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雪应了一声,微微低头,点漆般的清亮的眼眸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问道,“你在烦恼什么?”
“那只鸟呢?”他语气冷淡,像是随口问了一句。
叶雾沉身边养了一只五彩艳丽,不知品种的灵鸟的事情,是整个藏剑峰都知道的事情。
“他走了。”叶雾沉语气艰难说道,“毕竟,天空才是他的归宿。”
“走了也好。”
叶江雪的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下次养猫。”
“……”叶雾沉。
闻言,顿时睁圆了眼睛。
你是认真的吗?
叶江雪方才说养猫的时候,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冽,却莫名让人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是多大仇!
小凤凰没惹过你吧……
叶雾沉在脑海里不确定的想着。
——
两人便站在甲板上,肩并肩一起靠在灵舟的栏杆上,吹着迎面而来的带着几分凉意的冷风。
叶江雪见叶雾沉依旧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口说道:“来去聚散,得失分合,这些事情,你总是要习惯的。”
“那你呢?”叶雾沉反问道。
他抬起头,目光看着身边的叶江雪,眼神带着几分倔强。
像是想从他脸上得到某种答案一般。
闻声,叶江雪低头目光注视着他。
然后说道,“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两个人,一个就在我身边。”
“我觉得很安心。”
“……”
叶雾沉听到这句话,猛地咬紧唇。
眼眶猛地一酸。
有什么东西涌上来。
酸酸的,涩涩的。
他连忙低下头,伸手揉了揉眼睛,嘴倔的说道,“刚才有沙子吹到眼里,有点疼。”
这拙劣的谎言,苍白的一吹即倒。
叶江雪站在他面前,没有戳穿他,目光安静的注视着他。
他看向他的眼神,仿佛自时间遥远的那头而来,直到尽头。
横贯岁月的长河。
天才地久。
他就这样,站在面前的少年眼前,无声而安静的看着他。
——
许久之后。
当叶雾沉觉得自己已经最好了准备,情绪冷静下来之后。
他抬起头,目光看着面前的叶江雪。
眼神固执,表情倔强。
他强迫自己心硬,不要动摇,问出了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就一直藏在心里的那句话,“我不是父亲的孩子。”
“……我不是你弟弟。”
叶江雪闻言,眉头当即皱起,说道:“你是我弟弟。”
“我不希望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叶江雪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目光不赞同罕见的带着冷厉的盯着他,说道:“你是我弟弟,这一点,永远,谁也无法改变。”
“从你小时候,叫我第一声哥哥的时候,你就是我弟弟。”
“一辈子的。”
他说道,然后目光看着叶雾沉,“至于你不是父亲的孩子,我也不是。”
“所以,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叶雾沉闻言,睁着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虽然,这一刻他很想说,天生一对不是这样用的,但是……
“嗯!”他重重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天生就应该做兄弟。”
见他从上灵舟起就一直愁眉苦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眉目舒展,叶江雪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脸上浮现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放柔声音说道:“对,我们是兄弟。”
“那哥你说,我回去只要,要不要和爹坦白呢?”
“你高兴就好。”
“我怕我说了,会伤了爹的心,但是我不说,怕更伤他。唉,好烦哦,到底说不说呢!”
“……你高兴就好。”
“唉,你说,我该咋办呢?”
“你……高兴就好。”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
“……你喜欢就好。”
“……”
你还是闭嘴吧,要你何用!
——
回到了上清宗。
叶雾沉从灵舟下来,他第一件事情就拉着叶江雪的手,飞快的跑回去藏剑峰,去找叶广寒。
他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说个清楚!
有话当面说,有心结当面解开。
省的藏在心里,徒生烦恼和误会。
藏剑峰,洞府外。
叶雾沉站在自家大门口外,踌蹴许久。
而在他的身后,叶江雪安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注视着他,等着他做出决定。
无论他此刻选择什么,他都会支持他。
正如他所说,只要他高兴就好。
半响之后。
叶雾沉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叶江雪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放的轻快说道,“我们进去,回家吧,哥!”
“爹一定在家里等我们了。”
叶江雪目光看着他,应声道:“嗯。”
“回家吧。”
他说道,然后走上前去,牵起他的手,往大门里走去。
——
一走进大门,穿过前厅走廊,就看见后方的花园庭院内的露天圆桌旁,叶广寒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桌上摆放着茶具和果盘。
那是叶雾沉最喜欢的清露茶,和叶雾沉最喜欢的灵果。
看见他。
叶雾沉的眼睛又觉得难受,此刻的叶广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等着远行的子女归来的父亲。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之前的犹豫和挣扎是多么可笑。
一切,在看见叶广寒那一刻起,都不重要了。
正如叶江雪所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就在身边,而一个就在前方等着我。
我又有何彷徨,犹豫,可畏?
“爹!”
他叫了一声。
前方,独自坐在庭院里,赏着一院花的叶广寒闻声,抬起眸,朝前看去。
看见长子和幼子,微微的冲他们颔了颔首,声音淡淡,“回来了。”
叶雾沉抓着叶江雪的手,大步的朝着他走去。
“嗯!”他一边走着,一边应道,“回来了,累死了啊。”
“路上连一杯水都喝,要渴死了。”
他拉着叶江雪,来到叶广寒面前坐下。
叶广寒给他们两倒了一杯茶,听见他这句话,顿时笑了,“有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