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上台,念儿也顾不得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忙去整理自己的衣裳,又去帮秦明月看她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为了什么?
肯定是有所图,可秦明月想了好几日,都想不通这贺公子的用意。
这一出出,一幕幕,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带着这些疑虑,一场戏终于演罢,因为是之前演过的,所以秦明月几乎是轻车熟路。
戏罢,又是惯例的报赏声。
不出意外,又是贺公子占了鳌头。
有时候秦明月挺无语的,那姓祁的下台,这姓贺的又登场,她身上难道真有什么他们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如今锲而不舍?
难道是这张脸?肯定不是。
秦明月虽知道自己这张脸还算生得不错,但比她更漂亮的不是没有,她一个身份低贱的戏子,真是何德何能。
想了想,秦明月走出后台,经过一条长廊,登上往二楼的木梯。
门前站在一个随从打扮模样的人,一见她就往里头去了,转头回来就请她进去。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拱了拱手,朗声道:“海生今日前来,一是谢谢公子的厚赏,二是感谢公子那日的援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惜海生身份低微,也报答不了公子什么,唯有这谢一字却是不能不说。”
贺斐一身石青色绣暗纹圆领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腰带,如墨色的黑发束在头顶用羊脂白玉扣固定着。俊眉朗目,下巴方正,整个人看起来即不失英气又格外显得尊贵。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也确实不是寻常人,如秦明月所料未错,这位姓贺的应该是苏州府知府贺家的人。
这些日子,秦明月也不是只顾沉迷在演戏之中,对于苏州城里一些达官贵人们也了解过一二。刘茂乃是刘同知家的二公子,能让他毕恭毕敬,又是姓贺,秦明月也只能想出这一个身份来。
“刘茂与我相交,他有事,我不会不管。”贺斐神情淡淡的,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那种对‘秦海生’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看来那些打赏,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总而言之,还是谢谢贺公子。”
两人你来我往交谈了几句,秦明月出言告辞,贺斐也并未多留她,而是态度冷淡地点点头。
人正欲转身就走,突然贺斐说话了,“我是该称呼你秦姑娘,还是秦公子?恐怕秦姑娘不知道,你这衣裳的领子还是略微低了些。”
秦明月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颈子,在一瞬间明白贺斐话里的意思。
为了掩饰身份,她学着男人说话男人走路,因为秦海生的年纪并不大,男性特征并不是太明显,所以倒也模仿得惟肖惟妙。并且寻常穿的衣裳,衣领都挺高,就是为了掩饰她并没有喉结。
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方才她从戏台上下来,因为只顾得去想这姓贺的来意,却忘了把颈子包紧一些。可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还这么戳破——
做戏对秦明月来说并不是太难,不是吹的,她想哭就能哭,想笑就能笑,别人演戏哭不出来,还要上眼药水,她眼泪说出来就能出来。
秦明月的脸在一瞬间变了,先是白,再是红,然后又是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轻咬了下下唇,复又松开,半晌才启齿道:“还望贺公子帮海生遮掩,海生这样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哦?”听到这话,贺斐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于是,秦明月便说出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故事大体还是照实说的,只是秦明月特意渲染了下之前的庆丰班是多么多么艰难,她二哥秦海生又是多么出众,只可惜被一个卑鄙无耻有龙阳之好的恶人给抢走了。说出这些话时,秦明月特意瞅了下贺斐的脸色,发现对方表情文风不动,镇定得厉害。
若不是第一次见他和刘茂,她无意间露了一个破绽,而这两人却丝毫不以为然,她因此起了疑心,恐怕还真要被他这副脸给骗了。
此时秦明月恨不得伸出爪子将此人这副脸皮给扒下来,好生看看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真实面孔。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越是羸弱伤心,似乎因为这偶尔的契机便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对贺斐毫无保留。
贺斐一脸唏嘘道:“没想到秦姑娘的身世竟如此可怜,你放心,贺某绝对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谢谢贺公子,那小女子告辞了。”
盈盈一拜,秦明月袅袅婷婷退下了,转身欲出之际,她特意看了贺斐一眼,恰巧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她当即脸一红,垂头下去,赶忙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很清晰的看见贺斐眼中那一丝惊艳。
又一个臭男人!
*
其实秦明月并不是不会虚以委蛇,能演戏的又有几个是单纯的,只是她不屑,也不想罢了。
她虽没念过几年书,但她懂得一个道理,有可为有可不为,人总要有自己的底线。
让她来想,用出卖自己来作为筹码换一个也许可能会红的机会,她真心没办法越过心里那道坎。当然,这是她二十岁时候的想法。若是她三十岁的时候,她很可能不会这么想,但彼时她三十了,三十多才醒悟,她总是会想这个时候‘醒悟’会不会有些晚,且真若是妥协了,总觉得对不起自己以前的坚持。
为了对得起自己那十年,这种偶尔冒出来的心思又淡了,秦明月依旧坚持自我。
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而现在一个机会放在她面前,拿下他,说不定能救回二哥,就算不能,也能给他一个教训。
当然前提是她下饵,他愿意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