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谎言之诚 > 谎言之诚 第302节
  “不太可能是向内开的。”霍染因说,“如果向内开,锁的情况就在室内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凶手要怎么堂而皇之的换锁?”
  “没错,我们只能假设门是向外开的,这样有门做视野阻挡,凶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并换锁。但这同样有一个问题……”
  “怎么能够保证三个人都在房间里。”孟负山低语。
  “没错——怎么能保证送饭的两个人,林小刀包括曹航,一同呆在房间里,和船长面面相觑呢?”纪询分析,“他们是来送饭的,一般情况下,送饭就是打开门,将饭送进去,然后他们再出来,这次送饭用的碗筷,下次送饭的时候再拿。这样算算,时间也就一两分钟,一两分钟里,足够凶手接近换锁并且没有被送饭的人看见吗?再退一步设想,他们并不是来送完就走,而是等着船长吃完了饭再收拾碗筷走——这种情况下,他们真的会选择和船长呆在同一个房间吗?别忘了日记里说过,船长傲慢自大,对底层水手很不友好,此时又被困在房间里,脾气一定加倍暴躁……”
  “或许一个,或许两个,会站在外头。”霍染因目光闪动,“就算有一次他们都呆在了里头,凶手难道就能一下子抓住机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凶手必须每次送饭都到现场观察,但是日记中明确表示,两位送饭的人没有发现可疑人士。”
  “综上所述,换锁的分析,确实足以制造出密室,但也很有可能——完全是刘翻译想复杂了。要知道1976年,不像现在,有非常便捷的网络媒体,那时候认字都是比较奢侈的事情,船上的有文化的人寥寥可数……其中一份日记,是三个水手联名写的,日记里又提到许多找到字条之后,拿给乌乐乐辨认,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识字。”
  “没错。”孟负山点点头,“没有接触,没有足够文化打底的情况下,想到密室,布置密室,其实很难。那就是甲板?”
  “当然是甲板。”这次回答孟负山的是霍染因,“不从正门进入,就只能从甲板门进入。日记里描述过了,站在大副的甲板上,能毫无遮掩的听见船长卧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可见大副的甲板距离船长的甲板并不远,在我们分析出的凶手,孔武有力,身手矫捷,翻个甲板想必不是难事。这么做凶手只需要确定那个走廊没人,这是合理的,有锁时不会有人在那里一直巡逻,比送饭时换锁简单。而事实上,日记里众人也没能排查出走廊的可疑人员——船长房间和大副房间挨着,排查的结果彼此适用。唯一的问题就是挡在门前的船长的尸体。甲板门内开,凶手出了门之后,是没有办法再挪动尸体的。”
  “但是林小刀的日记开头,提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纪询重复,“‘这几天海上都不太平,一会儿刮风一会儿下雨。’船行的过程中因风浪而颠簸,导致尸体发生了位移,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我猜想,实际上这所谓的密室根本在凶手的预料之外,他只是很简单的进入大副的房间,跃过甲板,敲门,大概是和船长说了什么商量或解救的话,就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然后勒死了对方,接着在离开后不久,风雨导致门锁锁上——那时候的门如果是常见的插销锁或是月牙锁,在海上惯性下都有可能无意中锁上。
  另外两人先是点头,复又摇头。
  霍染因说:“这个推理说得通,也更符合激情犯罪的心理侧写。但同样无法指证凶手是谁。”
  “是啊,只凭这些是推断不出来的……虽然我有点猜测,但是放放。”纪询叹了口气,“放过这个吧,我们还有第三具尸体。”
  第三具尸体,付格。
  一个有着很明显死亡特征的人。
  “醉酒,呕吐,食欲不振,呼吸障碍,随即死亡,死亡的尸体肿大一圈,很符合肾衰竭后的身体浮肿情况。整个过程不超过七十二小时。”纪询,“考虑到他们正在一艘航行的船上,同样也是临时起意的谋杀,那毒物的范围是很有限的,我倾向是……防冻剂。”
  “防冻剂?”霍染因闭着眼睛想了想,“乙二醇?”
  “嗯,完美符合死者特征。”纪询点头。
  “防冻剂。”孟负山,“冷冻库,余海?”
  “或许。冷冻库里存储一些防冻剂用于化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负责冷库的他使用防冻剂不需要和任何人报备。”纪询说,“坏消息是,这也是推测。好消息是,我们还有办法,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他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霍染因和孟负山先是有点不解,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顷刻露出了和纪询一模一样的玩味笑容。
  “确实……这个方法很简单。”
  第二七一章 解谜。
  “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
  当幽幽的叩击声以独特的节奏传入躺在床上的吴老板耳朵里的时候,吴老板以为自己在做梦。
  真像是半梦半醒鬼压身的情况。
  他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漆黑的远处一抹昏黄的光点,那是他没有关掉的床头灯;他的身体一动不能动弹,空气仿佛凝出了重量,正在朝他施压,他喘得费劲;还有那一直不懈地钻进耳朵的声音,像是……像是什么?
  像是大大的雨滴,一滴滴敲在玻璃上。
  是啊,是啊,睡觉之前,窗外风雨交加,有雨滴的声音,再正常不过。
  可这真的是雨的声音吗?
  雨声是脆的,是软的,而这声音,是沉的,闷的。
  与其说是雨声,可更像是……像是正有人用手指关节,一下下在叩击玻璃的声音!
  吴老板陡然睁开眼睛!
  惊骇像是看不见的怪物,一下子从黑暗中跳出来狠狠衔住他的心脏。
  他瞪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布满宛如电视噪点的花斑,他战战兢兢地看向床头的灯,那点薄弱的光,没有给他带来安心,那反而让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因为这光,只照亮了房间床头的一圈,至于其他的地方,床的下半部分,沙发,客厅,浴室……全部都照不到。
  它们都藏在黑暗之中!
  还有什么东西和他们一起藏在黑暗之中?
  还有,还有……对了,还有。
  还在响的声音,从他睡觉,到他睁开眼睛,都不紧不慢地响着的叩击声,藏在窗帘后,响在通向甲板的玻璃门上的声音。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吴老板的手打到了床头的矿泉水瓶,矿泉水瓶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砰。
  叩击声突然停了——
  没等吴老板的心,从恐惧的尖牙下侥幸逃脱,停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够了,够了,这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心没有逃脱,他可怜的神经,也成了名为恐惧的怪物的俘虏。
  这怪物,先用牙齿戳他的心脏,一重,一轻;再用锯子据他的神经,一来,一回。
  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他先开灯,把所有灯都开了,房间里灯火通明,属于黑暗的怪物被赶到了角落,可是声音——声音还在继续——并且更加的快了,仿佛它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吴老板重重打了个寒颤。
  他的牙齿,五官,脑浆,整个大脑,都开始动摇。
  恐惧之中,他找到自己稀薄的理智,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窗帘后的未知……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他应该拉开窗帘,去看一看,也许只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到了玻璃门上,一下下撞着,一场因想象而引发的乌龙……倒是令他生死两难!
  他给自己打着气。
  他从地上摸索着站起来,颤巍巍地往窗帘走去,他开始无可遏止地怀念起小韩来,那是他忠心耿耿的保镖,他也没有亏待他,每年的工资奖金和红包,给的足足的。可是现在,小韩被扣在外头,加入了保镖队伍中,为没给他发过一分钱的柳先生卖命……
  自己!
  倒要在这里担惊受怕!
  怨恨像一口泉眼,在心里咕嘟咕嘟冒个不停。
  但吴老板也没敢去向房间的正门,好似比起不停发出怪声的窗帘背后,那扇由柳先生勒令关闭的房间门,更加的令他害怕。
  毕竟泉眼,没有办法漫过大海,也没有办法漫过大海上这艘船的主人,柳先生。
  他终于挪到了窗帘前。
  叩击声已经很明显了,明显得像是敲出响声的手指,不是在窗帘背后的玻璃门外,而是呆在他的耳道中,它正在他的耳道里,不耐烦的,一下又一下敲击着……
  吴老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老了。
  可是现在,他认为自己老了,他身躯酸软,四肢无力,脑浆宛如浆糊般黏稠,根本想不出任何自救的办法,只能寄望于天意……
  是的。
  不会是幽灵的。
  不会是来杀我的。
  只是点什么意外,什么被风刮上来的东西,虚惊一场,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他终于抓住了窗帘,悄悄的,掀起窗帘的一角。
  啪。
  美梦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从室内透出去的灯光,从天上亮起的电光,一同让他看见,外头站着的戴面具的男人。
  这男人,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纸。
  枪对着他的脑袋,纸上写字:
  “我开枪。”
  “or”
  “你开门。”
  惊天动地的惨叫从吴老板的喉咙中冲出来。
  他是个虚弱的老人……这个虚弱的老人以一点都不虚弱的速度逃离了甲板门。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间的大门,中途居然没有忘记掀起沙发上的坐垫,以其当成盔甲,护着自己的要害!他做了和刚才马尾老板一模一样的事情,用力地拍着门,大喊大叫:
  “幽灵,幽灵在我这里!”
  他叫着,声嘶力竭的叫喊中居然扭曲出快意来:
  “柳先生!找到幽灵了,幽灵就在我的窗户外,我立刻开门,你们赶紧进来,把幽灵杀了我们就安全了!”
  但是。
  那个冷酷的,姗姗来迟的声音,依然说:
  “不准动门——”
  “什么?”吴老板不可置信的怒吼,“你听懂我的意思了没有?幽灵就在甲板上,拿着枪站在甲板上,和我只隔一道玻璃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窗户外,纪询和霍染因对视一眼。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岂止不是一个人,在他的左边,是霍染因,在他的右边,是孟负山,只是两人先前都隐在一旁,作为后手,以防万一。
  正是时候。
  纪询将枪抛给霍染因。
  霍染因抬手,开枪。
  “哗啦”,以弹孔为中心蛛网龟裂的玻璃,下了一场亮晶晶的雨。
  霍染因将枪抛回给纪询。
  纪询吹声口哨,还挺意外的。
  接着他冲依然如同幽灵般隐身黑暗的孟负山晃晃枪:看见了吧?信任。
  孟负山冷睨他一眼:毛病。
  但是接着,纪询和霍染因并没有踩着碎玻璃掀开窗帘,进入已经完全不设防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