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稍微有些异动,身后的楼月吟随时可以扭断自己的脖子。
  缩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摸索,当触到柔滑的布料时指尖用力猛地把放在袖子里的帕子勾了出来。
  秋分迎面拂过,带着轻飘飘的绣帕向后飞了几步。
  余光看见楼月吟驻足停下弯腰拾帕子的那一刻,兰沁禾卯足了劲向前冲去!
  不过是两三步的路程,可每一瞬都仿佛踩在死亡线上一般。只要稍稍的一个迟疑,可能自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慕良的布局也会一败涂地。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因为自己而陷入被动之中。
  要快!要快!
  绝对不能失败!
  猛地推开大门,里面暗藏许久的锦衣卫蜂拥而出,僚徽一把拉住兰沁禾,“娘娘,得罪。”
  说话的功夫,一根银针直直的朝兰沁禾后脑射来,僚徽使劲一拉带着兰沁禾朝旁边一个踉跄,险险的避了开。
  只是左侧的簪花别生生射碎了一颗珠子。
  兰沁禾白着脸不敢回头,跟着僚徽穿过屋子从后门跑出了宫。
  身后刀剑争鸣喊杀冲天,楼月吟瞳孔微缩,他被数十飞鱼服的锦衣卫团团围住,眼睁睁的看着兰沁禾越跑越远。
  反手挡住身后刺来的利剑,他冷笑出声,“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了我?”
  偏偏像是和他作对似的,不远处的侍卫惊慌的大声喊道:“厂督不好了!慕良带人从宫外包围了!”
  一支流矢从天而破,楼月吟迅速避开,脸上却被擦出一条血痕。
  他咬牙看向远处的黑衣饕餮官服的欣长身影,怒喝道,“慕良!满朝武将皆听命与我,你岂敢放肆!”
  慕良脸色未变,右手搭弓,又是一箭。
  他冷冷的盯着场中的楼月吟,眼神阴冷狠毒,仿佛恨不得剥皮抽骨。
  楼月吟被众人围攻狼狈不堪,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援军呢!
  他进宫前吩咐的武将为何还没到!
  慌乱中的一瞥,只见慕良身边的太监是何等的眼熟。楼月吟眼睛赤红,呼吸不稳间被慕良射中了肩胛。
  这场面荒诞而诡异,门内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而门外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接到楼月吟进宫的消息后,慕良第一时间调集预备好的一千精兵火速赶往安乐宫将楼月吟团团围住。又命纳兰芝印等人带五千人马守住各个楼月吟派的武将。
  如此突然的仗势让整个京城都慌乱了起来。别说那些武将根本就没预先收到消息做准备,就是做了准备,恐怕也难以攻破这如此浩大的军力防线。
  如今最中心的楼月吟与慕良来说,仿佛一只困兽,他一次次的随意搭弓,又一次次的被楼月吟堪堪避开,然而随着体力的流逝,越来越多的箭矢不可避免的射中了身体的各个地方。
  血液漫地,当那抹红色像是一只残破的蝴蝶一般坠落再也支撑不起来时,慕良终于收了弓箭。
  对方来势汹汹,楼月吟已败,军心大乱。
  很快这一场实力悬殊又混乱的厮杀尘埃落定。
  平喜看着低着头跪坐在场中浑身是伤的楼月吟,低着头问道,“干爹,可要押往大牢?”
  “不用。”慕良转身,将手里的弓箭递给平喜,眼神冰冷无波,“就地斩首。”
  永绝后患。
  第93章
  安乐宫楼月吟之死让整个朝野震惊。
  没了楼月吟的皇上宛如失去了主心骨,他召集从前依附楼月吟的几位武将商量对策,然而八位将军接了圣旨进宫的竟只有三位。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皇帝猛地把桌上的周折掀翻在地,“从前信誓旦旦说的话都当做屁放了!”
  三位将军面面相觑,最后中间的那位上前道,“皇上息怒。楼大人已死,慕良又掌握着一整块的虎符,大家心里实在惶惶。上面又有纳兰芝印压着,几位大人也是有苦衷的。”
  “他们有什么苦衷!他们就是贪生怕死!”皇帝破口大骂,气的满脸通红。
  “为今之计,不如先韬光养晦一段时日,大加封赏慕良向他示好,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忍忍忍!就知道忍!”皇帝怒极,指着几个朝臣骂道,“朕忍了那么多年,如今朕已是一国之主真龙天子,还要怕慕良一个阉人不成吗!立刻调兵,朕现在就出宫亲征杀了慕良这个贼子!”
  “陛下不可陛下不可!”
  几人大惊失色,跪着死死拦住皇帝,“他有虎符在手,纳兰芝印又是他的人,您势单力薄,绝不能正面相撞啊!陛下三思三思啊!”
  皇帝一甩袖子,“区区一个太监,还能反了天不成!”
  几人心里苦笑,若不是慕良是个太监,恐怕这天真的要姓慕了。
  过了许久才勉强消了皇帝怒气,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出宫。
  只是心里无奈,皇上这个样子败在慕良手里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
  再倒回楼月吟死的那个下午,兰沁禾被僚徽拉着死命的往前跑,直到心脏爆炸般的痛的不行了她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僚、僚徽,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里离安乐宫已经很远了,都快接近皇宫宫门了。
  僚徽扶着兰沁禾进了前面的青色小轿子道,“您的宫殿怕是不能住人了。厂督要我带您先去千岁府暂住。”
  “什么?”兰沁禾惊讶的睁眼,“可是莲儿她们……”
  “娘娘放心。”说话的时间僚徽已经催着马向前跑去,“您宫中的宫人另有人接应。与外界只道您被楼月吟杀害,今后您大可安心的住在千岁府。”
  兰沁禾微微蹙眉,“父亲和兄长可知此事?”
  “晚些时候厂督会派人传递消息,娘娘勿忧。”
  兰沁禾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手脚发软。
  她心有余悸的拆下头上那根被射碎了珠子的簪子,方才若是自己跑慢了一步或是闪避不及,此时怕是去于酥酥相见了。
  短短的第一个中午事情实在太多,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吃不消。
  楼月吟一死,皇帝无根无基的根本斗不过慕良。
  假死不过是给皇家一个面子,否则如今慕良就是明着把自己带出去也没人敢吭声。
  只是还未来得及和太后见最后一面……
  还有纯曦贞,也不知道蛊毒一事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兰沁禾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罢了,这些事日后再说,如今等慕良把楼月吟的事情处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神经紧崩了一个中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大半,随着马车的摇晃,兰沁禾不知觉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兰沁禾只觉得自己躺在软乎乎暖融融的地方,仿佛被温热的羽毛的包裹,舒服的不想动弹。
  但是……这是哪儿啊……
  她猛的睁开眼,和上方的某人四目相对。
  “娘、娘娘您醒了……”本想偷偷摸一下娘娘脸的九千岁倏地收回手,脸色绯红。
  可能是睡的有点久,脑袋晕乎乎的胀痛,兰沁禾把自己撑起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过酉时。”
  原来自己竟是睡了一个下午。
  回过神的兰沁禾不解的看向床边的九千岁,“你为何一直不敢看我?”
  “臣、臣先告退,让莲儿过来帮娘娘更衣。”
  兰沁禾低头,只见自己穿着只露脖子的中衣。
  她大为震惊,这么多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九千岁居然还是这么腼腆羞涩。
  摇了摇头,伸手取了旁边衣架上的外套一披,“这样行了吧?”
  九千岁这才害羞着点点头。
  慕良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围剿之后,他派人将楼月吟的首级挂在城墙上威震异党,并将自己手里有虎符一事传了出去。
  “朝臣如今是何反应?”
  说起这个慕良就有些愧疚,“本该早些来陪娘娘,不想他们消息这般灵通,纷纷上门耗费了许久。”
  上门的不外乎就是些墙头草和一直观望的中间派,楼月吟一死,他们自然来慕良这里露个脸,免得接下来被收拾的就是自己。
  兰沁禾摇头,“如今我再不回那个皇宫了,你也别老是叫我娘娘了。”她意有所指,带着些期许的看向慕良。
  却见他低下头红着脸小声道,
  “兰、兰姑娘……”
  这话直接把兰沁禾震在了原地,又好笑又气愤道,“你就与我这般生疏?”
  见那人抿着嘴不敢开口,她没了脾气,“唤我沁禾呀。”
  慕良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嘴唇微颤,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兰沁禾笑吟吟的看着他,“说呀。”
  九千岁憋红了脸,半晌才颤巍巍的开口,“沁……”
  “大声点。”
  “沁禾……”
  “再大声点啦!”
  “……沁禾。”
  “不行我还是听不到。”
  “沁禾。”
  女子笑眯眯的握住面前人的手,“嗳,夫君。”
  慕良不可置信的直接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他颤着道,“您……您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