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冬华这才没当场爆发,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冯冬香看到她这样子,那叫一个精神气爽。
  冯氏一脸慈爱问道:“不知道三婶身体如何了?我记得三婶入秋的时候,总会咳嗽,特地买了些梨子过来,到时候三婶可以炖一些梨子汤喝。”
  冯冬香微微一笑,说道:“奶奶刚入京的时候还有些不太好。舅母知道后,便让人她早晚吃上二两的燕窝,直接用冰糖吊。这燕窝果真是调养人的好东西,奶奶吃了两年后,身体便好的差不多了。今天还和杜家舅奶奶一起去慈安寺上香呢。”
  冯氏也是吃得起燕窝的,但一个月也就是几回,哪里能像冯云氏那般早晚当餐点吃。再说国公府所吃的燕窝肯定比她吃的要好得多。
  看着冯冬香的穿着打扮,再听她这话,便知道云府对她们祖孙两极好。
  冯氏虽然心中有些不悦,却越发坚定了要和三房重修旧好的心情。
  冯冬香叹了口气,“大伯母你们应该早点写信告诉我才是,奶奶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今天这才出了门。”
  冯氏道:“我们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到,所以这才没及时送信过来。”他们在陆上要送信也不容易的。
  冯冬香将他们领了进去。
  国公府的气派就不必说了,富丽堂皇的抄手游廊,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秀丽却不是大方的屋舍,每一个都让他们看不过来,手脚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放。
  冯氏是今年才当上的同知夫人,先前丈夫不过是个知县罢了,在看到国公府这通天的气派后,她不由也跟着束手束脚了起来。
  她心道:也难怪大家都想要来京城,不来京城一趟,真真不知道自己过去就只是一个井底之蛙。
  冯氏只能说话来转移自己的心情,“不知国公夫人是否在家?我们也该拜访一下她才是。”
  冯冬香道:“也是大伯母你们运气好,舅母恰好是今天回来的。”
  说话之间,他们拐过了长长又曲折的游廊,踏上白石板路,路过了满架的蔷薇和水池,终于到了正屋。
  云夕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已经自动调整好了坐姿,优雅中又透着高高在上的派头。
  她端起茶杯,淡淡的茶香在正屋内氤氲开来。
  “舅母,我大伯母他们来了。”冯冬香说道。
  因为是过来见女眷的缘故,冯氏的儿子和侄子都被安排到了客房中,她和女儿侄女跟着冯冬香他们来。
  她们几人先是弯了弯膝盖,行了一个礼,抬起头,当看到上首的云夕时,直接就呆了。
  “云、云夫人。”冯氏都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结结巴巴起来。
  云夕嘴角勾了勾,“没想到你们是冬香这孩子的亲戚。”
  冯氏原本以为云夕最多就是云府的旁支,没想到这位居然会是国公夫人。在她印象中,国公夫人不应该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吗?
  也只能说冯氏在她家那小地方呆的久了,加上消息又不是特别灵通,对于京城中的权贵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她的目光落在了屋内其他女子身上,每一个皆相貌不俗,梅兰竹菊,各擅胜场。她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本她对自家女儿很有信心,觉得冬华除了身份低了些,也不比京城中的人差,现在看来,自己真实想当然了。
  云瑶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你们就是冬香在通州的亲戚吗?我看冬香过来好几年,都不曾收到过来自家乡的年礼,还以为她老家已经没人了呢。”
  云瑶这话那叫一个损啊,直接戳破了冯氏的脸皮。冯氏原本准备了一篓子的话,都被云瑶给憋了回去。
  云夕无奈道:“这是我妹妹云瑶,被我惯坏了,有些心直口快。”她嘴上这样说,声音却透着宠溺。
  冯氏听着“心直口快”四个字,脸臊得通红,这岂不是在说这云瑶说得都是真的吗,只不过直接了点。她有些意识到这次来京城只怕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转移话题道:“冬香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次收到消息,知道她有个好亲事,我们这些老家的长辈也很为她高兴。我还特地带了给她的添妆礼。”
  云夕道:“你们这也是有心了。”
  然后便让她们坐下。
  银丹很快便上了茶上来,云夕不时地询问冯冬香一些嫁妆的事情。
  冯冬香道:“有嬷嬷帮我呢,早就置办好了。”
  说起来,云夕回来到现在还真没看到她置办的东西,不过她在离开京城时,便同冬香说过,她的家具直接用库房中的楠木、黄花梨木和红木打造即可,不需要再自己去买木材。
  冯冬香将单子递给她,云夕看了看。冯冬香除了云夕交代过的木材,其他不曾从库房中挑选东西,基本都是她这些年存下来的和冯云氏原本的嫁妆。加起来也能凑个六十四台。
  云夕说道:“终究薄了点,你还是太过小心了,也不懂自己从库房中选几样喜欢的添进去。”
  冯冬香无语了一下,她觉得这嫁妆已经不少了,压箱底都有一万两,全部加起来价值也有五万两,她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在来京城以前,就算有奶奶的梯己,她也不敢奢望能有五千两的嫁妆。她敢担保,冯冬华的嫁妆最多也就是三四千两。
  云夕道:“我从外面带了些珠宝回来,等下你再捡两盒加进去,里面还有一些不错的象牙。嗯,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个紫檀画玻璃五屏峰、一套和田白玉茶盏和金玉珊瑚盆景,等下让人送到冬香屋里,也添作嫁妆。”
  冯冬香道:“那珊瑚盆栽是德妃娘娘赏赐的,还是算了吧。”
  云夕笑道:“娘娘并不在意这些的,等我进宫后同她说一声即可。”
  云瑶吃醋道:“姐姐偏心!我先前出嫁时,向你讨好那套和田白玉茶盏,你都不给我。”
  云夕撑不住笑了,“罢了罢了,你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库房拿吧。别将全部东西搬走就是了。”
  云瑶满意道:“我先前就眼馋那个玛瑙佛手盆料石梅花盆景很久了,这次正好可以搬回家。”
  云夕也让朵朵和玉蓉去挑拣喜欢的。
  她们几个人故意这样一搭一唱,也算是给冬香抬高身份。
  冯冬香知道这是舅母他们的好意,故意也说自己喜欢那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云夕先让人取出来,大家品鉴了一番以后再送到冯冬香那边。
  冯冬华听着这些花,只觉得这些女声从未如此刺耳,她忍不住说道:“夫人真是大方,只是将这些东西送出去不需要同云国公说一声吗?”
  那些东西每一个都是她一辈子都没法拥有的,却被冯冬香轻而易举地拿到,偏偏对方还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可恨态度。冯冬华顿时被刺激得口不择言了。
  云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需要,因为云府做主的人是我。”
  声音平静中蕴含着自信和淡淡威势。
  ☆、第十九章 不平,无事献殷勤
  冯冬华那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听到云夕那话后,连忙描补了一回,“可见夫人同国公爷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
  云瑶撇了撇嘴没说话。
  云夕则是将她们安排在了客房中,顺便让厨房给她们准备一桌席面。
  云瑶则是拉着云夕,准备同她多说一些话。
  云瑶还同她吐槽:“娘最近可烦了,总是要带我去观里上香,连寺庙都不放过。”
  云夕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忍俊不禁,“大娘也只是担心你还没个孩子。”不过孩子这东西得看缘分,无论是云瑶还是邓长明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云瑶到现在还没怀孕,只能说是缘分未到。
  云瑶道:“我和长明都不着急呢,她在那边急得要命。”
  云夕道:“你就陪她过去走几趟,上上香,也让她安心。或者还有一个法子,你在她面前提到这事就开始哭,哭得她以后都不敢在你面前说这事,生怕刺激到你。你越是不在乎,她就越着急,越要念你。”
  云瑶拍了拍手,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云夕也趁机问起了朵朵的事情,“朵朵同明左亭是怎么回事?”原本她以为还得耗个好几年,谁知道在去年八月便收到朵朵怀孕的消息。朵朵在今年三月生下了一个儿子,到云夕回来时,孩子都六个月大了。云夕这次回来也没忘记给这个小外甥准备好些礼物。
  云瑶忍不住笑了笑,“按照我后来打探的消息,朵朵有一回喝醉了,直接上了明左亭,真是威武霸气。”
  云夕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朵朵的酒量如此之差。”
  平时她们几个姐妹聚在一起,也很少喝酒什么的,所以每个人的酒品如何还真的不太清楚。云夕想起明左亭,忍不住怀疑起是不是他故意怂恿朵朵喝酒的,这种事情他做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了。
  云瑶道:“不过朵朵也在意。她觉得生下孩子以后就完成她的任务了,能够应付长辈。”
  听云瑶这意思,明左亭想彻底攻略朵朵还有的忙呢。朵朵明摆着就是将他当做生意合伙人而已。
  云瑶说到一件事,忍不住乐了,“姐姐你不知道,逗死我了。朵朵原本想着自己和明左亭成亲,又不和他同床共枕,很是委屈了他一个大男人。于是便想着给明左亭找个妾室服侍他,结果她婆婆明夫人知道了,反而将明左亭给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说他有了朵朵这样好的妻子都不满足,还想着纳妾,差点动了家法。还对朵朵说了,下回若是有这事,直接同她说一下,她一定帮她教训明左亭。”
  云夕也撑不住笑了。
  明左亭真不是一般的冤枉啊。不过明夫人原本就是江湖女子出身,自然看不惯三妻四妾这一套。朵朵本身更倾向于江湖女子,明夫人同她十分有共同话题,也十分喜欢她这个儿媳妇,这也是朵朵的幸运了。自古以来,婆媳便是一个大问题。更有许多婆婆看见儿子和儿媳妇蜜里调油,反而看不顺眼,非要往里面插一脚。像明夫人这样明理的婆婆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后来明左亭便说了,他娘若是动起手来,他在不敢还手的情况下,最后肯定得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就算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朵朵也不能给他安排妾室。”
  云夕嘴角抽了抽,揉了揉太阳穴,她莫名地有点同情起了明左亭。
  云瑶又和她说了一些京城最近的八卦。
  比如五皇子楚烨今年十五,他正妻的位置尚未确定,皇帝楚息元也在为他相看合适的妻子。京城中不少想嫁入皇家的姑娘都卯足了劲头显摆自己。
  云瑶说道:“幸亏玉蓉亲事定了,不然肯定有人会打她的主意。”
  玉蓉身份虽然当不了正妃,但因为有云夕这个姐姐,加上同她关系亲密的云瑶、朵朵都嫁的很好,看在这一层层关系上,也难怪云瑶会有这样的说法。
  云夕说道:“反正咱们家的姑娘是不能当妾室的。”
  云瑶赞同道:“我也不懂她们,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当妾室。”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这五皇子妃位,倒也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先前正奉大夫的孙女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掉下了水池,差点被毁了名节呢。”
  “还有那龙骨,据闻定远将军之女陈波飞恰好回来京城途中垂钓时,将这龙骨给钓了上来。”
  “陈波飞?这名字倒像是个男孩。”
  云瑶点头,“这陈小姐在陈家十分受宠,自幼便是充作男子教养的,名字也是跟着家里的兄弟取的。”
  云夕道:“可见陈家也是个疼女儿的。”
  陈家先前都驻扎在曾州那边,直到今年定远将军因为腰部受伤的缘故这才退了下来,举家入京。定远将军是保皇党,对楚息元忠心耿耿,楚息元也因此册封了他一个伯的爵位,那位陈波飞小姐更是被封为了乡君。
  云瑶同云夕说的基本都是这个月发生的事情,更早以前的都有人写信告诉云夕,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云夕听云瑶八卦得差不多后,便回屋里休息去了。
  ……
  另一边,冯氏等人用过膳以后,由云府的下人领着带到客房中。云夕特地她们每个人身边都放了一个丫鬟,她嘴上只是说道:“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直接使唤这些丫鬟便可。”
  事实上,不过是让丫鬟帮忙监视罢了。她派遣过去的几个丫鬟皆是云府的老人,自然不会轻而易举被一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过去。
  冯家的女眷全都被安顿在同一个院子之中,一进屋子,冯氏便将其他人打发走,语气带着几分的严厉,“你这孩子,我都说过要同云夫人好好相处,你却上赶着得罪她。你知不知道,她随便一句话,你爹的官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冯冬华虽有些后怕,却还是逞强道:“我只是见不惯她们将冯冬香一个破落户当成宝一样。”
  以前的她对冯冬香想骂就骂,想欺负就欺负,现在却得谄媚地讨好她,这种心理落差感不是一般的大。
  冯氏都有些后悔将女儿给带过来了。她原本只是想让女儿过来增加一下见识的,谁知道两个侄女挺省心的,反而是从小就让她骄傲的女儿频繁出现幺蛾子。
  冯氏冷笑道:“人家背靠国公府这棵大树都算破落户的话,那我们家算什么?若不是因为冬香,我们别国公府的门都进不来。你不懂,就连冯冬香的未婚夫,不用十年官位就能超过你爹,日后的前程更是你爹远远比不过的。你爹这辈子能走到同知这官位便到底了。”
  毕竟她丈夫并非是进士出身,而是捐官——当时捐官便用掉了冯氏不少的嫁妆。冯家又没有什么靠山,想要升迁也十分困难。好不容易先前攒了些钱,花了一万多两,这才疏通了关系,成功当上同知。
  冯冬华听着母亲毫不留情的话语,眼眶微微发红,心中的不甘却更甚了。为什么她的舅母不是国公夫人呢?
  冯氏说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若是不出意外,冬香日后是铁板钉钉的诰命夫人,而你的话,还得看文翔那孩子的出息。若是运气好,他能够中进士的话,你也能够成为官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