,接着唤来两名精壮的兵卒道:“你们将御马和黄骠马送回雁门关。”
等到二马飞驰而去,房遗爱打了一个舒展,颇感无奈的道:“我恐高...”
“真是个冤家,堂堂武状元竟会恐高?”秦京娘轻啐一声,跟在兵卒身后,缓步朝五马道中走了过去。
踏进五马道,房遗爱这才意识到,先前的猜测怕是有些简单了。
抬头向上观望,只见两侧石壁宛若玻璃,别说用来攀登的石头,就是些许碎石砾都不曾有。
见两侧石壁没有可供攀爬之处,房遗爱喟然一叹,“莫非此地真是天险不成?”
“是啊,这样光滑的石壁还是第一次见到呢。”秦京娘黛眉微凝,有些气馁的道。
不单是房遗爱夫妻二人束手无策,就连随行的斥候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样的石壁只有从上方系下绳索来,若不然单靠人力绝对...”
斥候斩钉截铁的话儿还没说完,只听山谷上方隐隐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调儿。
“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
听到曲调儿,房遗爱眉头微皱,“嗯?上面有人?”
此言一出,大军议论纷纷,有几人更是说出了神人出没这样荒诞不羁的话儿。
“我听到借东风了!”
“莫非是...武侯爷、周都督显灵了?”
“不会吧,武侯爷、周都督他也没来过雁门关啊。”
军卒们议论的语调,瞬间便淹没了上谷传来的曲调声,见状,房遗爱举起左手,示意大军安静,这才勉强打断了众人的猜测。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真有人!”房遗爱这次听得真切,就连秦京娘也听到了那婉转苍劲的曲调。
二人对视一眼,房遗爱随即下令,“找几个身手矫健的兵卒,去到四下查探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小路可以通向谷顶。”
三十余名兵卒自告奋勇,沿着五马道两端疾步走去,而房遗爱则带着大军一声不吭的站在谷中,细细听着那从头顶上方传来的韵调。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嗯?唱的是汉末三国时的故事,应该是赤壁之战吧?”秦京娘轻声呢喃。
见妻子熟读史书,房遗爱微微一笑,小声道:“是东汉末年的赤壁之战,借东风,诸葛武侯的故事。”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谷底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过后,曲调渐渐消失,就在房遗爱等人不解时,两名劲卒拉着一位白发老翁,疾步走到了房遗爱面前。
初时看到老翁,房遗爱心中颇为震惊,只见他须发皆白,但脚下足力却是十分稳健,跟着两名劲卒一路疾行,竟没有半点落后的意思。
等到老翁走到跟前,房遗爱拱手道:“老丈,刚刚在谷顶唱曲的人,可是你么?”
“正是老朽。”老翁抚髯点头,见房遗爱身着亮银盔铠,拱手道:“敢问将军是唐朝兵卒么?”
“不错,在下正是大唐后军督府。”房遗爱交谈间,虽然报出了官位,但语调却是十分恭谦。
“哦!”老翁“呀”了一声,细细打量房遗爱,再次拱手施礼,“将军莫非就是房驸马么?”
“额...”房遗爱苦笑一声,心想,“什么房都督、房右丞、房通判,却还是驸马这个名头响亮。”
见老翁一副唐朝百信打扮,加上有事相求,房遗爱索性开门见山,“老丈,我们打算去到谷顶,不知老丈可能引路?”
老翁轻笑一声,道:“左边山峰之前两位军爷已经上过,右边山峰,老朽引路。”
“好,如此多谢老丈!”房遗爱朗声一笑,接着示意半数兵卒去到左边山峰,自己则与秦京娘带着余下兵丁,跟随老翁朝右边山峰的小路走了去。
“将军也是来探查地形的?”老翁见房遗爱携带兵卒不少,心中已经猜到了他要在此地设伏的念头,但碍于兵家重事却也不去点破。
“正是。”房遗爱应声过后,秦京娘拱手道:“老丈,听你之言,莫非这些天还有旁人前来探查地形么?”
“吓!”见秦京娘一针见血戳破迷瘴,老翁稍感惊讶,缓步拱手道:“敢问这位女将军是?”
“乃是贱内。”房遗爱尴尬的挠了挠头,心想,“此番带京娘来却是没错的,女儿家心思确实细腻。”
“哦,原来是秦千金...房...何夫人。”老翁一连变换几个称呼,听得房遗爱瞠目结舌,暗想,“没想到这位老丈身居关外,却是能够对长安的动向了若指掌呢。”
“这些天总有一队突厥探子前来谷中巡视,有时黄昏、有时黎明,不过这两天却是不见来过呢。”
“老丈,那探子可曾知晓通往上谷的小路?”
“不知道,他们骑马虽然探查的仔细,但茂林深处、杂草丛生,却是没有留心呢。”
“这就好,这就好。”房遗爱微微点头,老翁带着他们左右穿行,最终来到了位于五马道右侧山峰的正后方。
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密林,房遗爱等一行人在山路上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山顶之上。
站在山顶俯瞰谷中,只见五马道的蜿蜒小路尽收眼底,别说一人一马,就是一只雉鸡飞过都能看的仔仔细细。
“好一处险绝之地!”房遗爱拍手赞叹,眼望四下,却见远方平原,以及那位于东北方向的雁门关。
“弓弩手沿崖边隐藏,余下兵卒分散寻找圆木大石,记住切勿喧嚷!”
说完,房遗爱找来那三名随军的斥候,道:“你们三人去到对面山峰传信,叫他们多备圆木、大石,等本督这边点燃烽火,到时连同弓箭一同往下招呼,而后绕道五马道出口,借助突厥精骑!”
遣走斥候后,房遗爱拱手对老翁道:“老丈,不知在此地作何生理?”
“老朽平日以采药为生,今日恰巧来到山峰,又恰巧唱了几句古曲,没想到却遇到了驸马。”老翁抚髯含笑道。
“多谢老丈,这有一锭纹银,全做老丈引路之费了吧。”说着,房遗爱从腰间摸出一锭官银,双手送到了老翁面前。
“诶,都督此言差异。男儿精忠报国乃是常理,老朽尽些许绵薄又待何妨。”说完,老翁拱手道:“老朽即刻下山,往驸马好生用兵,杀退突厥贼寇!”
老翁疾步前行,在陡峭的山崖上如履平地,看的房遗爱暗暗吃惊,心中更是自叹不如。
等到老翁走下山路,房遗爱蹲在崖边,对秦京娘道:“京娘,先前老丈所言,恰恰印证了你的猜测。”
朝着崖下观望了一眼,房遗爱只觉有些眼花,摇了摇头,继续道:“先前常来五马道探查的骑兵,八成是哈迷蚩派来的斥候。这两天未曾前来,要么就是哈迷蚩放弃了五马道一计,要么就是准备掩人耳目、攻其不备。”
秦京娘微微点头,“但愿如此吧,若是能一举杀掉哈迷蚩,却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呢。”
等到兵卒们准备停当,房遗爱特意将人在山峰两端各架了一堆烽火,其中一个自然是做给雁门关中的薛礼三人看的,而另一堆却是要让李绩所统领的左卫大营看的。
若是李绩发现山上烽火,说不定会驰兵前来,到时哈迷蚩不来便罢,若来时必定腹背受敌,被困死在五马道中。
夜幕降临,两座山峰上一共聚集了五千余名劲卒精兵,大家伙一个个屏息不语,只待哈迷蚩到来,而此时房遗爱悬着的心早已落下,心中暗自期盼哈迷蚩一定到来,好叫他尝尝自己亲手备下的这份大礼。
三更时分,月明星稀。
正当三军困睡沉沉时,一阵马蹄声由西方响起,随着声响愈来愈加真切,房遗爱十分肯定的断定,这哨人马正是直奔五马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