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羊回头,见温烈还在原地立着,仿佛是在恭送唐颐,他微微垂着头,戚羊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如丹上前两步,轻声询问:“十九郎,咱们现在去哪?”
“随便走走。”唐颐不耐烦地回道。
如丹不解,为何明明来了,却又不进去呢?难道是因为温烈?不对,他家皇子不是这样的人啊!
绕过胜业坊,继续往东,再往前就要到春明门了,就在如丹暗想十九郎该不会想要出城时,唐颐忽然停了下来。如丹抬起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跟往常一样,明明只带着两个随从,毫不张扬,却能在人群中吸引极多的目光。
白衣无尘,温润若玉,仿若隔绝了世间喧嚣,周身自带明亮却不耀目的光华。是卫国公府世子,柳元澈。
柳元澈见了唐颐,下马行礼,唐颐坐在马上动也未动,淡淡点了点头。柳元澈好奇地问:“十九皇子要出城?”
唐颐脸上显出几分不自在,低声说了句:“不是,就是骑马四处转转。”
柳元澈“哦”了一声,礼貌道:“在下刚从城外回来,正要回府……”
“那我先走了。”唐颐不等他说完,就驾马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如丹和戚羊皆是愕然,唐颐平日里即便是飞扬跋扈,但面对着谦谦君子柳元澈,通常还是比较注意礼节,不愿被对方比下去的。
可今日却似乎对柳世子有些不耐烦,礼节也不要了。
这怎么回事??
唐颐行得很快,估摸着柳元澈已经走远了,才停下马,舒了口气。今日不知怎的,他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心中乱得很,偏还遇到了柳元澈这般一脸“心如止水”模样的人,他与柳元澈对视时,对方从容淡定的神情越发映衬出他的烦乱,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唐颐摸了摸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同时深觉自己像个疯子般莫名其妙——想见又不敢见,来了又不上门,见着个熟人就生气,还在大街上绕来绕去……
……
颜家人离开沈府时,沈非和沈昼出门相送,沈昼与颜家两兄弟投契,便跟父亲说了想送他们回颜府,沈非同意了,于是六人启程。
金氏与颜雪柔是坐马车来的,回去时颜雪柔想骑马,金氏便由着她,自己上了马车。行了一段,颜雪柔凑到沈昼身边,问他京城的官眷勋贵中有多少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小郎君小娘子。
沈昼道:“那可多啦,我从小在京城,却到现在也认不全。”
颜雪柔便高兴了,沈昼笑着道:“你想多交些朋友?”
“嗯。”颜雪柔点头。
沈昼想了想:“你们府上不是与温府交情好吗?温家的独女温若笙与你同年,性子也好,你们应该玩得来。”
颜雪柔笑了:“还有呢?”
沈昼:“人多的是,你要慢慢认识,光是国公府,就有不少呢。”
颜雪柔眼睛转了转,指望颜雪臻跟她说这些公侯府上的事,还不如问沈昼,毕竟这孩子看上去实诚得很,不像颜雪臻,成日里就知道说“不要背后语人是非”。
“国公府,便是你们府上、襄国公府、卫国公府、梁国公府和益国公府吗?”
“是。”沈昼娓娓道来,“襄国公府的霍冀霍康你也见过了,他们下头还有两个弟妹,霍三郎跟你同年,霍小娘子今年十二,与阑弟一般大。”
“这两个我见过的。”颜雪柔忙道。
“噢。”沈昼有些惊讶,“那你见过的人还不少。”
“也不是,刚巧上次被劫持时,他们两个也在。”
沈昼愣愣点头,然后问:“那你见过卫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娘吗?”
颜雪柔想了想:“世子……是柳元澈?”
“对。”沈昼道,“京中最有名的君子,温润端方,是无数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他妹妹柳二娘也是个佳人。”
颜雪柔笑了:“柳世子我认识的,曾经在扬州见过,柳二娘倒是未曾有缘得见。”
沈昼:“卫国公府也是权势极盛的门第,他家三个孩子,柳大娘是魏王妃,柳世子与柳二娘都尚未定亲的,按说,柳世子已年近二十,又是这般的家世才学容貌,早该娶亲了,柳二娘也已十六岁,怕是卫国公夫妇想要为这对儿女好好相看,寻到最出色的娘子和郎君吧。”
颜雪柔“哦”了一声:“卫国公府书香门第,又素来勤谨,他家的孩子,自是万事不愁的。”
沈昼点头认可,又道:“再就是梁国公府了。”
颜雪柔:“他家的世子我也见过,似乎是个爱玩乐的。”
“是啊,武玉韬与柳元澈可不一样,”沈昼道,“虽然两人都已入仕,但柳元澈是文官,武玉韬是武官,沾染了一身的武将习气。”
颜雪柔想起,上次见那武世子是在他醉酒之时,模样还不错,就是性子似乎不大好。
“武家的小娘子是个娇生惯养的,”沈昼接着道,“他们家一儿一女,都是被娇养着长大,武盈盈和柳静娴一样都是十六岁,她们二人倒是时常在一块儿。”
“那益国公府呢?”颜雪柔问,“我从未见过益国公府的人。”
益国公府李家,便是先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国舅府。
“益国公府的孩子便多了,”沈昼道,“益国公妾室不少,很多都有子嗣,但嫡出的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这几个孩子还不是同母所生。原配嫡妻所生的一个女儿,名唤李雨姗,性子倒是不错,人也漂亮。原配过世后,益国公李光延将妾室罗氏扶正,罗氏有一儿一女,儿子直接成了世子,女儿名唤李雨婵,如今也是嫡女了。”
沈昼压低声音道:“听说罗氏被扶正后,对李雨姗不怎么好,日日给益国公吹枕边风,总之罗氏和李雨婵在府上的日子过得比李雨姗好多了。”
他一把声音压低,颜雪柔便知他要说内宅秘闻了,将身子微微倾斜,伸着耳朵去听,然后露出个“你怎么连这都懂”的笑容。
殊不知她这一凑,已远远地落入了某人眼中——
唐颐眼见沈昼这小子已与颜家人这么熟络,且还与颜雪柔单独走在一处,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两人已经落在了其他人的后面。他顿生不悦,霸道专横的习性令他不假思索地想要上前拦住他们,然后加以挑衅。可沈昼不知说了什么,颜雪柔忽然将身子凑了过去,两人瞬间离得很近,近到几乎要挨在一起了!!
唐颐如遭雷劈!
他看着颜雪柔脸上兴奋的笑容,一阵浓浓酸意直冲天灵盖,除了初次见她时,她骑着马一路疯跑脸上洋溢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如丹见颜雪柔来了,却是与沈昼在一起,立刻转头看自家皇子,发现他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副顺不过气的样子,手也微微发抖。
如丹看了戚羊一眼,两人正要相劝,唐颐调转马头便走。
真不想再见到她!
见她一次就要生一次气!
颜雪柔全然不知,仍与沈昼聊得高兴,沈昼告诉她,等上巳节时宫中会举办一场宴会,颜家一定在受邀之列,到时颜雪柔不仅能进宫,还能见到所有方才他提过的人。
走在前头的颜雪阑不知阿姐在乐什么,看了看她又转回头,小声对颜雪臻道:“大哥,十九皇子为什么见着咱们就走?”
颜雪臻也看见了,正觉得莫名其妙:“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颜雪阑皱着一张小脸,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这个皇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颜雪臻看了弟弟一眼,道:“他可不好惹,以后你记着,别惹他不高兴。他若不高兴了,你休想好过。”
颜雪阑傻乎乎地点点头,随即才想到什么,不服气道:“这话你应该跟阿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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