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阑一脸莫名:“啊?”
颜雪臻满脸严肃道:“字写不好,还到处乱跑,跟我回梅院去,写两个字我看看!”
可怜的颜雪阑还没等站稳,就被自家大哥给拽走了。
也不知颜雪臻是用了什么暗语,总之待他们兄弟一走,院中的下人也都安静地退了下去,仅剩的如丹和紫裳也识趣地离远了些。唐颐再走近两步,到了颜雪柔跟前,才低声问:“今日为何走得那般匆忙?”
他的嗓音低沉,一如既往地带着某种诱|惑,可或许是伤心的原因,听在颜雪柔耳中,竟像是有无尽委屈。
她抬头看他,他的双眼已不红了,神情却很认真,修长的眉下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仿若蝶栖的睫羽覆盖下,目光像是漆黑巷道里点着的灯。
今日的阳光好,或许是在院中站久了,他的面庞微微发红,那淡淡红色从白皙明净的皮肤中透出来,令人忍不住想要凑近些,用手指细细磨蹭,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殷红的唇上,那诱|人的形状……
她的心狂跳如鼓,脑中一片混乱,拼着一点理智将目光移开,盯着两人的的鞋面。
唐颐见她这样子,也不继续问,只等着她说。
过了好一会儿,颜雪柔才抬头,反问:“你为何不解释自己为何而哭?”
唐颐不回答,只问:“你刚才去了哪?”
颜雪柔:“你都那么难过了,怎么还有闲心来我们府上呢?”
唐颐笑了:“我难不难过,跟我来你们府上有什么关系?京城也好,魏州也好,我到过颜府无数次,你怎知我哪次心中难过,哪次开心呢?”
他的笑是温柔的,又似乎带着深深无奈,以及一些复杂的、她看不透的情绪。在那一刻,她想要用手摸他脸的冲动又回来了,甚至抬起了手——
然而只是一瞬,便垂了下去。
“我去了梁国公府。”
唐颐挑眉看着她。
颜雪柔轻声道:“我到梁国公府时,武小娘子不在,武世子说她去了吴王府上,我便又去了吴王府。”
唐颐上前半步,几乎快要贴上她,盯着她的脸问:“你见到吴王了?”
颜雪柔愣愣地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点了下头,唐颐顿时皱起眉。颜雪柔一见他皱眉便心疼了,忙道:“你……你别皱眉,我还有话对你说,你若现在就皱眉,我……我便不知该不该同你说了。”
唐颐:“……”
什么事?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让他不要皱眉,其实神情比他还凝重……
唐颐松开眉头,故作嘲讽之态:“只要不是你答应了与吴王成亲,我绝不难过。”
颜雪柔一怔,有些恍惚地看着唐颐,一种熟悉的温暖关怀,像是无孔而入地钻进了她的心。
是啊,他一直都关心她,对她好,就连知道了她有事瞒着他,骗过他,也没有怪过她。可眼下,他真正在意的人却是……
她低下头,鼻子发酸,咬着牙道:“比我与他成亲还遭!是武盈盈!是她答应了与吴王的亲事!!”
唐颐有些错愕,奇怪地看着颜雪柔:“他们的亲事,与你何干?”
颜雪柔猛地抬头看他,一直强忍着的泪从她眼中滑落,却难掩她的惊讶。见唐颐满脸不解,她不禁诧异极了,忍不住双手抓住他的袖子,问:“你不难过吗?难道不应该是你娶武盈盈?”
唐颐被她这一句弄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叫他该娶武盈盈?他为什么要娶?难道她……
她希望他娶武盈盈?!!
唐颐狠狠捏住她的肩,脸色恐怖极了,问:“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娶谁?”
颜雪柔被他吓了一跳,有些颤抖地问:“你……不是你想要娶她的吗?今日知道了圣人有意给吴王和武盈盈指婚,你还痛哭流涕的,怎……怎么到我们府上就不认账了?”
唐颐整个人都蒙了,不由得松开她,退后了两步。他的脑子有些乱,于是忍不住低下头细想起来。颜雪柔问出这一句后,见他神情不对,便收了声,连大气也不敢喘。
走出竹院的颜雪臻和颜雪阑其实并没有去梅院练字,而是又悄悄折返回来,满脸好奇地盯着那边,见紫裳和如丹在院外守着,也不知里头什么情况。
颜雪阑轻轻咳嗽了一声,紫裳回过头,见了他们,赶紧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凑过来。
兄弟俩赶忙又将脖子缩了回去,颜雪阑看着大哥,问:“晋王怎么忽然来了咱们府上?”
颜雪臻:“还不是担心你阿姐!”
颜雪阑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今日一整天颜雪柔的表现,只能简洁明了地概括:“恐怕是阿姐更担心晋王吧。”
颜雪臻瞪大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院内,颜雪柔正小心翼翼地觑着唐颐的脸,唐颐却忽然低低笑了。他不由分说一把握住颜雪柔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凑在她耳边道:“我今日哭,是因为今日是我母亲的忌辰。你这一脸担忧焦虑的,又是因为什么?”
颜雪柔浑身僵硬,表情几乎是定住了。
夜幕初初降临,唐颐将她松开些,低头盯着她的脸,眼中有温柔却不灼人的光,如同夜色中的温暖烛火。他轻轻道:“你从前最怕的便是唐衍,如今有人要和他成亲了,你再也不用怕圣人将你许配给他,为何倒难受了?”
曾经最怕他知道的事,如今被他仿佛无关痛痒般说出,颜雪柔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出了个大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面红耳赤地推开唐颐,摇摇头道:“就算是我弄错了!我……我祝他们百年好合!”
说罢转头就要走。
身后的人将她一把抱住,语气颤抖,仿佛带着无尽的隐忍与期待:“你若是不说,我就当你难过都是为了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颜雪柔从外头一路跑回来,一身汗已经冷透,骤然被这样抱着,竟仿若刚从冰水里被捞起来,被抱上了温暖的炕上一般。她僵硬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要挣开他的怀抱,唐颐用劲虽不大,可她竟挣不开,情急之下只能磕磕巴巴地狡辩:“谁难过了?我……我难过是以为……以为你当真喜欢武盈盈,看你可怜罢了!谁知你竟是因为昭太妃忌辰而哭,你……”
她扬起音调:“今日是你母亲忌辰,你怎可在此对我这般无礼?!”
唐颐简直被她弄得忍俊不禁,道:“对旁人无礼,自然是对母亲的大不敬。”
他抬眼看向已然闪烁在夜空的繁星点点:“对你无礼,却又是另一种说法。”
颜雪柔转过身,用焦急的、含有警告的眼神看向他。
唐颐的神情却极是宠溺:“每年今日,我都痛苦不已,今年,大概是母亲心疼我,不愿看我再沉浸于痛苦中,便给了我一剂最能抚慰伤口的良药,一个弥足珍贵的礼物。”
夜空之下,颜雪柔的神情终于承受不了地融化了,抵在胸前的手也轻轻放了下来,少年和少女终于拥抱在一起。他们抵着对方的额头,不断蹭着对方的鼻尖,感受对方眼中的光芒,就这样静静依偎,良久良久。
……
当夜,唐颐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进宫去面见了圣人。
听完唐颐简洁明了的禀告,圣人放下正在批阅的奏章,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幼弟,有种将奏章砸到他脸上的冲动。
偏偏唐颐还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语气又是坚定,又是充满恳求,圣人甚至觉得,这个自小就特烦别人唠叨的幼弟,今夜像极了念经的和尚。
他听在耳中,有种自己什么都安排不了、所有人都不听话了的感觉,于是越来越不满,越来越窝火,对唐颐吼了句“闭嘴”,拂袖离去,想也不想就径直去了秦莞的蓬莱殿。
秦莞之前并未得到圣人让自己侍寝的消息,见圣人满面怒容走进来,深吸一口气做好所有准备,满面微笑地上前听他倒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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