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道。
  男生对这个问题显然很意外,甚至眼神里还流露出一丝失望,但还是很老实地说:齐洛酩。
  齐洛酩夏至言将对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翻遍脑海也没有找出任何映像来。
  只是他当老师也才两年,手里还没有带出过毕业的学生,眼前这男孩不管是哪个班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怎么会出现在这?
  看着肿瘤医院里专家门诊四个大字,一切有些心照不宣。
  他同情地看着齐洛酩,你怎么
  齐洛酩看看夏至言,再看看专家门诊几个字,立马明白了过来。
  不是的,夏老师你误会了!我身体很好,是替别人来排队挂号的,算兼职?总之有钱可是对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想着来把号退了,没准儿其他有需要的人还能捡个漏
  对了!他说着一拍脑门,夏老师你是没有挂到号吧?我去导医台问问,看能不能直接把我挂的号让给你!
  他不止嘴快,行动力也是一级棒,很快拿着挂号单回来,上面已经换成了夏至言的名字。
  简单道别后,夏至言拿着病历进了那位权位专家的诊室。
  胃部出现肿块的事实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但是否癌变还是一般良性肿瘤,又或是只是普通的息肉,还需要取一部分组织出来活检才能最后确定。
  大夫看过体检报告和病例后缓缓说道。
  其实无论是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癌症,我一般还是建议病人尽早切除,因为良性的肿瘤也不能避免癌变的可能性。
  所以与其专门取组织做活检,我建议直接手术切除,切除后顺带检查,这样人可以少受一次麻醉取样的罪,也给病人省钱。
  说完后见夏至言久久没有反应,专家又再补了一句:你可以考虑一下。
  而此时的夏至言坐在医生的对面,早已经汗如雨下。
  比起之前疑似胃癌的体检报告,手术这两个字才是直刺他心脏的利刃,剥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
  老专家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患没有见过,此时面对沉默不语,浑身发颤的夏至言,一时居然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刚想安慰两句,诊室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对不起,大夫,我在门口捡到一张证件,看名字正好跟导医台上正在就诊的病人名字一样,就想着给送进来,不打扰你们吧?
  齐洛酩试探着推开条门缝,探进半个脑袋来,在看见夏至言颤抖的背影已经摇摇欲坠时,他立马推门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落枕+大姨妈!怎么还带double kill的!【气】
  但阿鱼还没忘,有个人渣还在逍遥快活,明天就拉出来锤!
  第6章 天上的星星
  夏至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诊室的,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尸体,由着齐洛酩扶着拽着,弄上了车。
  车上两个人也一直没有说话,在行驶的颠簸中,他好像只听到自己的靠在窗玻璃的头被撞得咣咣响。
  一边的齐洛酩可能也听到了,伸手挡在了夏至言的脑袋和车窗之间,而夏至言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好在他之前已经送夏至言回过一次家了,也算轻车熟路,很快便把人领到了家门口;见夏至言还是表情木然地盯着地面发呆,他只能拉着对方的手,用指纹解开了门锁。
  进屋后他先是烧上了一壶热水,等水开的空档又收了收沙发,想让夏至言靠得舒服些,但夏至言始终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在诊室的门缝边,他就已经看见夏至言努力挺直的腰背不可抑制地发抖,连撑着旁边医生办工作的手都在打颤,根本就是在强撑;所以他也来不及再思考什么,直接冲进去抱住了夏至言
  不为别的,他就想哪怕能给夏至言一个小小的支点也好。
  医生刚开始还在纳闷,但看着夏至言没有反抗,进来的人满脸担忧也不像装的,便很快就默认了两人大概是亲友关系
  毕竟来看这种病,也少有一个人来的。
  之后他又耐心地安慰了夏至言几句,鼓励病人要积极治疗,接着就让人离开了。
  这期间,关于夏至言的病情,齐洛酩也算听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他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见夏至言根本不伸手接,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没有了,急得不行。
  夏老师,其实医生也说了这东西他把水杯搁在茶几上,轻手轻脚地坐在夏至言身边安慰道:它并不一定就是恶性的啊只是为了避免日后它继续给你的生活造成影响,才会建议手术的。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夏至言的反应,你别太担心了。
  从在医院开始,夏至言就觉得耳鸣,身边所有的声响都在刺耳的轰鸣中忽远忽近,也包括现在齐洛酩的话。
  但他终于还是有了点反应,偏头看着齐洛酩,只是眼神中痛苦的神色,大概不是齐洛酩想要看到的。
  他慢慢弯下身子,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十年前他母亲死于癌症,但很少有人知道,当年他母亲确诊癌症时也只是早期,积极治疗完全有机会痊愈;所以在跟医生沟通后,他母亲很快躺上了手术台,却因为麻醉过敏,再也没能活着离开手术台。
  如果不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可能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受不了打击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很快就留下遗书随他母亲去了。
  而事情发生的那一年,夏至言刚上高中,起初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习,关于母亲的病情,家里选择瞒着他,想着等母亲好起来了再说,省得让孩子跟着提心吊胆。
  当时他一直只知道妈妈病了,去省会城市的大医院看病,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再回来时,妈妈就已经变成了爸爸手里捧着的骨灰盒子。
  全部的真相都是在他收拾父亲留下的遗书时才看到的,所以比起癌症,手术这两个字才更像是那柄最终割裂他整个人生的毒刃。
  他真的很害怕,也很恨自己
  恨自己的不勇敢。
  如果十年前他可以勇敢振作,也许就不会因为生病被接到傅家;如果他还留在攀阳市,大概就不会认识傅时遇这个人渣;退一万步说,哪怕当年他可以早一点好起来,也不会被傅时遇那一星半点的温暖一骗就骗走了整整十年。
  十年后,当他终于可以硬气地摔门而去,头也不回地将傅时遇永远扔在身后,也终于敢一个人拿着疑似癌症的体检报告去医院求医;他以为自己真的长大了,已经有勇气独自面对一切
  却又在这一刻被打回原形。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勇敢坚强,可以笑着面对一切,但终于还是控制不了内心深处那份被尘封的恐惧。
  无论多么不愿意承认,身体最诚实的反应还是在一遍遍提醒着他
  他真的好害怕。
  看着夏至言把脸埋进双臂里,只留下一副颤抖的双肩,齐洛酩心疼地皱了皱眉,伸出去的手试探了好几下,才终于落在夏至言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夏老师,你是在害怕吗?他小声问道:你身边是不是有过什么人也是被这个病带走的?
  你很爱ta吗?
  齐洛酩温热的手心传递出一种坚定的抚慰,小心翼翼的,一下下拍在夏至言的背心。
  可能是因为这种温暖跟十年前傅时遇的那个拥抱一样,有着安慰的力量,刚才在医院里,在崩溃的边缘,他才不舍得逃出齐洛酩的那个拥抱
  不是舍不得傅时遇,而是失去父母后的这十年,他一直都太想要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可当年他好歹还喊傅时遇一声哥,现在
  他不想对着自己的学生太没有出息。
  是我妈。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起码看起来很平静,不过没关系,都过去十年了。
  今天的事儿谢谢你,老师已经没事了,你回学校上课去吧,或者该忙什么忙什么。
  这一次齐洛酩没有像之前一样乖巧地接受安排,而是蹙眉看着夏至言发红的眼尾。
  我妈也去世了,因为车祸。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是不是我以后都要不敢坐车了呢?
  夏老师,如果阿姨在天上看着你因为她的事,生了病都不敢去治,你说她会不会很难过啊?
  夏至言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男孩。
  他突然想起自己左手上臂内侧的一对星星纹身。
  当年在他父亲遗书里的最后一段曾写道,离开的亲人会变成星星,永远在天生看着你、陪着你;所以那之后他才会有了这个纹身,两个连在一起的星星里刻着父母姓名的缩写。
  原来他一直渴望的陪伴,和迫切的想要从这种陪伴里攫取的力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
  他看着齐洛酩,露出个淡淡地笑。
  齐洛酩。他郑重地重复了一遍男生的名字,这几次谢谢你了。
  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眼表,饿不饿?老师请你吃饭吧?
  齐洛酩也看着夏至言,刚才还低沉的表情瞬间在对方的笑容里艳阳高照。
  不用!我会做饭!我妈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健康的,老师你现在就应该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他高兴得根本坐不住似的,围着茶几直打转,低着头嘴里自顾自地念叨着。
  老师你现在肯定是不能吃辣的了,刺激胃的都不太好;可是老师感冒刚好,嘴里没有味道,太清淡的肯定也没胃口,要多吃点身体才能养好可是什么比较补身体啊鱼吗
  老师!他突然灵光乍现,抬起头看着夏至言一脸的骄傲,酸菜鱼吧!我少放点泡椒,酸酸的还开胃!
  这你都会啊?夏至言配合地笑道。
  那当然了!齐洛酩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只要你叫得出名字的川菜,就没有我不会的!可惜你现在不能吃太辣
  不过夏老师你放心 说着他一拍胸脯,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等你病好了,只要喜欢的,我都挨个做给你吃!
  观海市靠近江南水乡,饮食习惯要么清淡,要么偏甜,再加上傅时遇完全不能吃辣,离开攀阳市这十年,夏至言很少有机会再吃到家乡菜了。
  他这几天病着,点的外卖都是清粥居多,顶多配上点屋里的肉松;早上赶着去医院,他更是热了杯牛奶喝下就匆匆出门了,一直折腾到现在,这会真被说饿了。
  那走吧。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陪你买菜去。
  这半天坐着不动还好,大概还是因为最近吃得太少了,他猛地一起身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齐洛酩眼疾手快,忙上前把人接住,扶到沙发上坐好。
  饿得吧?他紧张盯着夏至言看了半天,确定没什么大事才撒手,没事的夏老师,我自己去买还快点,你喝口热水,在家等着给我开门就行!
  见齐洛酩手脚麻利地出了门,夏至言端起桌上的玻璃杯,温水刚送到嘴边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人走了十分钟都没有,快也不能这么快的。
  什么东西忘了拿
  他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起身开门时还笑着揶揄道,可话还没说完,拉开大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门口的人西装革履,居然是傅时遇。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渣男他来了!锤死他!!!
  其实,有没有人好奇小攻的事情啊?这一章超多伏笔的!【敲黑板】
  第7章 第一次纠缠
  夏至言 门外傅时遇单手撑着门框,咬紧的牙关里净是压抑的怒火,你居然改了大门的密码?
  有什么问题吗?这里是我家。片刻的惊讶后夏至言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你来干什么?
  这里也是我家!傅时遇忍不住吼道,吼完又有些后悔了。
  对不起小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跟你发火的,只是公司最近太忙了我我有点心烦他一脸烦闷地扯松领带,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想来找你的,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
  小言上次那事儿,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不能。夏至言斩钉截铁道: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傅时遇,我们分手了。
  而且今天我不会再走了,傅时遇,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贷款也一直是我在还!如果你再来骚扰我,就是私闯民宅,我真的会报警的。
  你们傅家家大业大,在观海市有头有脸的,到时候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傅家唯一的大少爷跟个男人纠缠不清,你脸上也不好看吧?还会有女人愿意给你傅家传宗接代吗?
  夏至言!傅时遇被气得一时语塞。
  其实这几天夏至言没来找过自己,他就已经开始慢慢意识到,这一次他们不是寻常的闹别扭那么简单。
  说起来,印象里夏至言几乎没有跟他吵过架,不是没有分歧,只是夏至言这个人话少,就算有什么不满也都装在心里,面上还是那样淡淡的;起初他还会耐心地问问,但时间长了,耐心就耗尽了
  夏至言不说,他也懒得管,就这么得过且过。
  反正就算这世上真有七年之痒这种魔咒,他和夏至言也已经走过十年了,他从来不相信夏至言有可能离开自己,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偶尔他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忽视夏至言了,所以来前他也下定了决心,今天肯定不发火,要给夏至言一个台阶下,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夏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