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自己命不久矣，这些年偷来的时光，是父王送我最好的礼物，他还将我送到了心爱的男人身边，我很感激他。”
“就算……就算明天我就要死了，至少今天我还是幸福的。”
“所以，你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你以为你这张嘴，要不是我护着你，真的能够这么快爬到女官的位置么，知道暗地里多少人眼红么？”
女官羞愧的低下头，“是……”
司马盈缓缓将视线收回。
此时，车窗被人扣响。
前排的司机机械的按下了按钮，半敞的车窗外，站着一位宫里的老嬷嬷，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双眼睛，却犀利如刀，“五公主，这是怎么了，干什么停了，耽误了吉时，对你可不好啊。”
她称呼的是“你”，而不是“您”。
这是一位有资历的老人，平时就不把下人给放在眼里，可没想到，在公主面前竟然也这么嚣张。
女官当场便气得要骂人，被司马盈给拦了回去。
她看向老嬷嬷，微微一笑，“就走。”
老嬷嬷什么都没说，还大胆的别过司马盈，瞪了一眼那女官，趾高气昂的走了。
“公主，你看！真是什么人都敢欺负到您头上来了！”
司马盈轻责了她一眼，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女官要是有那悟性，就该谨言慎行了。
事实上，女官并不是完全就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站在主子的角度看事而已。
等着看吧，等今天的婚礼过后，五公主便是堂堂正正的左相夫人了，哪怕是三公主见了，都得要敬上三分，更别提什么老嬷嬷了。
司马盈没再管身旁的女官，她仰头轻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逐渐倒退的景致，走马观花一般自她眼瞳前一一掠过。
她很想要装一些景色进眼里，可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眼瞳内的光，也一点点的涣散开来，狭窄车窗望出去的角度，那澄澈的天幕上，似乎出现顾白泽棱角分明的俊脸。
是来接她了么？
司马盈仰着头，朝着那并不存在的一抹虚幻，微微笑着。
此时的她，幸福到了极致，似乎连骨血都是甜的，而嘴里还没有褪赶紧的血腥味，似乎也不浓了。
一个小时之后，送亲队停在左相府外。
顾白泽站在大门口，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婚服，他的身后，没有伴郎，只他一人。
等轿车停稳之后，顾白泽缓缓走下台阶，拉开后座的车门，伸手将司马盈给牵了出来。
当两人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司马盈贪婪的将小手往他的手心里塞去。
他垂眸，微微一顿，什么都没说，也没推开她，而是自然的抓着她的手。
没有伴郎也没有伴娘，进去的时候，是顾白泽亲自牵着司马盈进去的。
而那些王子公主，都是在酒席开始之前，陆陆续续来的。
司马盈的母亲梅妃，没有出宫的资格。
她早早的便被送进了婚房里。
坐下没多久，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体会新嫁娘的羞涩喜悦，胸腔里忽然堵上来一口血气，张嘴便呕出一口血水。
女官吓坏了，连忙叫了两个从公主府带过来的下人，去打了热水过来。
可司马盈呕血好像不会停止，只要是她张嘴，便有血吐出来，似乎要将浑身的血液都给抽干。
短短两分钟内，给人的感觉，很是干瘦孱弱。
女官都快哭了，跪在脚边，仰着头看着司马盈惨白的脸色，“不行了，公主，我现在就去前面把左相给找来。”
“别……”司马盈手上突然用力，抓住了女官的手，既而侧头，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很快便将盆里的热水都给染红了。
“我不去我不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激动……”
女官手忙脚乱的把要药瓶拿出来，可抖了许久也没能够抖出一粒药来，里面已经空了。
“这……”
司马盈也看见了，她笑了笑，“没事，那就不吃了。”
就算吃了也没什么用。
她前几年开始咳血，之后每个月都会咳一次，每次都得服药，多位医生才能将她给救过来。
可为什么这个月……偏偏是今天发作呢！
为什么就不好好的让她度过今晚。
可司马盈虚弱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去打扰左相，他要应酬客人，等他不忙的时候，会过来的。”
女官只是哭，都说不出话来了。
二楼的露天阳台，站着一道倩影。
一袭火红色的侧边高开叉长裙，肩膀上披了一件狐毛披风，女人手里执着一杯酒，杯沿上映着鲜红的口红印子，那酒也不知道是喝过多少杯又续上的，还是只抿了一口便没动了，妖冶的色彩，和她身上的红裙相辉映，很有攻击性。
此时已经入夜，侧边垂坠的流光拂照在身上，她脚下的阴影延伸进走廊里。
而萧意意，便是踩着她的影子，一步步走过来的。
“既然这一幕会让自己不好受，为什么还要看呢？”
百柔儿侧眸看了一眼，正好萧意意走到她狭窄的视线范围内。
“你今天出现在婚宴上，我可是很吃惊呢。”
百柔儿抬了抬眸，轻微摇晃手里的红酒杯，她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胳膊，侧倚在栏杆上，“怎么我就不能来了，我总不能只是晚上来。”
说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离开楼下的顾白泽。
他已经换下了婚服，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正在冷淡的应酬客人，那张臭脸，半点笑意都没有，要不是左相府里的大红绸子，谁能够相信他就是今天的新郎。
还以为奔丧呢，哼！
还有，白色真的很不适合他，穿在他身上，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
萧意意可没有错过，百柔儿凝视顾白泽时，那满眼爱恨交织的复杂神色。
“今晚你可别胡来哦。”她故意调侃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让百柔儿瞬间暴走，“你在提醒我什么，是让我别贸贸然的去参与，搞三人游戏，还是直接把他拐到婚房的隔壁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