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无法接受这点,那我也只能现在让人将你送回通州了。”
  与其让女儿继续留下来得罪人,还不如早早将她送回去呢。
  冯氏就只有冯冬华这个女儿,平时也是捧在手掌心的。她哪里听过这样重的话,眼泪直接掉了下来,抽抽噎噎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讨好冬香的,讨好云夫人的,您别送我回去。”
  几个姑娘,就她被送回家。到时候家里的风言风语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
  冯氏见她这样也有些心疼,看她言之凿凿的保证,终究还是信了她。
  她说道:“好了,把眼泪擦干吧,大大后天便是冬香的添妆礼,到时候不知道要过来多少的大人物,你也好好打扮一下,嘴甜一些,若是投了哪个贵人的喜欢,对你的将来也有好处。若是能结交几个京城贵女那就更好不过了,等你嫁到张家,张家都只能供着你。”
  冯冬华垂着头听着她的话,看上去乖巧的模样让冯氏十分欣慰,“等那天你便穿那件杏黄色的裙子,衬你的肤色。”
  冯冬华说道:“红色那件不是更好看吗?而且还是用浣花锦做的。”
  那浣花锦是舅母送给她娘的,她娘十分喜欢,特地给了她几尺来裁剪出一套衣服,剩余的都放在库房中小心翼翼地守着,比起冯冬香身上的绸缎也不差了。
  冯氏道:“那水红色容易抢了主人的风头,终究不妥。”
  冯冬华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裙摆,抓出了明显的皱褶。
  ……
  在被自己的母亲教训过后,冯冬华也的确努力去讨好冯冬香。只是她以前高高在上惯了,在讨好人的同时,又免不了端着,这就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相比较而言,冯冬兰和冯冬秀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压力,每日同冯冬香亲亲热热的。在得知冯冬香先前教养姑姑出自宫里后,更是惊叹连连。在她们眼中,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只要沾上一点皇家的关系,那就显出了气派。
  她们在家里连教导的女先生都是一个人教全族的,哪里能像冯冬香一样,自己一人就有来自宫里的教养嬷嬷。
  云夕对几个姐妹晚辈教养都十分关注,先前每年宫里放出的姑姑,云夕觉得合适可用的,便直接抢了下来,作为妹妹身边的教养姑姑。比如冬香身边的孙姑姑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二等姑姑,即使比不上李嬷嬷和张嬷嬷,教养规矩和人情往来是足够了。
  云夕也同云瑶、冬香等人说好了,既然给了她们教养姑姑,日后这些姑姑的将来也是要她们来养的。几个人都是不缺钱的主,这样的机会又可遇而不可得,自然是点头应了下来。
  冯冬兰和冯冬秀在知道孙姑姑身份以后,便时常同她请假一些规矩礼仪以及一些基本的常识。
  在那之前,她们甚至连养心殿和乾清宫差别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大楚一些高位官职的具体职能。
  云夕在知道后觉得这两个姑娘可比那冯冬华要聪明多了。冯冬华也就是空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冯冬华倒是想要同云夕请安,只可惜云夕刚回到京城,要忙的事情一大堆。她回京的事情传出去后,给她下帖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至于珠珠,她刚回到京城就迫不及待地进松柏学院去上学了。这丫头一贯嘴甜,还给每个女先生都准备了贴心的礼物,尽管大家一年多没见到她,依旧没有半点的生疏感。云夕也乐得珠珠多呆在学院中,也免得整日烦她。
  除了回帖定宴会之外,云夕还得看一下账本,该罢黜的罢黜,该赏银子的赏银子。她还去衙门将一千亩田地的地契转到冬香名下,算作是她给的添妆。
  冯冬香加上这田地和云夕外出带回来的绸缎地产,嫁妆又多了四台,变成六十八台。
  云夕看了看,说道:“等过几天的添妆过后,还能凑个七十二抬。”
  冬香的添妆礼,到时候登门的客人肯定不少。比如陆翊染已经放话说会送冬香一套的红宝石头面和一套紫水晶头面。陆翊染在去年便如她所愿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原本云夕以为翊染会将女儿安排为义女,谁知道翊染却直接说了,她告诉大家,她在外头遇到一个容貌绝世的少年,一见钟情,两人有了这孩子。
  翊染故意晚几个月回京城的,加上她这女儿对外放话说身体羸弱,就连满月礼和周岁宴都是在外头办的,京城的人还真被她哄了去,只以为是陆翊染在外头和人生下的。
  陆翊染直接将女儿取名叫陆佳。
  楚息元更是册封了这小丫头为郡主,封号为懿,贤善著美曰懿,这封号出来后,原本还想上折子弹劾陆翊染的御史都默默将写好的折子给撕了。上头的态度摆得那么明显,他们何必自讨苦吃。翊染还信誓旦旦和云夕保证,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女儿因功册封为公主。
  陆翊染有了女儿以后,在事业上就越发有进取心了。在今年年底更是率队去剿匪,因功官位又升了。云夕觉得继续下去,她成为大楚第一个女将军指日可待。
  云夕想起自己这位好友,嘴角不由挂起了笑意。
  她对冬香说道:“你明日的衣服可准备好了?”
  添妆礼冬香虽然不会出去招待客人,但肯定会有不少关系不错的闺秀去看她,她还是得好好打扮一下。
  冬香点点头,说道:“一个月前前便准备好了,是李绣娘做的水田衣。”她脸颊飞上淡淡的红色,“只是为了我,将好几匹的锦缎给裁剪了实在有些奢侈。”
  水田衣本来就是用零星的织锦锻料拼合而成的,做好以后色彩斑斓又别致。只是有时候为了做好看的水田衣,就得裁剪了一匹好好的绸缎,所以冬香便觉得有些奢靡了点。
  云夕不在意说道:“剩下的那些布料又不是不拿来做衣服,依旧会留着,哪里浪费了。”
  冬香点点头说道:“不过那衣服的确十分好看。到时候我们府里的成衣店也可以推出这一款。”
  云夕在接管了云府的所有家产以后,将其中一家店铺改成了成衣店,里面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月华裙、凤尾裙、间色裙……各种款式都有,布料甚至还有一些是贡品,样式别致,花样又清雅而充满新意。因此尽管里面定做的衣服价格很是昂贵,依旧有不少名门贵族趋之若鹜,愿意花费几百两银子给自己量身定做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衣服。
  云夕这家店还同林宛娘这个当代最厉害的刺绣大师合作,林宛娘取其中一成的分红。
  云夕说道:“我早让人做了好几套放店里,只是得等你添妆礼过后再开始正式上架。”
  ……
  等万事齐全后,很快便到了九月二十八,冬香的添妆礼。
  闭门两年多的云府也总算开了大门,显出一派的喜气洋洋。
  冯云氏穿戴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甚至还让孙女给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她这几年养尊处优,因此气色极好,加上今天又是孙女的好日子,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股的喜气。
  先前冯云氏对冯氏态度十分冷淡,冯氏每次同她请安,说没几句话便被她给送客了。今日看在孙女的份上,冯云氏也不好摆着脸,难得对冯氏和颜悦色了一回。
  冯氏跟在冯云氏身后,看着这位婶娘熟络地同不少贵夫人打招呼,心中更是为自己以前的行径后悔到了极点。倘若他们大房当时没鬼迷心窍,好好供着这三婶娘,凭借着婶娘的人脉,说不定丈夫早就升官了,也不必花那么多银子去钻营,弄得全家省吃俭用的。
  人生难买早知道。
  冯氏和冯家的几个面孔都比较生,不曾在京城中出现过。今日过来的又有不少同云府交好,更是好奇地问起了她们几人的身份。
  冯云氏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冯云氏疏离的态度便猜测到她们的关系,除了最初礼貌性地问候一下,后面也没怎么和她们说话。
  朵朵、云瑶和玉蓉也跟着跑过来添妆了一把,她们几人送的都是绸缎首饰一类的东西。云瑶甚至还送了一本前朝大师程思远谱写的琴谱。冯冬香乐器中最喜欢的便是古琴,云夕还特地送了她一把名叫“玉素”的古琴做嫁妆。
  因为关系好,加上这几个人都不是缺钱的主,所以送的礼物都很是大方。
  已经出嫁的陶欢欢打趣道:“可见是你们姐妹关系好,送的东西都将我们给比下去了。”
  陶欢欢送的是一对的步摇和两匹的绸缎和几色针线,这样的添妆已经算丰厚了。
  朵朵抿唇浅笑,难得开了一回玩笑,“若是不送珍贵一点,哪里能体现出我们的姐妹情谊。”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似有若无地往冯冬华身上飘了下。
  陶欢欢和朵朵认识多年,也有些默契了,她十分配合地转头问向冯冬华几个冯家姑娘,“我听说你们是冬香的堂妹,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关系一定很不错吧。不知道你们送了什么礼物?”
  冯冬兰有些羞涩地垂下头,说道:“我也只是送了几个自己亲自做的荷包和一对的银戒子。”
  冯冬秀道:“我送了几方手绢和一个银镯。”
  朵朵说道:“礼轻情意重,好歹不像云瑶,也不曾自己动手做一个荷包送人。”朵朵也是同云瑶关系好才会这样当场打趣她。
  冯冬华还真没有准备所谓的添妆礼,应该说在她心中,她娘都已经准备好了,既然不需要她准备了。而这些天她在讨好云夕失败后,便努力想要收买身边服侍的云府丫鬟,所以还真没问过她娘都准备了什么礼物。
  血液直接冲上了脸,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娘。
  冯氏连忙说道:“我们也准备了一些通州的绸缎,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却也是一番心意。”
  陶欢欢哼了哼,没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冯冬华这副想借冯冬香的能力来结交京城人,却又不曾付出真心的行径十分可笑。好歹也是一个族里的堂姐妹,堂姐出嫁,连个荷包都不送,也太不像话了点。
  添妆礼珍贵与否并不是重点,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还同冯冬华说话的几个姑娘也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她,转而同冯冬兰、冯冬秀说起话来。
  说起来,大家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还是不错的,也不曾鄙夷地看着冯冬华。但冯冬华却觉得大家心中都在嘲讽她,她只觉得那朵朵故意说起这添妆礼,根本就是为了给她难看。
  她自从来到京城便样样不顺,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怒气,如今更是又增添了一份的不平。
  她比起京城中这些贵族也就是少了个身份,倘若她能有那朵朵几分的运气,嫁入豪门,到时候便是她们捧着她,哪里会受这样的气。
  冯冬华这几日也时常让丫鬟出去打听京城的消息,侧重点便是打听云家和杜家,因此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信息。知道那朵朵运气十分好,平民出身,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侯爷夫人。要知道那朵朵在出嫁之前,身份可不如她。她好歹也是官宦嫡女呢。
  冯冬华心中憋着一股的气,却只能强行压下,呕得差点吐血。
  只是她终究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点,其他人都在看嫁妆顺便同人联络感情,哪里顾得上她这么一个小虾米。
  这添妆礼也算是变相的晒嫁妆,朵朵的嫁妆还是十分拿得出手的。
  大家看在眼中,越发觉得云家还真是厚道,一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都能给她置办这样丰厚的嫁妆。等知道这其中有一半是冬香自己赚的后,更是觉得她会挣钱,将来肯定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云夕言笑晏晏地招呼大家,让每个上门的宾客都感到如浴春风。
  忽的银丹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苏婉和谢侧妃一起来了。
  云夕怔了怔,苏婉来她倒是不意外,谢侧妃来那就十分难得了。这谢侧妃在三皇子府的日子可不算好过。她妹妹小谢氏之所以生下了一个病怏怏的儿子,据说就有她的手笔在其中。虽然楚龄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却还是将她送到庄子上禁足了一段时日,前几个月才恢复自由并且返回王府中。她这事传到谢家以后,谢家更是对她生了厌弃,撤回对她的所有支持,支持力度全部转到小谢氏身上。
  谢侧妃作为谢家的嫡女,却被小谢氏这个庶女给狠狠压了一头,连带着她的母亲在她父亲面前也吃了挂落,不得不说的确挺难看的。
  云府同这位谢侧妃半点交情都没有,她这趟上门,究竟只是单纯地道贺,还是别有所图呢?
  云夕压下了脑海中的猜测,心中生起了淡淡的警惕。
  苏婉和谢侧妃很快就被带了进来。苏婉神色温柔地同她寒暄,还送上了她的添妆礼。苏婉的礼物也是一如既往充满了她的文人情怀,不过是一本字帖和一张书画罢了。
  那字帖也是名师手笔,价格不菲。她这添妆礼仅代表了个人,还一起送来了三皇子府的添妆礼,不外乎是玉佩、绸缎这些东西。
  云夕最少也两年没见到这位谢侧妃,看到她时还有些惊讶。谢侧妃已经是人们眼中的丧家之犬了,在大家的印象中,也该是那种憔悴消瘦的形象。只是谢氏却完全没有所谓的颓废感,气色红润,容貌娇艳。
  谢氏的出手更是大方,直接送了一匣的翡翠和一套的珍珠首饰,外加一件孔雀大氅。那大氅是用孔雀的羽毛做的,打开时那叫一个金碧辉煌,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真心诚意地上门送礼了,而且礼物还十分昂贵。云夕当然也摆出了对待客人应有的好态度,只是心中的警惕更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侧妃看起来脾气好了不少,还对云夕道:“以前我年纪小,在家又被宠坏了,若是说话不慎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别和我见怪。”
  云夕自然表示不见怪。
  谢侧妃笑意盈盈地同大家说话,仿佛她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自己以前的嚣张跋扈弥补一样,态度好得让人发毛。
  等陆翊染过来了以后,她才收敛了一些。
  陆翊染同谢氏不算很对付,谢氏在宫里就吃过她好几回的亏,对她的惧怕已经是刻印在骨子里了。
  陆翊染这回除了添妆,还为了问云夕是否要找个时间一起进宫去参观一下那龙骨。
  云夕早就对这所谓的龙骨十分好奇,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陆翊染拍手道:“这下好了,我们两个一起过去,就不信皇帝舅舅还会拒绝我。嗯,我再多叫几个人一起,把叶玉珊、舒静她们也一起叫上好了。”
  云夕无语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这龙骨是可以随便看的,结果翊染叫她却只是增加砝码而已。
  陆翊染兴致勃勃说完龙骨的事情,又低声询问她谢氏过来是干嘛的,是不是为了添堵。
  云夕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她葫芦中卖什么药。”
  她目光下意识地寻找谢氏,却发现谢氏已经同冯冬华说上话了。冯冬华似乎因为能够同她这样一个皇子侧妃说话而激动,耳垂都红了。
  谢氏嘴角则是挂着一抹无害的笑,偶尔回应上几句。
  云夕倒是想知道她们两个说什么,只是在这种嘈杂的现场,在一堆声音的干扰下,想分辨出来,就算她耳力过人都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