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知道父母兄长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血,她才那么计较别人对他们家的算计,这何尝不是因她太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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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傍晚,蜀光都没有见到狄长怡。
着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他的随从要好的那几个丫环,今日都没跟在她身边。
连贴身丫环都一时打听不出她去哪了,蜀光也觉出了不一样的事情出来,他不动声色让人去查以往几个注意着的丫环,这才打听到,早前小姐叫了她们去,带着去外头狄家的菜园子摘菜去了。
那几个丫环,长怡平时不用她们,她们干的也是洗洒跑腿的粗活,如若不是他多留了心眼,蜀光也不知她重用的其实是那几个。
长怡用人之法,其实有迹可循,她跟她大哥一样,看着开心逗乐的,往跟前放,真正重用的,看着不打眼,但一有要事要用的就是他们。
蜀文打听了消息回来,看着在厅屋光着膀子闭目养神,额头上已经不再冒汗的公子,靠近后道,“暂时打听不出更多的,公子再多容我几日。”
“嗯,慢慢来,不急,别打草惊蛇。”蜀光知道他本不应该在狄家的手伸得太长,但他这时突然觉得她跟她的大哥太像,也太想知道长怡的手段了,想知道她是不是像她大哥一样,喜养暗兵。
“是。”公子不急着,蜀文也松了口气。
这时长怡那边直到回来,到了就寝时,阿桑婆多嘴了两句,她才知了蜀光又往他们家里头打听之事。
小将军讨人喜欢,他的随从自然讨人喜欢,多得是人喜欢跟他们说点什么。
“急了点?”听后,长怡自言自语。
阿桑婆站她身后给她解发,闻言没接话。
“也好,”长怡又微微一笑,“既然他有想知道的,想向姑爷献殷勤的就更多了,桑婆你说是不是?”
“是。”
“这下可就好了,”长怡这时击掌欢快笑了一声,道,“不用我多费脑子,我就能知道我们家养的是我们家的下人,还是替别人家养的。”
来日仅清晨,长怡还未到起床,就听窗外一片叫嚷哭闹之声,不一会,她当值的大丫环飞儿就推开了门,扑到她床边跪下,急切哭喊道,“小姐,小姐,你醒醒,不得了了,居婆婆抓住了燕儿,说要给燕儿行家法……”
门外,长怡听到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居婆子在怒叫,“我打死你个小浪蹄子,还敢搬救兵,夜不归宿还有脸叫,敢扰着小姐清眠,我看我打不死你……”
☆、第255章
长怡被吵醒,轻叹了口气。
母亲说她太散漫,不好,她没当回事,看看,现在报应来了,身边这几个得宠的,还不如那些她平时连几眼也不曾望过的奴仆守规矩。
“小姐……”飞儿在哭喊。
长怡起身,下床的时候,所幸丫环还记得来给她穿鞋,若不,长怡都不知养这些丫环作甚。
“叫居婆婆过来。”长怡落坐梳妆台,浅打了个哈欠,淡道。
“是。”飞儿哭声中带着欢喜出去了。
不一会,管事婆子居婆婆过来了,恭敬地行了礼,又跪下道,“是老婆子的不是,扰小姐的安眠了。”
她本要在院外处事,哪料丫环精怪,几个人联手作怪往院里闯,她慌乱中跟随而来,惹了小姐的清静,这事,她少不得要到阿桑婆那去请罪。
“怎地不在外头办?”长怡挥退了要来梳头的兰芷,转过半身,与婆子淡道。
“那丫头往院里闯,老奴也就跟进来了。”居婆子实话实说,不敢瞒半句。
“嗯,那拖出去办罢。”
“小姐,”飞儿在旁惊叫,“是燕儿,是燕儿被抓了……”
长怡偏头,看向她,淡道,“是她被抓了,如何?”
“她,她……”飞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吞吞吐吐起来。
“她犯了错,就可不罚了?”长怡笑笑,看向飞儿,盯着她不放。
“不……不是……”本想说情的飞儿结巴了起来。
“去罢。”长怡未再与居婆子多言,挥了下手,随即招了兰芷过来梳头。
“小姐。”院子恢复了安静,兰芷梳头的时候叫了长怡一声。
“嗯?”
“不知,燕儿犯的是何事……”
“有管事婆子在办,由得她去了。”长怡淡道。
“是。”兰芷止了话,不再言语了,反倒是在一旁的飞儿抽泣了起来。
长怡心里生厌,但没回头,由得她去了。
中午的时候,有丫环来报,说燕儿被打得昏迷了,现下高烧不止。
飞儿与燕儿感情最好,来求情请大夫,这事长怡让她问婆子去。
今天一天长怡对她们都淡淡,飞儿不敢多言,只得去找居婆子,哪料塞银子都不成,遭了拒绝。
她去看燕儿时,燕儿醒了过来,听小姐对她不理不睬,抱着她大哭深宅无真情,那最天真的也是最最心狠的。
傍晚阿桑婆来送帐本,把这话说给了长怡听。
长怡好笑,失笑摇了摇头。
在她这里,管事婆子之所以是管事婆子,那是替主人家分忧的,她当小姐的,自然不会去管管事婆子做的事,要不要管事婆子何用,所以她哪有不理不睬,她不都交给管事婆子去管去了……
至于深宅无真情,一来她们不是她父母,反而她是她们衣食父母,她们对她卑躬屈膝才是她们的本份,现下当丫环的不好好当丫环,闲得有那命有空抱着人哭深宅无真情,真是比她这当小姐的还无事一身轻……
当然,这些东西,丫环们不懂,这也是她们为何是丫环,而她是小姐的原因,长怡也无跟她们多费口舌之意。
“那飞儿,我想把她调到庄子里去,您看?”那话说出来了,丫环们可能好日子过久了不知道厉害,不过在阿桑婆这里按家规处置的话,那丫头就是个被打发下去的下场。
“嗯,你看着办。”长怡是没想过自己动手的,没有反对。
“那明早就送出去了。”阿桑婆淡道。
“好。”
这时兰芷和另一个丫头印音在一旁伺候,皆低着头不敢抬头。
蓦然之间,她们觉得这一刻的小姐跟她们的夫人太像了,她们心下也俱是一震,这才明了,她们眼前的这个小姐,她再随和,也是小姐,而她们是奴。
兰芷这时咬紧了嘴,心有不甘。
“你早上定的那几个丫环,今晚就她们来守夜?”阿桑婆又问。
“好。”
“那我就让她们进来了。”阿桑婆已经把人带来了。
兰芷跟印音这时皆抬起了头,这时门外阿桑婆带来的丫环去叫人去了,兰芷跟印音的眼睛全往脸带浅笑的长怡看去。
长怡没看她们,嘴里还在跟阿桑婆说着话,与她笑道,“我这边的下人都随了我,太散漫,婆婆在我这边多留几天,帮我训训,免得丫环都像小姐,凭白无故的,我们家多了当主子的。”
这话一出,兰芷跟印音的脑袋都发白,“砰”的一下就跪下了地。
长怡被声音弄得朝她们看过去,见她们面色发白,眼神惊恐,甚至流下了眼泪,她不由叹了口气,自语道,“本还想多留着你们几天呢,可惜了。”
她本来还想留着她们跟姑爷那边多发发春,不管发春也罢还是发蠢也好,总归能让她多看点热闹。
只是她们这几个,连谁当小将军的陪侍,谁嫁给蜀光身边的心腹这种事都分摊好了,昨晚看上蜀文的燕儿更是夜不归宿,投怀送抱去了,这种事,再闹下去,都要于他们家颜面有损了,长怡只得不能再留她们。
“小姐……”长相最好,最为柔弱的印音哆哆嗦嗦地开了口,“您别……”
长怡笑着摇了头,未听她多语,此时恰好那新来的四个丫环来了,她抬了手,那经过训的四个丫环朝她欠了□,两人走到一人一边,拉了哭出了声的两个丫环下去。
芷兰,印音都还想说话,只是阿桑婆在一旁抿着嘴严苛地看着她们,吓得她们失了声,只剩哭泣。
阿桑婆冷眼看着人被拉走,回过头,却朝长怡叹了口气,“小姐还是太急了点……”
“嗯,”长怡点点头,承认了,又笑道,“看看姑爷那边怎么说。”
居婆子中午来报了事,说燕儿那边把她的一些私事都说出去了,长怡觉得事已至此,她再仁慈,母亲都会皱眉了。
燕儿是靠出卖她才得了小将军那边的好,这时燕儿出事,这边的芷兰更是为小将军送了不少吃食和她做的针线活,长怡想看看,蜀光会如何做。
她急是急了点,还有别的兄弟姐妹看着,难免会被人说道几句,但长怡但觉无妨。
怎么说,她都是这家真正的小小姐,她给别人脸色看顶多被人叫骄纵,别人给她脸色看,那叫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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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长怡被祖母叫了过去,祖父不在,倒有两个堂姐在。
堂姐住她家,也是为的求个好婚事,毕竟从她父亲这处说谋,对方的身份地位都要高出一等,再则有父亲身份在,婆家也得高看,姐姐们素日对她好,长怡过去围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祖母也是安慰了她几句,让丫环没大没小,她怎么教训都是对的。
只是一会,叫木棠的堂姐说起了雪梅的事。
雪梅被长怡给放到浆洗房去了。
“我看她嘴气不好,我父母出去,说什么沿路凶多吉少的话,就不想放到身边招晦气了,留着等我娘亲回来发落,棠姐姐提起她,是……”长怡看向狄木棠。
狄木棠听言摇头,道,“竟是如此,我就不提了。”
说着,看了眼身边的狄圆。
狄圆是求她提起这人,见狄木棠这一眼把她出卖,她尴尬地笑了两声,轻道,“我记得她是个老家人了,怎不知规矩,她嫁的好像是……是……”
“是我父亲身边的老护卫。”她说不出,长怡帮她说出了,另道,“圆姐姐与她熟识?”
“不熟……”狄圆扯了扯手绢,微笑着摇了头,“毕竟是老家人了,叔母是最重老家人的,我就是帮着问问。”
“我娘亲走时,说了让我看着办,劳姐姐费心了。”长怡看向狄圆说道了一句,遂起身扶了一直在打瞌睡的老祖母。
狄赵氏醒来,招了手让两个堂孙女下去,等长怡扶她入卧室的时候,一入夜就精力不济的老人家半闭着眼睛道,“家大事情就多了,小孙孙要多点耐心,别让人钻了空子。”
“长怡知道,祖母放心。”长怡心里一暖,扶了老祖母入了屋,又给在等老祖母回来的老祖父请了安,伺候他们上了床,这才离去。
当晚半夜,长怡被调到身边的丫环小铃轻声叫醒,她听小铃在她耳边轻轻说,“她们几个上吊了,燕儿死了,兰芷印音无碍,飞儿还有半口气,郑管家的说,一个都不救了,明天就给她们安个勾引姑爷毒杀您的罪名,一个都不放过,免得都认为您好欺负。”
长怡醒了过来,当下揉着额头叹道,“这群疯丫头,这是吃了疯心药了?”
不知道是谁给这群丫环出的馊主意,不知道她爹是打仗打过来的,手中经过的人命不知几何,居然连她都敢陷害,这岂不是真嫌自己命长了?
母亲曾说她觉得蜀家唯一的一点好,那就是狠得下心,也敢明言为往上爬付得起代价,曾经长怡也是这么觉得,可未来夫君太出色,也有点不好,想嫁给他的莺莺燕燕太多,敢想的不敢想的,一块来了,她这本想在这一旁看热闹的还没看几天,清闲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