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娜,巴德尔摸着体内的火种,立刻来到永夜,巴德尔出现在霍德尔面前,他没有喜悦于兄长的臣服,而是跪下抓住霍德尔的肩膀,“嘉娜的种子在哪?”
霍德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神力让直视着他的霍德尔被灼伤了双眼,新神的力量犹如雷霆般暴烈,世间所有人都无法逼视,霍德尔狼狈地垂下头,“她没有种子。”
“不可能,”巴德尔很冷静,“我能感受她的气息。”
她还在。
“当然,”霍德尔低着头,指着巴德尔的胸膛,“她就在你体内。”
巴德尔慢慢地放开他,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他瞬间又消失在永夜,降临在卡洛琳曾经的卧室,波格的躯壳还躺在她的床上,身上披着那件银袍。
他失去生机,像巴德尔刚创造出来时一样,一个没有灵魂的盒子。
巴德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扛起波格,瞬间又来到神域,欲望火炎正在神域的角落静静地燃烧,失去红焰,它不再有人守护,只是无穷无尽地燃烧着,毫无用处也毫无意义。
将波格的躯体投入火焰,欲望火炎失去了红焰,连波格的头发都无法点燃,波格的躯壳由光明神的摇篮制成,是世上最能承载神力的物体,它的力量不亚于任何一件神器。
“嘉娜,我以创世神之名,在此火焰中,赐予你新生。”巴德尔的胸膛变得透明,他掏出心尖燃烧的一小撮红焰,将红焰投入欲望火炎中,平静燃烧着的火焰瞬间直窜天际,波格的躯体也消失在火焰中。
红焰离开体内,巴德尔的脸色变得黯淡,但他的眼睛却很亮,直直地盯着燃烧的火焰,嘉娜,回来。
火焰中,卡洛琳漂浮着,对面立着世间最美的那株花——嘉娜。
她的美丽,世间所有的生灵都会承认,由神精心雕琢,以至于神也陷入了她的魅力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世人会称她为魔女,她的样子看上去分明很天真无邪,脸上带着温柔如静水的笑容。
卡洛琳,我们是命运的一部分,是新神的礼物,是为了祝贺新神的诞生,命运的书页早已书写好结局,为什么要拒绝你的身份?
“不,我的意义,是成为我自己。”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成为嘉娜,你就无法成为自己?
“我……”
波格尼斯和嘉娜,波格和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真实地存在与这个世界,却好像是命运之手下枯树掉下的一片落叶,洋流激起的一丝泡沫,风吹过地面的尘埃,因为神的毁灭而消逝,因为神的新生而牺牲。
与神相比,微不足道,既然如此,何必活着?
你错了,嘉娜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火焰外面色凝重的巴德尔,在神心中,你是挚爱。
巴德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新生与毁灭两股力量失去了平衡,他的右臂正在腐烂,左臂却在新生,长出了第二条左臂,他的样子越来越怪异,却坚持看着火焰,眼神中闪烁着渴望和哀求。
嘉娜,你听到了吗?这是神的祈求,他以他的神格祈求你的复生。
……
新神的诞生让大陆焕然一新,分裂了一千年的大陆重新统一,人们的信仰也不再斗争,黑暗神都已经臣服,信仰黑暗神的人们也被新神所感召,大陆到处建起了新神神庙。
工匠们日夜铸造神像,画师们在宫殿的墙壁绘制神像。
神像的面容依旧模糊,倾注了人们信仰的神像威严庄重,他身边站着一个同样面容模糊的女人,穿着银袍,火红的卷发柔顺地披散,与创世神紧紧牵着手。
“妈妈,创世神身边怎么还有个女人?”年幼的孩童不解地问着母亲,不是说创世神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没有神明能够与他并肩。
“嘘,”母亲紧张地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首流传的赞美诗,对着孩子说道,“那是女神嘉娜,对她不敬,创世神会发怒。”
霍德尔站在神殿前,焦躁地来回走着,巴德尔晋升为创世神之后,连神殿都比以前嚣张很多,经常紧闭着殿门,摆出一副不欢迎任何人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怀念以前伪善的光明神了。
“巴德尔啊啊啊,你出来啊!”霍德尔在殿外怒吼着,黑暗神力一道接一道地打在门上,神殿的门像一张巨口,吞噬了他的神力,还飘出一缕烟,像是打了个饱嗝。
嘉娜在睡梦中被巴德尔的叫声吵醒,想起身,腰部被巴德尔牢牢地抱住,他紧箍着她,英俊的侧脸靠在她的肩头,像个耍无赖的孩子,“别理他。”
“他已经连续这样二十多天了,”嘉娜刮了刮他的脸颊,“让他见见我。”
她复生之后,霍德尔马上出现在火焰之外,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没出现一秒,就被巴德尔投回了永夜。
二十多天,他孜孜不倦地在神殿门口,先是哀求,无果之后就是怒吼,他的小花他凭什么只看了一眼就没了!
“他曾将你藏在永夜日夜观赏几百年,”巴德尔的嘴唇顺着她滑腻的肩膀往上吻去,“而我,仅仅与你单独相处短短二十四天,嘉娜,对我们公平点。”
“胡说,”嘉娜顺势亲了一下他凑过来的嘴唇,“你作为波格尼斯的时候,我们也相处了很久。”
“那不算,”巴德尔皱了皱眉,相处久有什么用,天天看着娇美的花朵傻笑,那么蠢的人肯定不是他,“而且嘉娜,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嘉娜在红焰中重生,她只有时刻与巴德尔在一起,巴德尔才能保持神力的平衡,只要她离开巴德尔,巴德尔很快就会神力失衡,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一起去见他。”嘉娜作出了让步,在他不满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巴德尔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能披上白袍,与嘉娜牵着手来到殿外。
霍德尔骂累了,颓丧地坐在殿外,冷不丁地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嘿,霍德尔。”是嘉娜!他惊喜地回头,眼睛马上被神力灼伤,“巴德尔!”该死!因为疼痛只能闭上眼睛的霍德尔愤怒地跳了起来,他想见嘉娜,但有巴德尔在她身边,他永远也睁不开双眼,“滚开,我只想见嘉娜!”
手被轻轻晃了晃,嘉娜侧头,看到巴德尔无奈地皱起了眉,仿佛在说:看吧,不是我的错。她也皱起了眉,“霍德尔,我不能跟他分开,我现在很好,你回永夜吧,如果无聊,可以重新养一株花或者草或者树,总之,找点兴趣打发打发时间。”
霍德尔委屈地都要哭了,却被巴德尔乘机轻轻弹了弹手指,赶回永夜,巴德尔侧头亲了亲她的红发,轻声道:“我们也打发打发时间?”
神的时间很多,巴德尔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单一,神路漫漫,不与心爱的人在床上度过,算什么神域独尊的创世神?
在一个午夜,混沌悄悄离开了嘉娜的躯壳,顺便带走了一丝神力,这丝神力带着毁灭和新生的力量,能为它塑造肉身时提供强大的支持,它原本只想收取卡洛琳的忠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若是每个世界都能这样买一送一,那就太好了!
第163章 陪嫁1
窗外夜色如水, 一棵高大的金桂树开满了桂花,繁茂的花朵将枝丫压弯,枝头轻轻地随着晚风敲打纱窗, 似是想要亲近烛影小窗上那个曼妙的身影。
“千秋姑娘, 你这算是一步登天了,”王妈坐在千秋身旁,摸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人是多好的人材, 品貌都是万里挑一, 能看上你, 是你天大的福分。”
千秋沉默不语,瓷白的脸在灯下生晕,双眸如水,一抬眼,王妈心头一跳, 这眼睛, 又大又圆, 像刚剥下的桂圆核, 水灵灵的,真是标致,怪不得这夫人进门才刚一月,大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抬这陪嫁丫鬟做妾。
就是这丫头跟个木头人似的,听了这样的喜讯, 每日仍旧做着自己的事,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大人瞧见她满面愁容地洗衣,疑心她是否不愿,让她王妈来探探口风,开解开解。
叫她说,给大人做妾,是本朝多少女子日思夜想的,不少高门大族的庶女都等着大人挑,偏看上了她这个小丫头,大人这样看重她,她有什么不满需要开解?
不管王妈说破了嘴,千秋始终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像一座漂亮的瓷人,腰板坐得直直的,实在是一副不受教的模样。
王妈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劝道:“千秋姑娘,你可惜点福吧。”
千秋仍是那样,坐着,也不起身送人,连嘴上也不说两句送客的话,王妈摇摇头,这样的性儿,劝是劝不好的,只能好好的磋磨才是。
王妈心中有气,走时也不关门,夜风将门吹得嘎吱嘎吱响,桂花的香味飘入屋中,坐在那的木头人千秋突然眼神一变,那张标致且木讷的脸鲜活了起来,她挑了挑眉,上前将门轻轻关上,转身靠在门上,回忆起这个倒霉的陪嫁丫环的几辈子。
是,几辈子。
千秋不知是得罪还是讨好了哪路神仙,她与常人不同,天生具有重生的能力。
第一次重生,是在七岁那年的冬天,她娘要卖了她换粮,她年纪小不懂事,抱着她娘的大腿哭着不肯走,她娘与她说,秋儿,你跟着娘,会饿死。千秋懂饿,她天天挨饿,但她不懂死,执拗地抱着她娘,哭喊着秋儿宁愿饿死也要跟着娘,她娘也是个摇摆性子,看女儿这样舍不得她,只好带着她回家,结果还没有等饿死,先在破草屋中被冻死。
千秋睁开眼,又回到了集市,她娘正摸着她的辫子,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到了别人家里,要守规矩,等娘找到活计,攒够钱,就把你带回来。
听着曾经听过的话,千秋又惊又怕,疑心自己是做了个梦,颤抖着说自己不想走,她娘果然还是说跟着娘会饿死,千秋不敢再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惶恐中,有人看上了她,想把她买走。
这次,她跟着人走了,她娘拿了银子,回去购置了粮食棉被,顺利地过了冬,开春就找到一个绣活来做。
姑娘喜欢她的本名,千秋,寓意长长久久,开了恩,没有给她改名,她仍旧叫千秋,成了光禄大夫的嫡女院内的一个丫鬟。
她心里总想着娘说的,攒够钱,就把她赎回去,在院子里,除了埋头干活,什么杂事闲言都不理,渐渐地,姑娘倒是越来越看重她。
第二次重生,是她十一岁那年,她娘给托人给她捎信,说加上千秋这些年给她寄的银子,月底就能攒够千秋的赎身钱,到时候她就接上京接她回家。
收到信的那晚,千秋将信贴身放在心口,睡得很香,她马上能回家了,真好。
她在府里盼啊盼,每日偷偷地看着高墙顶,盼了足有一月,从初时的喜悦到后来的担忧,一直到收到娘在路上遇匪身亡的消息,她绝望地晕倒,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月前收到娘信的时候。
千秋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立即派人捎信给娘,让她娘千万别独自上京,请个信得过的人将银子送进京就好。
她娘哪放心将自己女儿的赎身钱交给他人,还是瞒着千秋上京,倒是没有独自一人,而是跟着村里来京中贩药的村民一同进京。
这次,千秋顺利地见到了她娘,她嗔怪娘不听话,也高兴终于回家,赎身时,姑娘还抱着千秋哭了一场,说舍不得千秋,再也找不着千秋这样好的丫鬟,给了千秋一个金镯子。
千秋和她娘回村时,仍跟着村民们一起回,但在半路还是遇上了匪徒,这次的匪徒穷凶极恶,当着千秋的面将她娘砍杀,冲上来边拔她的金镯子边狞笑着撕她的衣裳,千秋尖叫着晕倒,醒来时,又是回到了接到她娘信的时候。
望着薄薄的信纸,千秋摸了摸脸,脸上仿佛还有娘的血溅上去的温度,又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腕子,她默默地哭了,提笔写信,娘,我在光禄大夫府中,过得是顶好的日子,我不走,那银子您在家里购置些田产,好好颐养天年,千万别上京,上了京,我也不见你。
她娘没来,听她的话,在村里买了田产,还嫁了人,过了一年,她有了弟弟,姑娘在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送了她一个金镯子。
千秋望着镯子,苦笑了一下,将镯子慎重地戴在手上。
第三次重生,是她十五岁那年,姑娘要嫁人了,嫁的是徐司徒,京中许多少女的理想夫婿,出身品貌无一可挑,姑娘欢欢喜喜地嫁人,拉着她的手问她可愿陪嫁。
她摇摇头,陪嫁丫鬟过去是要伺候姑爷的,司徒大人是人中之龙,她不敢,也不愿,她想找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门房也好,挑夫也罢,只要踏实肯干,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姑娘听她说了想法,马上点头应允,将这事交给院子里的马婆婆,让她替千秋物色个好人选。
马婆婆办事利落又快,找了一个管事的儿子,在太尉府上当侍卫,听说人老实憨厚,家里也清清白白,千秋和姑娘都很满意。
她比姑娘先嫁了,嫁过去当夜,她的夫君尚未进门,便被衙门的人押走,他不知是做了什么坏事,第二天就畏罪吊死在狱中,她甚至没见过她的夫君一面,便成了寡妇。
她又在睡梦中重生了,醒来的时候她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老天爷的意思是,要她陪嫁。
她跟着姑娘一起进了司徒府。
徐司徒确实是一等一的品貌,他高大英俊,气宇轩昂,虽是文臣,却有着武将的气势,脸上总是带笑,对府中的每一个下人都是那么平易近人,进出姑娘院子时,总会与她说上一两句话,不是什么吩咐询问,就是闲谈,看上去很和气。
只是姑娘越来越不高兴,看千秋的眼神从先前的喜爱成了厌恶,将她赶出内院,让她到外院做些洗衣浇花的杂活。
千秋是任劳任怨的性子,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突然就讨厌了她,但姑娘待她好了这么些年,不管姑娘吩咐她做什么,都是她应该的。
她在外院刚待了两天,侍弄花草时,司徒大人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徐司徒瞧着她满手的黑泥,脸上的笑意淡了,轻声问道:“怎么是你在做这些事,别的丫头呢?”
“启禀大人,奴婢本来就是做这些事的。”千秋老老实实地回答。
徐司徒:“那你喜欢做这事吗?”
千秋愣了愣,她当了这么多年奴婢,当然是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哪里来的自己喜不喜欢,她愣神的那一下,徐司徒已自顾自地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就传来徐司徒要纳她做妾的消息。
姑娘拉着她的手,神色凄楚,眼神中又是她熟悉的那个喜欢她的姑娘,“千秋,为什么偏偏是你?”
千秋终于懂了,姑娘为什么突然不喜欢她。
她来到司徒大人院子外,从白天等到晚上,终于等会了微醺的徐司徒,看到她俏生生地立在院门口,徐名舟心中惊喜莫名,几步上前,嘴角往上翘起,柔声道:“千秋,你在等我?”
千秋点了点头,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想说什么?”徐名舟靠近她,低头,口中淡淡的酒香喷洒到千秋的脸颊,将她瓷白的侧脸染上一层红晕,叫徐名舟瞧了就欢喜。
“大人……”千秋声音小得像蚊子,但徐名舟还是听到了,他将身子俯得更近,耐心地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