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我马上就死了,还何必急着要我解蛊?等我死了,那蛊也就废了。”
  慕良倏地掐住女子纤细的脖子,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爆出剧烈的狠戾,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我不想有一只肮脏的虫子藏在娘娘身体里,我恶心。”
  纯曦贞一愣,半晌才控制住不自觉打颤的后牙,肺里的呼吸越来越少,她对上慕良阴蜇的面孔,吃力的笑道,“我偏不。我就是……要让她……一辈子、都逃不开我……”
  砰!
  一股大力猛地把纯曦贞狠狠甩了出去,脊柱撞到背后的墙壁,剧痛缓慢的爬上身体。她捂着被掐出一道红痕的脖子躺在地上浪费喘气。
  前面黑底白纹的皂靴出了门,随后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屋内女子艰难的支起上半身,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太阳西下,又是一次的漫漫长夜。
  最大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
  兰沁禾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梦里全是酥酥从小到大和自己在一起时候的样子。
  等她醒来,才发现枕头的套子被自己在梦里浸湿,眼睛红肿喉咙干涩。
  坐起来看见搁在桌上的那个平安符时,她忍不住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这几日心情实在不好受,兰沁禾索性把给太后的请安推了两天。
  然而才到第二天,太后就亲自来找她了。
  “沁禾,我来看看你。”太后握着兰沁禾的手面露忧色,“你这几日消瘦的太多了。”
  原本水润润的杏眼也经常有些红肿,下巴尖了出来,倒是更加有些像兰沁酥的面容了。
  “劳太后挂心,臣妾无碍。”她勉强回了个笑,却不似从前那般让人看了就舒心,反而带着两分苍白虚弱。
  “我本想早些来看你,可想着这事对你打击太大,不如让你缓两天。”更也是因为昨天纯曦贞才被慕良关押起来,否则她和兰沁禾说话,也会被纯曦贞听了去。
  兰沁禾笑笑没有说话,随后却突然撞入一片沁香柔软里。
  她有些震惊的抬头看向把自己揽进怀里的太后,却听头顶传来温和的女声,“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从你进宫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适合这个地方。”
  “我以为九年的时间会让你变得不同,可沁禾还是从前的沁禾,和那个第一次跪在我面前的那个十四岁小姑娘一模一样。”
  “我旁敲侧击的劝着你要狠,要绝,可你从不听我的劝。”
  回想起这些年太后对着自己的照拂,兰沁禾沉默的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的把脸靠在面前女子的胸上。
  太后叹了口气,“我也正是因为这点开始慢慢的欢喜你,后宫的嫔妃们也没有一个不说你好的。”
  “可是沁禾,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容不得片刻喘息啊。
  有些伤心泪,你得往喉咙里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这才是这里活命的法则。”太后轻轻的抚着怀里女子的发髻,“我去求皇帝让兰沁酥和你见最后一面,就是想让你知道,她不后悔,她死的乐意、死的舒坦,她不想让你为了她难过。”
  “昏昏沉沉的落泪伤感没有用沁禾,你打开门,外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怜惜你,可那些针对你的人,未必会因为你的眼泪就怜惜你。”
  她温柔的拭去兰沁禾眼角的泪珠,“所以别哭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把力气留在掉金豆子上啊。”
  兰沁禾抱紧太后,把脸深深的埋进她的肩处,咬着牙齿微微颤抖着,半晌才道,“嗯。”
  太后满意的笑着抚上了女子的背脊,兰沁酥已死,纯曦贞被收押东厂,而慕良那个性子只会一昧的顺着沁禾。
  自己这个温柔大姐姐做的还真是不亏。慕良一个阉人讨讨男人的欢心还可以,可却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事是他做,而自己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昂沁禾就更加感激自己。
  等到皇儿继位除掉慕良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妨碍她的了。
  也许沁禾会伤心一阵,不过自己有的是方法让她更亲近自己,等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好了。
  太后凤眼微眯,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嘴里吐出温柔的话语,“好了好了,再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乖,快别哭了。”
  第90章
  不管殷太后这次来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兰沁禾都是很感激她的。进宫快十年的时间里,是太后一手拉着她,从惶恐迷茫到现在游刃有余。
  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兰沁禾身边,安慰她、教导她的总是太后。
  像是个循循善诱的师长一样,耐心的陪她成长。
  所以这些年哪怕对立方是自己的亲妹妹,兰沁禾都没怎么和殷太后疏远。
  她想着慕良之前废了太子,现在又准备拉大皇子上位,一时觉得有点对不起太后。
  想想太后费劲心血布了一年的局,就被慕良一句话给打回去了,若是她知道了,怕是气的要昏过去。
  送走太后之后,兰沁禾略微拾掇了一番,却见莲儿匆匆的进来道,“主子,昨个儿晚上纯太妃被九千岁抓起来关押东厂了!”
  兰沁禾一惊,“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平喜说她没什么事儿。”
  兰沁禾之前来回嘱咐了慕良不要伤着纯曦贞,这点她还是相信慕良的,那个人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失约。只是毕竟是进了东厂,心里上的罪还是要受的。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这件事要什么时候解决要如何解决。到现在为止她都没弄懂纯姐姐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蛊,之前和慕良商量过是否该由她自己去问清楚整个事情,可是立刻就被否决了。
  九千岁前所未有的坚决,兰沁禾只好作罢。这件事扑朔迷离让兰沁禾摸不着头脑,对纯曦贞的感情也变得复杂,因此她还是选择相信慕良的处理方法。
  今年多事之秋,只希望明年开春时,能顺利的解决一切。
  另一边慕良开始着手调度京城中的势力分布。
  他派人四处寻找巫族的人求解蛊之术,纯曦贞暂时可以放一边不谈,更紧迫的是前朝的事情。
  慕良修书给远在边境的大皇子,对方在京城的幕僚应该已经去信告知楼月吟叛变一事,徐双奕必然会有所行动。
  大皇子人在边境,之前大半的势力都被慕良点去了随军。这时候在京中的慕良提出的联合一事,想必徐双奕不会拒绝。
  徐双奕看见慕良信上所提的要求有些震惊,“他竟是不要了这东厂厂督的位置。那他又是为何扶持殿下。”
  大皇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有什么不好,徐大人您之前不是一直忌惮他,说日后我一旦登基必须除掉慕良的吗?现在他自己走了正好省了我们的功夫。”
  老人撸着胡须又念了遍信,“话虽如此,可是慕良居然会舍得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地位,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天天打拼来打拼去才累嘛。”大皇子笑了下,“等我后继有人了我也要提前退位,把整个大明好好玩玩。”
  “殿下!”徐双奕瞪他,还没上位呢就想着让贤,他怎么会跟了这样的主子。
  大皇子摸摸鼻子,“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不管如何,和慕良联手对我们并无不利,楼月吟私下取信于三皇子,慕良的处境和我们是一样的。”老人思忖片刻后道,“事不宜迟,臣这就回信九千岁。”
  “这样如何?”徐双奕把写好的信递给大皇子过目,却见大皇子一边点头一边感慨,“唉,怨不得当初在国子监被您骂,这么多年我还是写不出像您这般的好字。”
  “殿下过誉。”徐双奕面无表情的把信拿回来装好,若不是现在这身份地位变了,他真想逼着蠢皇子每天写一千个大字。
  只怕以后批奏章都让文臣背后笑话。
  这样两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只是有一点让慕良有些头痛。
  这大皇子就是不愿意动身回京,非要把萧国击退才肯回来。
  战场上说不准时间,可能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十年。若是没完没了的打个几年,三皇子早就坐稳了皇位,哪还有他们争夺的余地。
  如果在大皇子赶回之前选一个傀儡控制局面……慕良抚着扳指垂眼,不行,这样还是过于冒险了。
  前太子确实是最佳人选,可背后的太后虎视眈眈,那个女人未必就比楼月吟好对付。
  那么先废太后……
  慕良点着扶手沉思,这到是个方法。
  不过还是再等等边疆那边的战况再下定论,或许先退萧国也是一条可选的路。
  而现在第一步要做的是——除掉楼月吟。
  “厂督,明日左相于百香楼设宴,不妨……”僚徽意有所指,在他看来楼月吟那样娘们唧唧的太监实在不足为惧,直接乱刀砍死都没什么太大问题。
  慕良淡淡道,“他这些年愈发成气候,朝中不少武将都和他有所瓜葛,明日的宴席,我们一旦动手,在场的武将必不会冷眼旁观。”
  最重要的是,楼月吟一死,有些人的秘密失去了庇护必然会针对慕良闹将起来。边疆战乱,虽然慕良手握虎符,可留在京城供他调遣的兵力不多,不听话的武将也未必不少。
  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楼月吟还是太过鲁莽,局势一旦混乱就给他留了趁乱逃出的可乘之机。
  僚徽皱眉,“可是新皇上任后楼月吟越发放肆,再不除之恐有大患。”
  这点慕良何尝不知,楼月吟于三皇子就如慕良于先皇,原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内行厂厂督这些年也和他渐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所以除掉楼月吟势在必行,且绝不能拖沓。
  慕良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他确实有引楼月吟上钩的方法,只是这几日一直在犹豫。
  楼月吟在兰沁酥身上没找到虎符,必然会私下搜查和兰沁酥关系亲密的其他人。
  如果放出消息,告诉他皇太妃身上有虎符,那和兰沁酥相处三年的他必然深信不疑。只要把他和那些闹事的武将分离开来,两头单独处理,那就容易许多。
  只是娘娘……慕良左手捏拳,脸色踌躇。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敢拿娘娘来冒险,万一伤着了娘娘,他宁愿选择徐徐图之。
  楼月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慕良不能保证他被逼急了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
  九千岁的目光移到旁边来给自己换茶的平喜身上,他突然若有所思的开口,“平喜,你可扮得了女子?”
  娃娃脸拿茶盏的手一抖,他惊恐的看向慕良。
  干爹,您说啥?
  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扮、扮谁?”
  “皇太妃。”
  ……平喜泪,干爹哟,我可真是您的好儿子,啥啥都能做,忒实用了些。
  僚徽手指动了动,又是他展现东厂独家易容技术的时候了。
  眼看今天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慕良扫了眼外边的天色决定去看看娘娘。
  刚进了宫门,九千岁就见兰沁禾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他心跳一滞,只觉得女子的目光异常的炽热,灼烧的九千岁马上就脸烫了起来。
  “娘娘何故、何故这般看臣。”
  “慕良,我有话想对你说。”兰沁禾弯起眼睛盈盈一笑让慕良看的有些痴了。
  离京两个多月,再回来时又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娘娘露出这样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