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翻崚不禁叹了口气。?不知我爹他会怎么对付我……?娘亲这二个字,硬是梗在他喉咙里,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把它说出口。
华宇嫻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赵叔叔是重情重义的人,即便他痛恨你娘,但他从不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救了你一命。?
暨翻崚再叹了口气。?宇嫻,你来教教我,该怎么面对她好吗??老实说,他心中的怨恨,和他对娘亲的爱一样炽烈。
华宇嫻伸臂抱住他,紧紧拥抱他。?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她安抚地说道:?无论夏丝娜做过什么事,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你做得任何决定,我相信赵叔叔都会谅解的。?
暨翻崚深吸一口气,稍微振作起精神。好吧,他会找她好好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感激她当年保他一命。至于以后的事……
唉!就交由老天爷或是命运决定吧,他目前也拿不定主意。
………………
赵怀鈺和暨翻崚父子两人相见的情形,让华宇嫻十分感动。
他们两人一见面,就紧紧相拥在一起。儘管他们分开十三年,但这时看他们真情流露的样子,却绝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血肉相连的父子。
?我再也不埋怨老天爷了。?赵怀鈺泪流满面,哽着声音说道:?无论如何,祂总算还我一个公道,让你回到我身边。?
暨翻崚心中一酸,深切感受到他多来年以为自己已惨死刀下,身心所受到的折磨。?如果我不是失去记忆,我一定想办法去找您,您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苦。?说着,他的热泪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
提到他失去记忆这件事,赵怀鈺冷静下来。他放开儿子说道:?听过夏丝娜的话,我仔细想了一下,大概猜到霍暉在你身上施了什么手脚。?
暨翻崚听到霍暉的名字,忍不住双手握拳,感到熊熊的怒火正在上升。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好色又贪心,自私自利,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才会害得眾人流离失所,还累及无辜的老百姓,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他对霍暉的行径,原本就越来越不满,却因一份虚假的恩情,而苦苦隐忍下来,现在得知事实的真相,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他爹和华顏楚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是他却以最卑劣、邪恶的阴谋来算计他们。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一定要想办法剷除。
?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控制我,为什么我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他困惑地问道。
?这是一种混毒的手法,它不仅可以抑制人的记忆,还是一种毒药,只要触及某一相应之物,那个人便会当场倒毙。而那种药物就紧紧被他抓在手里,所以即便他把你救活,也可以轻易杀了你。?赵怀鈺咬牙切齿地道。
暨翻崚握紧拳头,他的声音坚决而冷硬。?我一定要想办法解除我体内的毒害,绝不让霍暉继续控制我。?
他几乎偷走了他十三年的生命,还害他认贼作父,他一定要为此报仇,并用他的鲜血洗刷他爹受过的羞辱。
?宇晴是可以解除你身上的毒害,问题是──?赵怀鈺看他一眼,叹口气说道:?当你身上的药害解除后,你的记忆随即恢復。但你受伤前的记忆极其痛苦,你几乎亲眼目睹你娘拿刀刺进我的胸口,你承受的了那种痛苦吗??
暨翻崚全身剧震,知道想像和亲眼目睹确实是两回事,他能够承受吗?
他深呼吸口气后,斩钉截铁地道:?我可以,无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我都要争取自己的人身自由,不让任何人控制我。?
?好吧,我安排时间,为你解除毒害。?赵怀鈺接着说道:?但解除毒害后,接下来的一整天,你会变得很虚弱。你最好由现在开始装病,初时你只须装出疲累的样子,那样真得病倒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最好你可以休几天病假,我好安排你和义军将领偷偷见个面,以增加他们的信心。?
暨翻崚点头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实说,他等不及要将霍暉斩杀刀下。他相信没有人会为他掉半滴眼泪,老百姓还会因此而高歌舞蹈。
赵怀鈺看到儿子的威武风采,感到满怀欣慰时,突然发现华宇嫻神色黯然,不禁开口问道:?宇嫻,你怎么了,为何一脸鬱悒不乐的模样??
华宇嫻眼眶泛红。?我是想到姐姐,觉得她的牺牲太不值得了。?如果暨翻崚的身份早点确认,姐姐也不用为报国仇家恨,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看着暨翻崚,哽咽地说道:?我一直向老天爷祈祷,请求祂们指点我如何营救姐姐和韶安城的老百姓。然后我了解祂们已经决定协助我,因为祂们让我们再次重逢,可是还是挽不回姐姐的命运。?
热泪滑下她的双颊,沮丧盈满她的体内。她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她将不顾一切阻止姐姐施展媚蛊,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暨翻崚把她拥入怀里,他早先已经听过她姐姐的计划,知道她决定牺牲自己,以报国仇家恨的事。?唉,或许这就是命运,谁也没有回天之力。就像我们夫妻的缘份,并未因十三年的分离,身份的改变,而有分毫更改。?
赵怀鈺了解华宇嫻的感受,他万分感慨地叹一口气,并且提醒道:?说到命运,儿子,不知你有没有想到,这次我们的命运还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暨翻崚闻言心中一动。?您是指……她吗??
?是,她既然知道我找过你,就一定会找你问话,你打算如何回答她??
?我会老实告诉她,因为我想要听听她有什么话说。?暨翻崚毫不考虑地道,他已经决定面对她,把他们母子多年来的恩怨一次做个了结。
赵怀鈺沉吟了一下。?好吧,我也不阻止你。她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但我不清楚她会不会出卖你,按理说她当年力保你一命,应该不会害你,只是人心难测。你最好命人密切监视她,一有不对劲,你必须立即逃走。?
暨翻崚呆了一呆。?是,我明白。?他心中涌起凄酸的感觉,如果他娘不顾母子之情,选择再次出卖他们,他能承受得了这次的打击吗?
………………
次日早上,暨翻崚亲自领着禁卫军,护着他娘亲回韶安城。
眾人即将出发之际,夏丝娜的贴身侍女,向他走了过来。?暨将军,贵妃娘娘想见你,请将军登车。?
暨翻崚带着复杂的心情,鑽入马车内,人马开出寺门。他娘吩咐他坐到她身旁后,转头透过帘幕凝望窗外渐渐远去的元庆寺。
她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知道我每年九月到元庆寺,是为了什么吗??她显然不是要他回答,因为她马上接着说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霍暉祈福,却不知我是在祈求那些无辜受害的千万个亡魂原谅。?
暨翻崚微微错愕,没想到她竟在他面前懺悔起来。突然间,他明白到他娘已经猜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所以乾脆把话挑明的说。
这样也好,大家都不用遮遮掩掩,虚情假意地试探彼此。
?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霍暉多行不义,身负无数罪孽,即便你是来为他祈福,你说那些神佛会保佑他吗??他语气冰冷地道:?所以不管你是为他祈福,还是自觉罪孽深重,来求一个心安,都不须跟我解释,也不用介意我怎么想,因为那都不关我的事。?
夏丝娜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儿子如此不客气地跟她说话。
她转头往他望去,不禁全身剧震。这二十三年来,她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看她,一对深邃的眼眸不含半点感情,那比骂她一顿还更令她害怕。
她几乎崩溃,泪流满面。?我怎么可能不介意你对我的看法──?
他打断她的话。?如果你介意,当年就不会狠得下心,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事。?他一脸的怒火,几乎无法掩藏心中的轻篾。
夏丝娜感到羞愧不已,泪水滑落她的双颊。?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几次想自我了断,都下不了决心。自从你爹生死不明后,我从未感到如此孤独。我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何我要这么做??她声音沙哑地道,充满深刻痛苦的自责和懊悔。
?我真得不知道……那段日子,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但有些时候,我确实恨不得有人可以把你爹杀了。可是当我真得杀了他,我不仅后悔莫及,更痛恨自己,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