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汽弥漫临城,丝缕雨点密斜交织飘落,毛呢大衣顷刻覆上一层雾。
扑面发肤皆沾染湿凉,水珠挂在长睫,眼前景色像隔了片纱,朦朦胧胧。
安度在飞机上小睡了半小时,惺忪加迷蒙,她不自觉眯起眼睛,行动也滞缓,步子挪得很慢。
陈沧目光深湛清明,他虚虚揽一把她的肩,手掌放在她头顶遮雨,半拖带着护她下台阶,“摆渡车要开了,抓紧。”
安度揉脸醒神,抓他微润的袖口,加快速度,两人一块踏上摆渡车。
人挤擦着人,车间味道闷怪。
陈沧一手拉紧拉环,一手把她圈在臂弯,安度干脆靠得更紧,扽他腰间,头埋在他软香干净的胸前衣衫使劲吸了一口,问:“一会你去哪?”
陈沧道:“回公司一趟,你回去休息。”
安度抬头,带了点隐介的失落,“假期还有一天,工作狂?你不用休息?”
陈沧神情冷肃,“产品这边有事。”他扬一个淡淡的笑容,“怎么?真舍不得我了?”
安度没好气,“你还挺自恋!我们各回各家,你工你的作,我睡我的觉。”
“嗯。”他摸出手机看一眼,蹙眉扔回口袋,俊脸恢复低温。
陈沧让司机先将安度送达公寓,下车前他又嘱咐她:“好好睡。”
“陈妈还真没叫错……”安度嘟哝同事给他起的外号,一脚迈出车外,“知道啦。”
陈沧扯住她,半笑不笑,“你叫我什么?”
“陈沧哥哥,”安度扭回身,眼皮微盖,昂着下巴在他喉结蜻蜓点水落一个吻,“行没?”
“……去吧。”陈沧手指轻按上被她亲过的那处,发怔半秒后才放她走。
*
两三天未回公寓,推门一阵冷空气对流,带得客厅窗帘微掀又落。
家居摆设同之前没有区别,茶几上的苹果还饱满,沙发的乱衣也散在靠背边角;但也有些变化——变静了,变大了。
安度提提嘴角,往墙上的挂历瞄去,确认真的只过了几十个小时。
她似乎短暂地进了一个平行的,时空被压缩的密闭舱,再出来时改变了空间感受,也改变了时间感受——既主观又客观。
雨丝被风吹斜,勾挂在玻璃上,汇聚很久才流成几道短短的水痕,大块的阴冷灰白。
安度在门边拍了拍,啪啪几声,整个屋子的暖色壁灯次第亮起,室内的视觉温度高了些。
她解开外套走进浴室。
安度洗得潦草,任热水淋遍全身寒气尽去后,便迅速裹进浴巾里,拿着吹风筒吹干发尾。
手机立靠在镜子和洗手台之间,顶部弹出裴景言的消息:“安安,顺利落地了吧?工作不要太累,和雷盛同事友好相处。”
是属于兄长的、纯粹的问候。
安度手指一划,指尖带给屏幕几厘米水迹。她抽一张纸巾印干,犹豫了一会,在对话框回上:“到了,好,谢谢哥关心。”
*
早上起床后她意外地收到孙依依的新年祝福短信:“安安,新年快乐!我回郡城后实在是很忙,家里事情也多,就没能和你一起见面跨年。听景言说你找了我好几次,不会怪我吧?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当时安度正轻步下楼,打算避开裴景言离家,却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等着,说要送她去机场。
安度身形一惊,裴景言笑笑,拎起车钥匙晃了晃,道:“太早了,不好打车。”
或许是收到孙依依的消息,她将之前难以名状的惊悸与怀疑回收沉底,没有拒绝。
“依依说过年再和你见面,”路上,裴景言主动与安度提起孙依依,一反之前略有逃避的态度,“奶奶到时候也回来,不会放你鸽子了。”
安度点头,绕着他们说:“嗯,你们什么时候才结婚啊,我给大红包啊!”
“年后,日子定了第一个通知你。”裴景言侧头看她,晨曦融了他半脸轮廓,显得极温煦。
安度心定,真诚笑笑,“好。”
一路神思安宁。
两个早起贪玩的小孩在一棵树下仰着头发愁,顺他们的视线上移,一只风筝缠挂于高处,卡在树枝间。
裴景言停下车向他们走去,伸手一跳轻易将风筝取下递还。
安度睇视他背影,心道自己的确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他依然还是那个温润的大哥。
这个小插曲很快揭过,裴景言再启车,淡淡道:“安安,你刚才看到了,风筝离了人的操控,即使飞到枝头,也只能阻停在原地。”
安度当他看什么心理学或者哲学类书籍太多,怀着一点尴尬的愧疚和他硬着头皮往下聊。
她指着车窗外奔跑的孩童和高飞在空中的风筝,道:“这两小孩应该找个空旷的地方放,风筝也没那么容易缠在障碍物上。”
裴景言笑得浅不可察,“风筝不管飞多高多远,也永远不会是自由的鸟。”
“风筝是风筝,鸟是鸟。风筝是死物,鸟是活物,当然不能对等。”
安度有些烦了,止住话题:“哥,你还是说人话吧,和你说话越来越累。”
裴景言轻笑出声,方向盘一转停在航站楼国内出发处,陈沧已经在等。
他再笑,“一路平安。”
安度打了个哈欠,无声地摆手作别。
*
吹风机与古怪的对话回忆同时罢停,安度缩进被窝。
一米八宽的床,她瘦,骨架也小,其实只能占很窄的空间。
安度蜷着腿,脚不到十分钟就变冷,身体先于大脑想念那个人形暖炉。
她拉起被子盖过头,只留手机的光亮入眼,屏蔽工作群又关掉微博的转发提醒,社交软件很清静。
点开钙奶的对话框,她没头没脑地问:“钙奶,为什么人的习惯那么容易被改变?”
钙奶始终离线状态,安度把聊天退了,轻叹着翻了个身。
软件又冒出一条消息推送:“以下几位朋友生日要到了,快为他们送上祝福吧。”
数字化的互联网时代,几乎人人都拥有网络身份,即使是最孤单的独居者,APP也会为你贴心记录你的生辰,并送上系统礼物。
安度忽地想到陈沧的生日似乎也在一月,之前领取雷盛员工卡时,她在签收单上多看了两眼,没记错的话是一月十日。
“啊,没几天了……”她自语。
她揪着发尾绕在指尖又松开,来回十几次后发尾弧度变成了小波浪,安度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个有些笨拙的问题:“给二十八岁的男人送什么生日礼物?”
回答五花八门,但总要加个反问的前缀:“你是女友吗?要看你男朋友的性格喜好……”
“不是女友就不能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安度皱眉,那些打火机、香水、皮带之类的建议全被她排除在外。
“醒了再想。”安度按熄手机,放在床头。
将眠未眠的合眼间,安度好像听到一个少女在笑:“嘿嘿,有事叫你比警察还管用,谁让你的生日是110呢!”
*
手机急腾振动,坚持不息,和木头碰撞发出扰人的噪音,安度在三个小时后被吵醒。
她接起,杨蔓妮火急火燎:“安总!你在哪里啊!看一下工作群,疯了,疯了!”
安度没睡饱,脸还泛着红热,她艰难地睁眼揉眉,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啊?”
“陈妈吃错药了!你快看一下吧!”杨蔓妮急急挂了电话。
安度一听陈沧的名字清醒不少,点开工作大群,定睛把累积的信息消化完后,嘴里骂了一句卧槽,跳着从床上起来。
穿衣梳头只用了三分钟,房门“砰——”一声被大力甩合,水杯里的水都因为共振起了涟漪。
“陈沧,你真行!”安度边按电梯楼层边低咒着拨出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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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分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