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向窈笑了笑没吱声。
她半蹲下去,掀开白色外盒,露出一只浅绿色的精致蛋糕,周边裱着一圈水纹拉花,再往里是簇簇粉色玫瑰花朵,正中间的装饰物是一座五彩的气球拱门,拱门下站着对新人。
长发女孩儿穿着白色礼服,旁边是身量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像极了结婚现场。
可巧克力铭牌虚虚压在两小人面前,上面是用黑色糖浆拉出来的“阿凛生日快乐”。
字体清秀工整,清晰明了。
目光落在那两个做工稍显粗糙的小人上。
谢则凛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
钟叙一看就反应过来,吃味道:“居然还是亲手做的,你亲哥生日都没这待遇。”
“等你娶了嫂嫂,立马给你安排!”钟向窈百无聊赖地插着蜡烛,胡乱夸下海口,“到时候给你做个九层高的怎么样。”
周边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对话声钟向窈充耳未闻,自然也没听清钟叙说了什么。
插好蜡烛,她就着姿势回头。
没想到谢则凛居然一直看着她,刚侧过头,就与他的视线一高一低的纠缠。
钟向窈僵了僵,眼底恍然转瞬即逝,却仍是再一次被谢则凛捕捉到。
想起她刚刚进门时候的那个复杂眼神。
谢则凛的喉结稍稍滚动,一股几乎堪称是灭顶的踯躅拉扯撕咬着他的理智。
一边是自己强硬又不容置喙的语气。
一边是此时,钟向窈仰着头,瞳孔亮晶晶的望着他时,满目信赖却微微迟疑的双眼。
高速运转的脑间很快划过一个念头。
或许是刚刚结束与靳淮青的对话,她就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差令谢则凛感到怀疑,以至于当下敏锐发现,钟向窈眼神不对的这一刻,令他忍不住开始思索:钟向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谢则凛的声音沙哑。
钟向窈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软声笑着抓住他的手,眨眨眼睫:“我们点蜡烛吧?”
须臾间,她眼底的那丝沉寂转瞬即逝。
快到甚至让谢则凛质疑是错觉。
钟向窈半蹲在地上,温热的手指埋入他的掌心里,笑容很乖,漂亮的眼底倒映着包间内昏黄的光暗,磨人又暧昧。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对视着。
偏偏旁边人看不懂彼此间的风云暗涌,反倒以为他们在调情。
钟叙旁边的男人受不了的搓搓胳膊:“不是我说,你俩能不能行了啊,这就含情脉脉上了啊?赶紧吹个蜡烛许个愿,结束回家!”
“就是啊,可别在这儿虐狗了!”
不满的声音叫嚷着。
钟向窈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呢?干嘛不回答我呀。”
“嗯。”谢则凛喉间叹息,“许愿。”
钟向窈的眼尾很快地弯了一下。
收回视线的刹那间,眼底隐含的意味,像是在说: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谢则凛眨了下眼。
没再说话。
钟向窈接过一边递来的打火机,点燃蜡烛,侧身将位置让开:“快!许愿吧!”
闻声,谢则凛的眼才慢慢从她脸上挪开,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抵着膝盖,双手交握缓缓支到跟前:“我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钟向窈天天开心,未来顺遂。”
“……”
钟向窈指尖一紧,眼睫翕动。
“我的第二个愿望。”
谢则凛的额头抵在大拇指指尖,很轻地笑了笑,像无可奈何又为自己的念头而忍俊不禁,温声开口:“希望钟向窈永远爱我。”
“我的第三个愿望。”
钟向窈张了张嘴。
不等她出声,靳淮青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一旁打断,有些好笑道:“唉唉第三个愿望要在心里悄悄许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然而谢则凛却抬起头,舒朗清俊的眉目被钟叙关的只剩两盏微弱光芒映的熠熠生辉,他弯唇笑起,眼睑低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冥想愿望。
可只有坐在旁边小软凳上的钟向窈,看得一清二楚,谢则凛正看着她。
“不说出来,我知道一定不会灵验。”
极度暗沉的光影中,谢则凛的眼里闪烁着格外微妙的情绪,像是试探,又像挫败。
钟向窈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直到谢则凛看了她半晌,缓缓开口:“我希望钟向窈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
场面寂静到诡异。
钟向窈咬牙,倏然拽住他的胳膊,越过靳淮青往门口走。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钟叙犹豫:“窈窈,你俩要去哪儿?”
钟向窈声音绷的发紧:“过二人世界。”
“那这蛋糕……”
“你们自己吃!”
话音落,门便被重重合上。
谁也没料到下一秒,钟向窈随手推开了一间门口挂着“欢迎光临”牌子的包间,生拉硬扯着谢则凛,将他直接顶在了墙上。
室内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也没有。
可钟向窈偏偏就能看清谢则凛的双眼,微微喘着气,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这么逗着我很好玩啊?”
咚的一声。
悬在头顶的那把刀骤然落下。
“我没有。”谢则凛声音发哑,“从头到尾我都不是在逗你玩,我只是——”钟向窈拽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呼吸很重:“感觉到了吗?”
掌心下一片柔软。
谢则凛的气息声骤然僵住,浑身血液逆流,甚至感觉到胳膊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两人恋爱这么长时间,甚至同床共枕过,不是没有做过亲近举动,可谢则凛的脑间始终绷着那根弦,每都次牢牢的管住四肢。
此时甚至是第一次触碰到这里。
可钟向窈却没管他心情如何,冷冷地笑了一声,忽然撩起宽松的薄毛衣,顺着下摆,如同一尾鱼儿似的滑至上端。
轻飘飘的布料触碰着肌肤。
谢则凛大脑骤然空白,没由来地,下意识将手往回缩了缩,可钟向窈姿态太过强硬,拽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劲。
不料一来一回间。
他的五指陷入钟向窈的指缝中。
喉结滚动,他登时愣在原地不敢再动。
只是刚刚尾指触碰到了一根轻薄的丝带,似乎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不怎么牢固的隔着毛衣束缚着什么。
倏然间,谢则凛的脑海电光火花,几乎是立马明白了钟向窈这举动的含义。
隔着薄纱与皮肤,里面是她的真心。
钟向窈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他:“你真的没有吗?看我从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你,看我费尽心思,恨不得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囡囡,你先松开我。”
谢则凛克制着面目表情,死死维持着那一丝仅存于缝隙中的理智,沉沉地吐了口气,“我可以跟你解释。”
“可我不想听。”钟向窈覆于他手背的力道加重,眼圈红了又红,声音变得哽咽,“我这里装的全是你,可是你算计我。”
“……”
听到她的哭腔,谢则凛终于慌了。
从始至终都处于掌控者的游刃有余,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摧毁,他试图抽出手,这一次却极为轻易地就被钟向窈放过。
黑灯瞎火的,他看不清楚钟向窈的脸,只能用指腹胡乱地在她脸上擦拭。
指尖触碰到一片水渍,谢则凛的后脑宛若被千斤顶重重砸来,混沌晕沉地分辨出。
那是她的眼泪。
“别哭,你别哭……”谢则凛的声线颤抖,“我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有算计你,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
他试图把钟向窈往怀里拢来。
但钟向窈呜咽出声,挣脱后退,哭着控诉:“可你这样,跟我爸妈有什么区别!”
“……”
像被一道闷雷击中。
谢则凛整个人被抽干了血液,变成一座风干的尸僵在原地,手脚以飞快的速度变冷,冷到他的喉咙都开始战栗。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会所一楼与靳淮青闲聊时,第一次露出端倪的那个他。
当初的所有自以为是与运筹帷幄,终于变成回旋镖,穿越寥寥数月,隔着这么长时间来的甜蜜与心动向他背刺而来。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