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她先到,陆初推门走进画廊时,便看到宴骞支着额头,坐在前台后,像是在打瞌睡。
他垂着头,陆初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这个角度却可以看清楚他眼尾眉梢那颗浅浅的痣。
陆初脚步一顿,眼底有瞬间的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苏暮发呆的时候也爱做这个动作,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蜷曲撑着左额,剩余两指在额间轻轻点着,眉梢那颗痣的角度位置都与此时此刻的宴骞几乎如出一辙。
陆初的呼吸微微停滞住,时间好像重回多年,c市城郊别墅、碧翠的枝桠下,苏暮支额在石桌上假寐,面前一杯白茶早已凉透,每次她故意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去,苏暮却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眼,在她离他看看一步远的时候他就适时睁开眼睛,笑着说:“阿初,你来了。”
过去和现在无端重合,陆初的心狠狠地一缩,垂在身侧的手蜷紧,不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朝宴骞的方向走了过去。
151章 帮忙,互相受益
就在陆初快走到宴骞面前时,后者突然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宴骞放下支着额头的手,笑道:“你来了呀?”
陆初脚步倏地顿住,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笑容,可却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苏暮没有这么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陆初呼吸一沉,心底深处所滋生出来的情绪也轰然消失殆尽,有种很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在想什么呢?
苏暮已经死了,她还在c市亲眼看到他的墓碑。
宴骞见陆初脸色惨白,从座位站起朝她走过去,伸手在陆初眼前晃了晃,道:“阿初,你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若说陆初之前还有任何期待,那么也足以被宴骞的这声“阿初”碾碎,理智瞬间回笼,她盯着面前的宴骞,摇了摇头:“我没事。”
宴骞闻言收回手,脸色还是不掩对陆初的担忧:“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陆初:“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话落,陆初就察觉宴骞的视线在自己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目光倏地有些怪异。
陆初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后,忍住伸手去捂脖子的冲动,对宴骞说:“我去看看江先生来了没。”
说完,她匆匆走开。
宴骞看着陆初离去的背影,眸底深了深。
陆初去了趟洗头间,见镜子里她的脖子干净如初,遮瑕膏并没有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吻痕的痕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但想起宴骞刚才怪异的眼神,陆初思索片刻,还是掏出遮瑕膏在原先的地方再盖了一层。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拧开水龙水洗手。
冷水淌过指尖,将她混乱的思绪平复些许。
陆初觉得刚才的自己只能用魔怔二字形容,不然为何慕云深明明顶着一张与苏暮极为相像的脸庞,二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都鲜少将他错认成苏暮。而宴骞和苏暮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刚刚就是那么一瞬间,她就把二人混淆了。
除了“魔怔”二字外,陆初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她抿了抿唇,拧紧水龙头,收拾好情绪回了画廊。
雅恩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与宴骞面对面交谈着,陆初走进一听,二人是在沟通宣传册的事宜。
宴骞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朝陆初微微一笑。
陆初目光一沉,朝他礼貌地颔首,没有打扰二人的交谈,走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情。
画廊里有间收藏室,里面陈列着很多画作,陆初也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雅恩并非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而是业界颇有名气的隐形画家y,曾以一副“翼”惊艳了业界,而这幅画如今就挂在这间收藏室的墙上。
这幅曾经得奖的大作在雅恩这里并没有得到特殊的优待,它以一种很随意的姿态被挂在墙上,但陆初却发现,无论在收藏室的哪个角度抬头看,都能看到这幅画的最佳姿态。
雅恩,平素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间收藏室。
或许,随意只是表面看起来随意,但其实是被赋予最认真的对待。
毕竟在一间偌大的收藏室选这么一个角度,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这幅画,江先生并不打算展出。”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陆初偏头看去,只见宴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朝她笑了笑,说:“我来拿东西。”
陆初闻言侧过身子给他让路。
宴骞并没有马上去取自己要的东西,而是看着墙上的那幅画感慨道:“我听说,这幅画是江先生画给曾经的恋人的,但是很可惜……”
他话语戛然而止。
陆初蹙眉问:“可惜什么?”
宴骞看向她,神色有几分惋惜:“可惜他的恋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相比慕云深冷冽的音色多了几分温润之感,宴骞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画作上,“只不过能得到江先生如此怀念,想必也是幸福的。”
宴骞话间怀念的意思,陆初明白,因为除了挂在墙上的这幅“翼”外,收藏室里还有不少画作上能看到白翼扶桑的影子,而这些画作皆是出自雅恩之手。
这么多画,数量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积聚的,若不是因为有特殊的情感,她想不出来一个人重复画同一种事物的理由。
想起自己昨日提起“白翼扶桑”时雅恩乍变的脸色,陆初今日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
陆初打量着宴骞,不放过他脸上的神情:“你为什么跟我提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