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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远真是哭笑不得。
  转眼又看到这位张少爷夹了一撮藕尖送到临沅嘴边,笑眯眯道:“尝尝这个,藕农今日刚送过来的。”
  临沅脸色铁青,张澜从来不觉得当人面前这样亲昵有失礼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临沅的手在桌上用力揪住自己的衣服,闭着眼咬过藕尖。
  张文远狠狠别过头去。
  临清眼中也是一片无奈与疼惜,没想到离开两年,琴班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一顿饭便也又只有张澜一个吃得高兴,其他众人皆是心思重重,食不下咽。
  临清甚至有些后悔过来寻张澜了,相见不如怀念,至少还可以留一个美好的念想,不用亲眼撞见这样残忍的现实。
  吃过饭,张澜便让临清告知沈絮的地址,他打算亲去一趟,看望这位旧时好友。
  临清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之前,沈絮嘱托过,不必让张澜过来,他如今一身落魄,实在不愿见故人,徒惹伤悲。
  临清嗫嚅着,把沈絮的原话说给张澜听。
  张澜听后,半晌不语,末了唏嘘道:“我知道了,往后有机会……再说吧。”
  心里却知道,机会不会有了。
  换做自己,大抵也不愿招惹怜悯。经年累月早就的傲气,早已渗入骨髓,脱得去锦衣华服,却洗不掉骨子里那份属于纨绔的清傲。
  作者有话要说:  宅了好久,今天终于去锻炼了,然后现在浑身酸软地码字……
  临清(戳戳):说好的雄起呢,不是要一百章完结吗,这都一半了我和呆子还没半点发展啊!夭寿了啦!要离家出走了啦!
  后妈(望天):……
  ☆、第五十章
  临清与王子骞暂在张府住下了,张澜还算有心,替他探听了此次监考的官员名单,其中巡乡试的总考官竟是苏州大儒,时任上佐的孙叔邈。以当时默认的规矩,王子骞若能考中,便应向他拜师。
  然孙叔邈此人清高不凡,不喜学生攀亲带故、媚而结交,张澜提议暂不拜访,一则不弄巧反拙惹人生厌,二则此次恩科皇上有意从严,贸然登门怕会留人口舌。
  临清心以为然,原先还担心有人花钱买名,王子骞无权无势的,会沦为名利的牺牲品。听得是孙叔邈任主考官,临清放心不少,至少头三甲必是凭真才实学竞位的,即算杜绝不了全部作假,王子骞若能正常发挥,也能博得一席之地。
  六月十五这一日,艳阳高照,离苏州城几十里远的陆山村已是一片农忙景象,灼烈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田里头都是躬身劳作的村人。三伏天气,汗水像流不尽一般,村人割一把稻子,便要拿脖子上挂着的汗巾猜一把汗,不然汗水糊了眼睛,一不留神就该割了手。
  与那田间繁忙景象相对应的,是考场外人头济济的考生。来自苏州周边各县的考生将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待着考场门开。有钱家的在马车里纳荫,寒门书生只得顶着烈日苦苦等候。还未到进考场的时辰,就已经有好几个考生中暑倒下了。
  张澜派了马车送考,临清与王子骞才不至于站在日头底下挨晒。
  只是现下的处境倒不比站在外头好到哪里去——
  张澜一手掀着帘子,好奇地打量外头的盛况,嘴里啧啧称奇,另一只手却抓着临沅的手揉来揉去。临沅面色僵硬,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甩开。
  本来对于这样的热闹,张澜是没多大兴趣凑的,只是临沅执意要来送考,张澜便死皮赖脸地跟过来,一路毛手毛脚,全然不顾车里还有外人。
  临清坐如针毡,看着师兄委曲求全的模样,实在心疼,可又无力相助。
  王子骞这两日一直忙于温书,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坐在车里,外头吵吵嚷嚷的,他无心看书,眼睛不由落到了张澜与临沅握在一起的手上,好奇地望着,一眨不眨。
  临沅被小孩子这样盯着,难堪不已,轻轻挣了一下。
  张澜回头疑惑不解地看他一眼,“做什么?”
  临沅恨不得把脸埋到地洞里去。
  陆续有几家应考的少爷认出张澜的马车,过来同他攀谈。
  有人调笑:“张少爷今年终于过来考试了,怎么突然开窍了?”
  张澜便解释是来送考的,众人见王子骞小小年纪,不免好奇,问来问去,得知是沈絮的学生,话题便又转到沈府抄家上,一番唏嘘。
  又瞧见车里还坐了个书童模样的少年,便问这位是谁,张澜不假思索道:“这是沈絮的外宠。”
  众人又惊讶又好笑,都说这苏州城原先唯一不养男宠的沈府怎么竟也随了大流,何时养的,竟瞒了满城的人。
  临清的头便埋得跟临沅一样低了。
  那头考生苦苦候考,这头言谈宴宴,好在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宣布开考,话题便这样止了。
  一众考生鱼贯而入,王子骞得了张澜提前打点过,得以从旁门进入考场,不必冒着日头同众人挤得混身是汗。
  王子骞以这样小的年纪应考,又得了庇荫能走特殊通道,不免惹来许多考生的注意。羡慕的,不屑的,只是不敢做声。
  临沅将手里备好的干粮、换洗物品交到临清手上。这一考便是三日,吃喝拉撒全在一间窄小的考室里,临清作为书童,在王子骞答卷期间,负责他的饮食和生活。
  临沅道:“东西不够了,便托人传个话。”
  临清知道必是张澜安排过了,未免二人在里头有个万一,买通巡考的考官在必要时能带个话。
  临清点头,朝张澜鞠了一躬,“谢谢少爷。”
  张澜拍拍王子骞的脑袋,“小孩儿好好答,让我看看沈絮都教了你些什么。”
  王子骞点头,谢过张澜,便与临清一道踏入考场。
  考官一间一间走过来发试题,走到王子骞这一间时,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一个考场基本都是及冠少年,唯独这一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难免不惹人注意。
  王子骞接过考官手中的竹筒,剥开火漆,拿出里头的试题,看了片刻,便定神作答起来。
  一连三日,临清守在考室外头,与王子骞同吃同睡。里头考试时,他便在外头候着,唯恐少了墨短了纸。
  日头毒辣,考室內闷热不堪,考室外烈日当空,考场里半点风都没有,本就空气凝滞,闷躁不堪,加之吃喝拉撒全在这一方考场里,才第一日下午,就已经是各色气味混合,熏人欲吐。
  许是知晓里头情况,张澜托人捎了些香料进来,让临清燃着去味,才勉强好一些。而大多寒门子弟皆是独自赴考,答卷、做饭、倒马桶,全是一个人的事,卷子没答完,倒先被沤臭熏倒了。
  临清每日中午生火做饭时,看到那些考生各个面如菜色蹲在阴凉处啃着干粮,不由生了同情,自己若不是得了张澜相助,估计也同他们一样凄惨。
  三日过后,考场大开门,一众学生晕头转脑地涌出来,个个都像饿殍浮尸一样,拖着虚浮的步伐,四散离去。
  临沅早早等在外头,远远望见临清与王子骞,挥手道:“临清!这里!”
  王子骞是被临清背出来的,到底年幼,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折磨,能够撑到最后一日考试结束才倒下,已是不易。
  车夫下马,接过临清背上的王子骞,道:“小公子辛苦了。”
  临清也是疲惫不堪,王子骞在里头受罪,他在外头受罪,终于能走出闷热不堪的考场,临清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临沅将二人扶到马车里,取出冰镇好的酸梅汁给二人解暑。
  王子骞有些中暑,喝过冰汤之后,又闭上眼睛靠在临清怀里,脸色依然有些发白。
  临沅用冰水沾了帕子,覆在他额上。转而接过临清手里的碗,心疼道:“都说科举磨人,连考三天,又是那样差的环境,就是有才学,也生病耽误发挥。”
  临清于此深有体会,点头道:“好几个人考到一半就被抬出去了,今年提恩科,着实害苦了许多人。”
  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这三年一次的恩科,半途因病退出,只怕病好了又得再气病一次。
  马车赶到张府,临沅叫人备了热水,二人沐浴过后,换了衣服,这才过去同张澜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