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脑中鲜活的复刻着司马盈坐在梳妆镜前,紧张上妆的模样,那个女人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爱慕小舅舅的。
只是可惜了……
萧意意喉间有些更,声腔颤巍巍的发出来:“很有可能,五公主不是自杀的,是被谋杀的。”
她明显看见小舅舅的身形坚硬了一下。
便没忍心再看了。
出了房间以后,萧意意脚步越来越快,一通疾走下来,气息免不得微喘,最后不得不扶住墙才勉强的支撑住自己。
心口好似被浓重的阴霾给罩着,窒息的感觉已经拢到了头顶。
她捂着心口,忽然觉得那儿像是被万千只蚂蚁给啃噬着,疼痛丝丝缕缕的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很勉强。
“夫人?”
关橙橙正好上楼,看见萧意意心绞痛的模样,急急忙忙的过去扶住她,“夫人你怎么了?”
萧意意眼睫颤了颤,抬眸,涣散的视线很久才能有个定焦,“五公主……死了。”
关橙橙掩唇,神情些微的呆滞,并且本能反应的朝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可能呢,难道咳血能把一个人给咳死么?”
“我不知道……”萧意意摇头,揪着心口的衣襟,指尖用力的嵌了进去,“刚刚怎么没看见你,去哪了?”
“我去厨房了呀,把剩下的药渣给倒掉,可是我发现两个小丫头偷偷的把药渣给收起来,正好被我给逮着了。”
“问出什么没有?”
“没有的,她只是说拿去后院里挖坑埋掉,反正我是不相信的,把药渣给抢过来了,要埋也是我埋。”
萧意意点点头,算是默许她的做法,“好,你看着处理就行。”
这时,明昊急匆匆的上楼,在楼梯口看见萧意意,只是点头,脚下并没有半分停留,径直的朝着婚房的方向走去。
萧意意心里猛地一跳,直觉有事发生,一把攥住了关橙橙的手,“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哦。”
关橙橙等萧意意放手之后,悄悄的到婚房门口去偷听,心想难道现在还有比公主死在左相府更糟糕的事么。
结果还真有。
她急匆匆的走回来,压低声音,脸儿煞白煞白的,“好像是司马墨川到了,在前面,看样子是来问罪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婚房内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顾白泽。
他已经将身上的婚服给脱掉了,换上了西装,底下的裤子原本便是西装,他素来严谨惯了,不习惯穿那种累赘的东西,早早的便在婚服里偷穿了一条西裤。
没成想,还真有用得上的地方。
经过萧意意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身后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
府里有很多幕僚,这些幕僚来了一半,刚刚全在婚房的隔壁商量应对突发的办法,听说王上来了,全都严阵以待的随着左相往外走。
可左相突然停了下来,还在相互侧头低声讨论的幕僚们也慌忙停了下来。
一看,是左相大人疼到心尖尖上的小侄女,就算现下的情况紧张,但谁也不敢摆脸色。
“小舅舅……”
萧意意早就在顾白泽发现她之前,将手从心口离开了。
紧咬着下唇,勉强的恢复了些血色,不至于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太难看。
顾白泽亲手将萧意意外套的领边往里拉紧一些。
他当然认得出这件衣服是谁的,手在她肩膀上停留了稍许,而后轻手拍了拍,“没事,人多眼杂,你回房间去待着就好。”
“注意肚子里的宝宝,婚房血腥味重,别好奇,别进去。”
他的眼神自她肚子上收回,再看了一眼她的小脸儿,“我去去就来,别担心。”
她还能说什么?
小舅舅向来是拿她当小孩儿对待的。
什么风吹雨打都替她挡了,不让外间的雷霆侵蚀到她。
不过他早就忘了,她已经长大了,也是能够分担的,若是每一次有危险就将她给藏起来,又能护得了她几次。
萧意意咬咬唇,心里百转千回,怼上来的话硬是到口的时候转了方向,“好。”
顾白泽这才满意。
他留在这里,便是要从她口中听见这声“好”字。
老狐狸露面,准没好事,问罪的可能很小,为难倒是真的。
他已经知道萧意意的身份,此时若是在他面前露面,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临走前,他着重叮嘱关橙橙,“照顾好你家夫人。”
关橙橙忙不迭的点头,一脸的懵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将听见的转述给萧意意听,至于是什么意思,这后面有多大的利益牵扯,不是她的小脑袋瓜能够想明白的。
然而,就算顾白泽亲口嘱咐了,可萧意意哪里是肯安分的人,等顾白泽走后,关橙橙要扶她回房间里去,萧意意顺从的跟着走。
不过出了婚房这栋小洋楼之后,却没有被关橙橙给拉去主栋,反倒是她强行带着关橙橙往门口去。
“夫人,帅舅舅说了,让你回房间……”
“他说,难道我就要听么。”
“……”似乎很有道理啊,夫人就是夫人,从来就不是个认真听话的主。
萧意意带着关橙橙,从小径绕了过去,然后藏在廊柱后面,悄隐了身形,小心的探头往外看。
左相府外灯火通明,十几辆豪华轿车并排停在门口。
最前面那辆车上下来的是保镖,第二辆车是白色的加长林肯,后座的车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锃亮皮鞋,再往上,绸缎般的银灰色西裤,腰间系着爱马仕的暗色皮带,再往上,衬衫外搭马甲,再套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
那是一张看不出沧桑的脸。
眉弓高挺,狭长的眼尾勾着的冷光如同还没有开磨的刀刃,看似温和宁静的一张脸,实则棱角尖锐,微抿着的薄唇,透出这个人的极致无情。
而此时司马墨川冷肃着一张脸,缓缓几步走到顾白泽面前,“小五呢?”
顾白泽与他平视,喉间轻滚,“死了。”
“怎么死的?”
“割腕,自杀。”
闻言,不远处的萧意意差点冲动的冲了出去。
分明就不是割腕!
为什么小舅舅要故意那么说。
司马墨川的脸色更沉,“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交给你,新婚当天便死了,你该给我怎样的交代?”
“你想要我如何交代?”
顾白泽丝毫不惧,冷声道:“五公主当真健康?”
“你什么意思?”
顾白泽往前走了一步,“五公主的身体如何,你我都清楚,何必再做这一场戏,打哑谜没什么意思,你设的局,我往里钻了,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我,尽管来便是。”
“还有,在车上五公主吃的药,据说可是王上你亲自赏的。”
“那是保命的药,全皇宫我只赐给她一个,她天生底弱,我自然要比别的孩子多宠爱一些,吃了几年的药都没问题,偏就今天出问题了,左相,你这番狡辩,可是站不住脚啊。”
顾白泽冷声一笑。
对,他的确没有任何的证据。
又恰好到他府上,药便吃完了。
种种巧合串联到一起,谁说这不是一场蓄意的阴谋。
他不怕和司马墨川挑明了说,老狐狸向来功于算计,他总不能只是被动挨打。
若是司马墨川亲自走这一趟,没什么目的,打死他都不信。
“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说吧。”
司马墨川悠悠然的抬了抬眉梢,唇角捻着一丝轻浅的笑弧,这哪里像是一个刚死了孩子的父亲该有的神情,那么一瞬间,将野心和算计全都给摆在脸上了。
“今天毕竟是你的大婚日子,小五和你联姻,说到底是代表了皇室,既然她已经死了,总不好让你这场婚姻落空了。”
话落,司马墨川抬了下手。
他并不是要去牵谁,只是摆了摆手便随性的放了下去。
接着,他乘坐的那辆林肯上,走下来一道倩影,由司马墨川身边的心腹将此人小心的给牵了下来,“三公主,您小心脚下。”
不是别人,正是三公主司马微。
她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婚服上绣着的图案和针法是出自同一批绣娘之手。
一月之前,王上下令赶制婚纱的时候,并不是绣一套,而是绣两套。
一套早就出现在了司马盈的宫殿里,而另外一套,一直秘密藏着,就连司马微,也是在今早才发现了端倪,只是她还没什么行动的时候,司马墨川突然召见了她,让她穿上婚服。
司马微是很不情愿的,她以为父王就这么给她指派了婚事,而她穿成这样,是要去见什么人,去哪,都不清楚,也不对她透露半句。
她曾试图反抗过,不过反抗的结果,也只是换来司马墨川轻飘飘的一句:“你不愿便算了,你的妹妹还有几个没有婚嫁的,能够代替你。”
当时她没有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父王言语之间,是准备要将她给放弃了。
那怎么行!
她努力了那么久,做了许多别的公主达不到的成就,才到了如今的高度,她对父王而言,一直都是有用的。
怎么可能受得了被父王抛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