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高原的战略地位非常高,这不仅关乎川蜀的安全,还对收回大理国、以及收回黄头回鹘、西州回鹘黑汗这些中国固有领土有很重要的作用。
唯有这几个地方都收回,大夏的整体防御基本盘才算是真正稳定下来,到时候是要继续开拓也罢,或者说就固守现有之版图,都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而吐蕃地区现在四分五裂,也的确是收回的最佳时机,若是吐蕃铁板一块,那还真的是有麻烦的。
所以,朕认为,虽然说现在朝廷做诸多般事情,已然相当繁重,但是,此等良机却是不容错过的。
另外……”
欧阳辩看了看满朝的文武,不由得有些感慨:“……大家都互相看看,诸位同年啊,你们的头发……”
章惇心有所感,看向吕惠卿,吕惠卿满头灰白头发,看向王韶、卢秉,那头又白又枯,郑雍、梁焘、张璪、林希等等,没有一个是头发不灰白的,就连陆采薇都已经成为一个老贵夫人了,这一瞬间,章惇的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涩,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快得令人难以察觉。
这一瞬间章惇明白了欧阳辩的意思,其他的人也俱都明白。
欧阳辩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已经开始步入最后的岁月了,这些事情若是不早点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做了,虽然说大夏朝优秀的年轻人如同过江之鲫一般的涌现,但像欧阳辩这样的君主,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所以,欧阳辩的每段岁月,对于大夏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看到老伙计们的神情,欧阳辩笑了笑道:“其实也不必如此感伤,咱们帮子孙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咱们也不说什么子孙自有儿孙福,更不要说什么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的道理,有敌人和有盔甲防护那能一样么?
咱们将周边的高原以及篱笆口都给收回来,那就是国家的盔甲,赤身去与敌人战斗,不是穷逼就是二百五,咱们不干这样的事。
所以啊,朕认为,吐蕃非收回不可,除此之外,黄头回鹘、西州回鹘以及黑汗,这些区域也必须收回,大家认为如何?”
听到欧阳辩的话,文武百官不由得咋舌。
他所说这几个国家的面积,都快赶得上如今大夏国土面积的一半了,而且都是条件相当恶劣之地,要将这些尽数加入大夏之版图,那可不是单纯打下来那么简单。
之前大辽的土地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化下来呢,这个建设过程估计就是几十年的时间,要消耗的国力可不是小数。
现在吐蕃、黄头回鹘、西州回鹘、黑汗这些国家与地区的治理难度甚至比辽国还要大,虽然大家也都信得过欧阳辩的战略,但那毕竟是理想状态不是。
章惇咬了咬牙,替大家问了两个问题:“陛下,臣有两个问题。”
欧阳辩点点头。
“第一,所谓大夏朝地缘体防御战略圈当真有这个必要?”
欧阳辩神情严肃的点点头,这里只有他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草原上将会涌向出一个强大无比的政权,那个政权将会席卷欧亚非大陆。
虽然欧阳辩对大夏的未来还是有信心的,但有一个好的地缘防御圈,做起事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现在蒙古高原已经被大夏占据,但历来游牧民族进攻中原可不仅仅是从蒙古高原而来,很多都是绕过蒙古高原,从河西四郡进入,那么现在的缺口依然还是存在着的,只有将这些国家与地区都给纳入版图之中,才能够真正成为一个闭环。
再强大的国家也有衰落的一天,衰落的时候,若是有屏障抵御,那么即便是发生改朝换代,也不会出现被外敌侵占的惨状。
欧阳辩知道多难兴邦,但有些苦难还是不要经历得比较好。
章惇见到欧阳辩的神色,便知道欧阳辩对此事的重视,心中也是一凛:“陛下,第二个问题,咱们能否有这个能力将这些国家全部占领且治理好?”
其实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欧阳辩对大夏是否有将这些国家打垮并且占领的能力,第二个则是占领之后实现对这片土地的真正统治。
欧阳辩笑了笑道:“这是一个非常好也非常重要的问题,大夏从西夏的一隅之地,到今日占据了宋、辽、交趾、高丽之地,其实每个地方实现的级别都不同。
这些地方实现的统治是不同的,最差的是大辽的国土,除了幽云十六州,其余的地方其实治理上并非是最好的。
最好的自然是大宋的国土,毕竟大宋人融入大夏一点障碍都没有,交趾、高丽这些因为现在有大量的移民过去,基本已经实现了归心。
大辽的土地一方面汉人太少,二来地域实在是过于辽阔,要实现治理还真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现在准备去攻打的这些地方,里面汉人更是稀少,汉文化的传播更是远远不如交趾高丽这些地方,这些可算是最难征服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欧阳辩笑了笑看了看百官一眼继续说道。
“……子厚的担忧朕是明白的,子厚担心的是,打败这些国家并不难,但难的是治理对吧,毕竟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大夏已经是最顶级的基建狂魔,河西四郡的铁路已经贯通,只要需要,物资随时能够运到敦煌,从敦煌打黄头回鹘,可能就是几天的时间就足以打穿黄头回鹘。
以黄头回鹘为跳板,进攻吐蕃诸部、西州回鹘以及黑汗,那难度可是小了不少。
虽然说进入吐蕃以及黑汗这些地方之后困难才刚刚开始,但仗打到哪里,路就修到哪里,就未必难到哪里去,而且……就吐蕃诸部,未必就真的需要动用武力。
以前宋朝可以招募藏族人民来干活,现在的大夏朝如何就不能给吐蕃带去文明的火种。
总体来说,对于大夏来说,打下这些地方、治理这些地方,自然要耗费非常大的力气,但如同我之前所说,这种如此艰难的事情,咱们这一代人若是不错,后人再来做就很难了。
当然啦,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大夏本身国内经济情况非常好的情况下,但说实话的,即便是朕,也已经被大夏朝的经济给震晕了,以朕的眼光看来,往上看,秦汉隋唐宋,就没有比大夏朝更有钱的了,如今大夏朝之繁华,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这些年大夏朝花钱如同长江黄河,但每年一结算,支出几亿贯,但结余还有几亿贯,即便是连年打仗的情况下,国内的经济只有越来越繁华的迹象,却看不到有停下来的迹象。
对于这种情况,子厚来请教过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朕与子厚说了,未来的几十年,大夏朝或许会出现经济危机,但脚步却不会再停下来了,而战争,是这经济的一部分,战争规模越大,对于大夏的经济刺激就会越大,那种打着打着就经济凋零的情况,不会在大夏朝国内发生。
所以,这收复吐蕃等国之战争,还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反正大夏耗得起,一边打仗一边修路,打进去了之后,公路、铁路也都贯通了,铁路都修进去了,治理还难么?
只要国内经济健康发展,怎么打都无所谓,如果经济出问题,不打仗也要出问题。
那就打呗!
能用钱的时候,就用钱砸,不能用钱砸,就用刀枪去,反正吐蕃自古以来都是中华之国土,这是没错的。”
欧阳辩说道。
听完欧阳辩的话,文武百官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啊,打仗打得就是经济,就是后勤,这些就是大夏朝的强项,而且大夏朝还有最强大的军队,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有自己这些人把关,之后若是出现什么问题,及时调整便是了,有何必担忧。
相通了这些,文武百官便没有反对的了,于是大夏朝后世史书上所谓的大夏朝第四次统一战争便掀开了序幕。
所谓第一次统一战争,指的是收复大宋的战争,这次统一战争包括前后三次大战役,陕西六路之战、汴京之战、以及临安之战,这些战争的时间跨度比较大,中间还有停战有其他的战争,但都被统一到了一起;
第二次统一战争便是收复大辽的战争,从收回燕云十六州开始,到女真灭辽,大夏灭女真收回大辽之土地以及高丽之土地为结束;
第三次统一战争则是指收复交趾之战,至于后面蒲甘那是蒲甘上下一心投夏,到不算如统一战争里面去了。
而这第四次统一战争,涉及的国家与地区最多,征战的范围最广,所要付出的成本也是最高的,涉及的人也是最广的(主要是涉及因为此次战争而规划修建的几条铁路的原因,要修建这几条旷世铁路,涉及的人员何止百万!)
所以这一次战争被认为大夏历史上对于国家力量动员最庞大的一次,因为后来打下这些国家之后,更是通过铁路进行高达千万以上人口的置换,而此次置换与高丽移民以及后来的倭国移民并称为大夏国历史上三大【大融合】。
嘉定前十年被认为是大夏国真正伟大的开始,前五年,大夏先后击败收复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吐蕃诸部、黑汗等国家以及地区,之后修整了一年的时间,大夏海军再次登上了头条,海军劝服倭国上下加入大夏国,成为大夏国的一个路。
至于这个劝是怎么劝,在当时无人知晓,但若干年后的解密,才发现海军各个都是人才,说的是劝,的确是劝,人家不让上岸,就用刀枪上岸,上了之后,将别人缴械之后,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了。
不过这十年的辉煌也就到了这里而已了,因为文武百官不再同意欧阳辩再次向大陆深处扩张了。
无奈之下,欧阳辩只能往海洋上发展,向南面海上发展,到了欧阳辩六十岁的时候,南海已经成为内海了。
至此,一个庞大无比的帝国诞生了,这个帝国既是一个伟大的陆权帝国,更是一个海权帝国。
欧阳辩没有等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才卸下肩上的重担,在六十岁的时候,就果断传位,他努力许久,想取消皇帝这个职业,但没有人统一,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作罢。
作为帝国的第二代领导人的欧阳茂、欧阳蒙,接过欧阳辩的责任,他们的扩张欲望并不大,他们执政二十年的时间,在欧阳辩八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也将肩头上的责任交给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欧阳辩的孙子。
欧阳辩的孙子叫欧阳增,这个小子生在最好的年代,经过了四十年的工业革命,大夏朝之强大,比起这个时候所有的国家之和,而欧阳增又是个心气大的,一心想要超越自己的爷爷,于是,他继承欧阳辩原本的规划,继续想世界中心发展。
欧阳增在欧阳辩九十岁的时候,做了一个令天下沸腾的决定,他决定将伊犁作为大夏新的首都,理由是,大夏朝的国土最中心便是伊犁,将首都建设在伊犁,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好吧,他的说法的确是成立的,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夏朝,以伊犁为中心,画了一个圈,涵盖的地方都是大夏的国土!
文武百官苦劝不下,最后大家提议请太太上皇出来说话,太太上皇就是欧阳辩,对于这样的事情,欧阳辩才不管呢,如果这么强大的帝国,都能够被折腾散架,那管也没用。
文武百官劝不动,而且他们发现,新一代的年轻人都跟着欧阳增走,也正是因为如此,欧阳增才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哦,是了,这批老的文武百官,算是第二代领导人,欧阳增以第三代文武为核心,建立起一个新的领导班子,将这个事情推行下去了。
历史上证明,这个做法是对的,大夏朝控制了世界的中心,也一直在中心。
欧阳辩在一百岁的时候,在汴京城的老宅子屋檐下听雨的时候悄悄闭上了眼睛,与这个世界做了一个告别。
在离去之前,他梦到了少年时候的事情。
……
至和元年五月。
时值酷暑,颍州城门一队人马即将起行,城门外有官员依依惜别,两辆马车满载,一辆载着行礼,一辆载着家人。
瘦小的中年男人和同僚们一一道别,然后回到马车上,扫视自己的妻儿,妻儿俱在,他满意地点点头:“起行吧。”
前面的车夫应了一声是,马车缓缓启动,有凉风灌入,顿时清爽了许多。
中年男人乃欧阳修,在颍州当了五年的知府,于前几日接到开封诏令,全家收拾行李准备赶赴汴京。
当年意气风发、年富力强的庆历谏臣,如今已是“鬓须皆白,眼目昏暗”。
车内妻子薛氏嫁给十几年,为他诞下大儿子欧阳发,今年14岁,二儿子欧阳奕,今年12岁,三儿子欧阳棐,今年10岁,以及小儿子欧阳辩,今年才8岁,欧阳辩是他们来到颍州这边才出生的。
欧阳修神情振奋,贪婪地看着外面飞掠而过的景色,十年了,整整十年,阔别十年的汴京,如今终于要再次回归了。
十年之前,他被朝中之人用一个至今想起都觉得羞愤难当的罪名驱逐出朝,先是被贬谪滁州,又迁颍州,整整十年如同眨眼而过。
他饱览窗外景色,回过头来看到小儿子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由得会意一笑。
他三个大的儿子和他长相颇像,虽然营养充足面白微胖,看起来颇有福相,但眼睛略小,牙齿有点微微龅牙,倒不会很难看,但终究和帅气扯不上什么关系。
反而这个小儿子长相随母亲,大大地眼睛,高挺的鼻子,未语先笑,颇受他喜欢。
“和尚,在想什么呢?”欧阳修笑道。
欧阳辩的乳名就叫和尚。
欧阳辩见欧阳修和他说话,立即就是甜甜一笑:“爹爹,我在想汴京有什么好吃的。”
欧阳修不由得大笑起来:“你这个惫懒货,叫你背书你不背,天天就知道吃。”
欧阳辩见欧阳修大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
“父亲,这次我离开这个世界,不知道是去见你,还是回归那个……我的世界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