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恐怕衍生出来的,就不单单是食盐的事情了。
巨大的利益势必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张彦瑾算是彻底把话给刘俊义点透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标准,把选择权交给别人,从不为难别人。
刘俊义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松开后没多久又握成拳头,这样重复几次之后,他一拳头砸在案几上,飙了一句粗话:“去他娘的,干!老子远在天边,飘忽在海上,他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还能不遵守大魏朝法律不成?!”
“好!”张彦瑾抚掌赞许道。他想把利用海水在沿海地区制作食盐的事情交给刘俊义,一来是看中了刘俊义所处的位置优势,二来是看中了刘俊义身上的侠义精神和敢于反抗世俗的精神。
其实刘俊义刚刚的回答也基本上是在张彦瑾的意料之中,毕竟刘俊义的为人他很清楚。
“刘兄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彦瑾盘腿坐在案几边,微微斜靠在凭几上道:“一旦我们用海水制作出食盐来,将食盐贩卖到各地,可以大大增加朝廷的税收,那瑞国公周勤虽然位高权重,可皇上和朝廷总不会和自己所得的税收过不去吧?”
“有道理。”刘俊义捋着胡子点头道,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朝廷也有规定说是不让制作私盐,若是到时候他用这一点压制我们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张彦瑾早就有所准备,他的手指在案几上划了一下道:“我们为何非要叫食盐呢?难道不能叫其他名字吗?”
“可……”刘俊义有些迟疑,就算是叫其他名字,可那白花花的颗粒谁看不出来是食盐?
“按照我给的方法制作出来的食盐当中会多加一味成分,长期服用,可以治疗大脖子病,既然能够治病,那就和普通的食盐不是一样的东西,我们给它起名叫雪药如何?”张彦瑾解释道。
“张兄还懂药?”刘俊义是一脸惊奇。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刘俊义根本不懂医学,也不懂药理,此番听刘俊义如此一说,便瞬间联想到了药房当中那一味一味的中药上面去。
张彦瑾微微一笑道:“只是名字而已,叫它雪药,乃是因为它刚好能治疗大脖子病。”
“原来如此,二郎真是高明!”刘俊义靠在凭几上,满脸憧憬之色道:“如此一来,朝廷规定的百姓不得制盐便无法约束我们了。”
他们这也算是钻了朝廷法规的漏洞,不过只要能让朝廷从中得到利润,便没有问题。
在他把修建晒盐池,以及其中的各项工艺一说,刘俊义这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立马就懵了。
他扒拉扒拉桌子上的图纸,眉头紧皱道:“这么难,估计所有的晒盐池子修建好之后,恐怕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由于是海水制盐,故而先需要把海水引入盐池当中,经过晒盐,洗盐去除泥沙,才能达到张彦瑾在中州平顶山挖出来的盐床这种效果。
如此一来,工艺中一个流程接着一个流程,便需要更多的盐池。
刘俊义思索片刻后又道:“二郎,你知道的,我也是建造过船只,以及其他东西的人,修建这些什么盐池之类的东西我倒是不怕,只是这其中的工艺和操作,我这个大老粗完全不懂啊。”
“刘兄放心,我会派四五个完全掌握技艺的人跟着你一起过去,你觉得如何?”刘俊义的反应完全在张彦瑾预料之中。
刘俊义喜笑颜开道:“这个好啊,这个好!等到明年开春我把所有的盐池都修建起来,咱们的海边制盐厂就可以开起来了!”
张彦瑾淡淡一笑,他在中州挖出盐床的事情必定让周勤恼怒不已,可他恐怕没有想到,让他想要呕血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张彦瑾和刘俊义交代清楚之后,刘俊义没停几天就匆匆赶了回去。他先把修建盐池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便带人去了海上,准备趁着这段时间给张彦瑾寻找天然树胶。
张彦瑾则继续在中州平顶山忙碌制盐的事情。在他不断实验之下,大批量可以正常运行的蒸汽机终于被他生产了出来,并用在了制盐上。
在培养出能熟练使用蒸汽机的工人之后,张彦瑾立马调出了二十来个熟练的工人,把他们派到了张伍二那里和王石王久那里。
既然他们现在生产出了蒸汽机,有了高级的方法,为何不全面广泛地利用起来呢?
修建好的盐池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晾晒已经可以使用了,张彦瑾便让人把盐从盐床上挖出来,放入盐池当中进行第一次清洗。
在洗掉其中的泥沙之后,他便安排人将已经融入水中的盐引入第二个盐池,进行蒸发,除去其中的氯化镁。
就这样,一个流程接着一个流程的进行,在八月十五号中秋节前夕,张彦瑾终于制作出了碘盐。
他望着盒子中如雪一般的碘盐,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戏终于要鸣锣敲鼓了。
此番回长安城,一路上已然不是春末初夏来时的绿水红花,而是层林渲染的枫叶和那随风飘摇的银杏金叶,到处充斥着秋季独有的丰收喜悦。
可谓是天高云淡,秋风飒飒。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张彦瑾一路纵马疾驰,和陈溯带着张伍二一行人回到了繁华热闹的长安城。
中秋将近,张彦瑾和陈溯回到长安城之后,便各自分开回府为宫中中秋盛典做准备。
月有阴晴阳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礼记》有言:八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之大道,则寒暑匀,取之月数,则蟾魄圆。
中秋八月十五,在古代最初其实是仲秋,这仲秋又在八月之中,渐渐的便有人把八月十五称之为中秋了。
在大魏朝之前,人们虽然也赏月,可八月十五却不是一个节日。是人们在春夏两季种下的植物获得了丰收,秋天充满了收获的喜悦,才开始有人在八月十五赏月。
等到了大魏朝,皇上才正式把中秋节定为一个节日,象征着阖家团圆。
既然是大魏朝定下的传统节日,故而朝廷十分重视。皇上还会在中秋节之际,在宫中举办典礼,邀请群臣共同祝贺。
远道而来的臣子和使者也可以一同参加,还可以趁此机会给皇上进献。
这便是张彦瑾为何要赶在中秋佳节之前,要制作出碘盐的原因。
送礼在特殊节日送,自然能让皇上印象更加深刻,如果碘盐足够好的话,甚至可以在以后皇上过中秋节时,都能想起这一年的中秋节,他进献了碘盐。
不过张彦瑾并不准备把碘盐叫做碘盐来进献,一个商品叫的名字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第104章
这个时代的食盐对于老百姓来说十分尊贵, 可等到碘盐彻底流通开来, 食盐就会变成家家户户都能得到, 每日都要吃到的一种普通食物。
可要是把碘盐叫雪药,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更重要的是, 这个时代的人对大脖子病认知有限,碘盐却可以治疗大脖子病,这一点便会给老百姓以十分神秘的感觉。
虽说张彦瑾并不打算把碘盐卖出高价, 可利用这一点,却能充分碾压瑞国公周家所掌握的官盐。当然, 也能让等他和刘俊义在海边开的制盐厂变得名正言顺。
中秋节的当天,张彦瑾在张伍二等人的伺候下穿好朝服, 拿着他早就准备好的碘盐, 跟着张仲谦一起乘坐马车往宫中而去。
或许是张彦瑾以往的能力展现,让张仲谦放下了心,此番在路上,张仲谦没有再和张彦瑾殷殷嘱咐,而是主动的说起了朝廷中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并问张彦瑾如果遇到了类似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张仲谦在听到张彦瑾陈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 有时候会点点头, 有时候会摇摇头,给张彦瑾指点一二。
张彦瑾明显可以感觉到张仲谦对他的期望,想起以往上朝之时,张仲谦总是不厌其烦地嘱咐他, 再看到现在张仲谦主动和他讨论问题,张彦瑾心中也是感慨甚多。
若那时候的他在张仲谦眼里恐怕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那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是一个能让张仲谦觉得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至于碘盐,也就是雪药的事,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商量一番了,张仲谦也知道张彦瑾这没做实际上是想要彻底碾压瑞国公周勤他们所掌握的官盐,他在听了张彦瑾准备在中秋典礼上献给皇上的计划后,并没有反对,反而是支持了张彦瑾。
上次造谣的事情他也看出了,瑞国公周勤有意针对张彦瑾。他向来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再加上张彦瑾现在已经挖出了盐矿,又生产出了雪药,这等于说是身怀宝藏,就算是张彦瑾不献给皇上,其他人也会生出觊觎之心,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交给皇上,由皇上定夺?更何况平顶山本就属于皇上。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张彦瑾已经准备把碘盐的生产弄到遍地开花,四处撒网,让食盐彻底脱离官制,达到私人可以贩卖的程度。
在两人的讨论中,马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桥上,再往前去,张彦瑾便不能乘坐马车了,张仲谦干脆和张彦瑾一起下车,缓步前行。
朝堂上,歌舞升平,皇上看到了坐席上的张彦瑾,便随口问起张彦瑾中州的事情,张彦瑾便顺势起身,在给皇上交代了一些中州的事情之后,话锋一转道:“皇上,恰逢佳节,微臣想要给皇上进献一味神奇的药。”
皇上斜倚在凭靠上,手指轻轻点了点凭靠道:“哦?什么药物?”
据他所知,张彦瑾这一段时间不是在中州生产食盐吗?怎么还给他进献药物来了?这家伙又在耍什么滑头呢?
张彦瑾粲然一笑,从背后所站的太监手中接过碘盐,双手捧上。
皇上皱着眉头道:“大脖子病?”
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李明锐道:“皇上,大脖子病就是有些地方的人脖子粗大,和脑袋一样粗细,和常人不同,故而叫做大脖子病。”
“大脖子的人不是不同地方不同人种吗?什么时候还成大脖子病了?”皇上有些不明白。
李明锐再次低声道:“皇上,实际上咱们关中有些人也有大脖子,不过这种人一般比较少。”
旁边的太监刚刚已经从张彦瑾手中接过了雪药,此时看到皇上点了点头,就盒子打开,让皇上一睹雪药真容。
明黄色的绸缎当中雪白的颗粒如同一座小丘般堆积在一起,晶莹洁白,煞是好看。
不得不说,由于制盐工艺的影响,大魏朝时代生产的官盐并不如后来时人们吃的食盐那般洁白,甚至有些微黄。
故而张彦瑾此番制作出来的食盐,在成色上已经可以充分碾压周勤他们生产出的官盐。
“启禀皇上,在长有大脖子地区的老百姓中,智力残疾者明显偏多,这些并不是他们那里的人天生智力低下,实际上是因为体内缺少一些东西引起的。”张彦瑾见皇上的认知有误区,便解释道。
实际上,碘盐的发明并不早,是在现代解放之后才发明出来的,科学家经过大量的调查后发现,碘缺乏对人类健康的损害,不仅是平时可以见到的碘缺乏病如甲状腺肿大和克汀病这种形式,更严重的是表现在“正常人”身上的运动和智力异常。
简而言之,便是婴幼儿的智力残疾。
也正是因为如此,政府才开始实施给食盐中加碘这一方略,也彻底根除了控制住了地方性甲状腺肿和地方性克汀病。
“体内缺少东西引起智力低下?”皇上略略有些惊讶。
“启禀皇上,这是微臣在生产食盐的时候发明出来的,这种盐长期服用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并且洁白如雪,故而叫做雪药。”张彦瑾见皇上伸手捏了一点碘盐观看,便主动解释道。
“盐?张彦瑾,你好大的胆子!”
旁边的瑞国公双眼也迷了起来,这张彦瑾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小辈们打打闹闹,就算了,这是真恼了要动他们这些老家伙了?
皇上也看着张彦瑾,似乎是想知道张彦瑾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彦瑾不慌不忙,然后说道:“皇上,臣效忠皇上才不敢隐瞒,这盐确实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变药也使得?”
皇上收回了目光,着小子看来是真想动那些老家伙了,这不直接说盐,而说成药,不过是想避开盐法而已。
他将手中的食盐放入盒子中,饶有兴趣道:“你是如何发现这种盐可以治疗大脖子病的?”
“微臣曾经奉皇上之命去过沿海一代的地方,微臣发现沿海一代的老百姓从来没有得过大脖子病,在微臣细细观察之下,微臣发现,他们都经常食用海中的一些植物,而在关中一带,微臣发现有些老道的大夫在看到人患了大脖子病,就会让病人吃一些海中的植物,这样大脖子病就会好了。”张彦瑾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虽说他知道碘盐是给食盐中均匀地喷了一定量的碘酸钾,可他不能给皇上这么解释,一来是这么解释太过于繁冗,皇上不爱听,二来是他那么解释,皇上也听不懂啊,反倒惹出麻烦。
他这样解释,虽说其中原理不太对,却解释得通,皇上也能听得懂。
“微臣仔细琢磨之后,便想到了把这些海中的植物和食盐均匀地混合在一起,制作成雪药,由于雪药中所含的海中植物很少,故而可以日日食用,对身体无害,还能达到预防大脖子病的效果。此外,臣在这折子上已经全部阐明雪药的价值,还请皇上查阅。”张彦瑾补充解释道。
皇上让人接过折子,一时间,朝堂安静倒了极点。
皇上一合上折子,进入大笑,点头赞许道:“好!这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朕要赏你!”
其他朝臣闻言心中一惊,这是皇上允许张彦瑾动士族利益?要知道,士族为什么能把控这么多势力,其一是书和人才,其二就是盐和铁了。张彦瑾那折子上是什么东西!他们绝对不信是普通的药用价值。
张彦瑾面上丝毫不露,他跪拜道:“皇上,微臣身为中州重建的工部侍郎,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要赏赐。”
不是他不要,而是他怕等到刘俊义在海边把制盐厂开起来的时候,占了先机,皇上找他算账,所以他现在还是积攒一些人品比较好。
朝廷早已经有打算把官盐变成人人可做的买卖,就是为了慢慢瓦解士族利益,可毕竟现在还只是构想,不是正式实施不是?他给皇上这能快速制盐法,无疑是雪中送炭。
皇上一顿,细细打量张彦瑾。这小子以往对于赏赐都是来者不拒的,怎么今天还和他客气起来了?难道是另有打算?
“你可知道朕要赏你什么?你就贸然拒绝了?”皇上有些不悦。
中州的动向,尤其是张彦瑾那边的动向,他可是一直找人留意。不说了解到事无巨细的程度,可大致他还是知道的。
据他所知,张彦瑾这一段时间还在中州平顶山制作出了一种叫做蒸汽机的东西,厉害到可以自动喷出雾气,甚至让有些机器自动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