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皇后这性情,一生都没变过,谁都不会放在她心上。
他们在养心殿见的紫王,紫王一路目不斜视,大步进了养心殿,抬眼看向殿上的两人同时就掀袍而下,道,“老臣,见过太上皇,太后娘娘。”
文乐帝听他自称老臣,又叫他皇后为太后娘娘,眼睛也没往她身上多瞧,只瞥过一眼就定在他身上,这下对紫王的识趣还是满意的,便颔首道,“皇弟不便多礼,平身。”
“谢皇上。”
紫王起来。
这时,暮太后开了口,淡道,“你来是跟我们道别的?”
紫王的眼皮连眨了好几下,嘴里却是沉声道,“是。”
“小常子,搬张椅子给紫王爷。”
“是。”
“你坐近点。”暮皇后声音冷淡,但不算冷漠。
“谢娘娘。”
文乐帝却是愣了,没想到这个要求是皇后提出来的,但转念一眼,可能是她最后在还紫王那点恩情,当下便也释然了。
紫王在皇上皇后下首坐下后,这一次也抬眼朝皇后看去,眼睛直指她脸上,看了几眼,他沉声道,“您看似脸色不好。”
“嗯。”暮太后只冷淡地虚应了一声,没解释,也没接话题。
文乐帝见状,他心中沉重,但这时不免因她的冷淡有几许高兴。
“我们走的事,你既然知道了,寡人就不管了,别人你就无须告诉了。”文乐帝开了口,淡道。
“老臣知道。”紫王回了他的话,又转头看向暮太后,道,“您生病了?”
紫王过于直接,文乐帝马上就不高兴了。
暮太后却是翘了翘嘴角,点头道,“是。”
“重不重?”
“有点。”
“能治得好吗?”
“怕是难。”
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更是无所谓,文乐帝一时之是竟无法插话,这时连忙插嘴道,“这等事皇弟就没必要担扰了,既然已经告别,寡人与太后还有要事要忙,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且退下。”
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赶人的紫王笑了笑,像是对文乐帝的话置若罔闻,对暮皇后接着道,“您看着瘦了点,倒跟过去没变,样子还是一样的。”
暮太后这次连话也未有多说,仅点了下头。
“我这次来,主要是见见您……”紫王说到这,嘴角咧开了,看得出来他心中着实是高兴的,“知道您跟过去一样,我……我……”
见着她跟他心中思念的那个人是一样的,甚至要更好,紫王突然觉得这辈子,他这场执念也算是有安置之处了。
她未变,他爱上的不是空中楼阁水中月,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哪怕她病了,命不久矣,这其实也无所谓的。
像他这辈子,一生把该做的,别人不能做的到都做完了,早死晚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换到她身上,也是一样的。
想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清瘦,但脸上不见憔悴,有病容却无病态,从容自在一如当年。
“紫王!”紫王我个没完,文乐帝看着他的傻笑却是怒了。
紫王这时深深一笑,朝那不动如山,看着漠然的暮皇后看去,与她笑道,“既然已见过,那我就走了。”
说着,他起身朝文乐帝一施礼,不等人说话就大步离去。
文乐帝看着大步来大步去的紫王,眉头纠结在了一块,等紫王的影子不见了,他转头对暮太后道,“他搞什么鬼?”
☆、第234章
狄长南得了紫王要回南海的事情,还真是惊讶了一下。
按紫王跟他说的话,意思是不回南海的。
但等紫王找了他过去,与他说明了意思,就算是长南这种从不在乎儿女情长的人,也是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紫王是没有跟着太上皇和太后去暮山的意思,但紫王也不是回了南海就不需要他了,紫王今年回去南海,明年等到长南上任,他就要去游历天下,去那些暮皇后一生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写信告诉她,她为之付出一生的山河是什么样的。
长南良久不语,告别紫王回了萧府,与萧知远说了这话,萧知远也是良久未语,久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
长南也明白舅父的意思,只要紫王不要跟着去暮山就好了,他接下来去哪,太上皇和皇帝都是管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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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南的婚事也是说好,日子也是定好,只等十一月底侯府送亲了,他也没再去见过那姑娘,等长息的事情一忙完,他就准备带着弟弟们回老家。
暮小小让他去侯府跟未婚妻告个别,长南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你就真不关心你以后媳妇是长什么样的?”暮小小拿她这个大外甥都快没什么办法了,他真是对他那位未婚妻一点也不好奇,那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呐。
“长福不是见过?”长南对着舅母微笑,“他没说不妥,那就是极好的。”
暮小小失笑,“你倒信他。”
长南点头,简洁地说,“他是我的小弟弟。”
更是那个让他们三位兄长都可放心交出后背让他看住的人。
“你从小就有主意,就不说你了。”暮小小也没多说,仔细想来,确实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
婚事都定了,不管以后的长媳长什么样,狄家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可能否婚。
这厢长南带着弟弟们先回淮安,等着成婚,年后他就要回南海了。
快船路过万重山,长南与长息他们这次比估计的还要快就回了淮南,船一停,长息留下处理从京中带回来的货物,长南与长福则快马加鞭回了古安。
古安那头,得到了确切消息的萧玉珠已准备大儿的婚事,而二儿与暮家姑娘的也是准备在即,长南婚后一去,三月就是长生的婚事了。
狄禹祥掐指算算,等四个儿子的婚事一完,后年他就可带妻子上京领命了。
狄增夫妇身体甚好,一想到他们还有曾孙子可抱,狄增每天都过得很是畅快,有了萧玉珠回来,狄赵氏也不怎么管家事了,日子悠闲,每天见见人跟人说说话,日子也不难打发。
就是来跟她说话的人,都不免有其目的性,日子一久,狄增出言提醒了老妻,狄赵氏也不是个固执的,之后就不跟那些嘴皮太碎的人来往了。
如此一来,耍小心眼的人少来大宅凑热闹,萧玉珠也省了不少事,免得还要招呼这些来人。
说来也是可以笑,身为主家的狄家人还算沉稳,进退得体,但有些狄家人却因忠国公的封号都有了大派头,就是来主家做客,也是对人吆三喝四的,无论是对路过百姓还是家中仆人皆是如此,派头摆得比主人家的还足。
一人得道,难免鸡犬升天,萧玉珠让长生别把生意都放在古安里,也是想着这不是他们这家狄家的久荣之地。
狄家现在在古安已是第一大家,时间久了,不受教管的后生仔难免飞扬跋扈,到时少不了造出麻烦来,到时狄家的后世子孙要是被牵连,一大家子都要跟着倒霉。
她想得远,几代的事情都要想想,但也不管狄禹祥对家族的付出,与她说来,夫君要做的事是他要做的,而她要为的事情是她的,她不会去劝说他,让他觉得她的才是对的。
狄禹祥也知她是怎么想,但他已经背负起了狄家这条大船的行驶,就算知道按现在多数狄家人的作态,家族最后也免不了颓败,但他即已经负担,在他有生之年,他还是要承担起这份责任的。
而长南他们,他就不勉强他们了。
族长之位他一直不想要,也是因此。
他能替狄家掌舵一时,为他们求得一世的荣华,以报家族对他父亲与他的栽培,但他也不会让他的子子孙孙去报,去背负该他的那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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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家三儿一回来,最欢喜的莫过于狄赵氏,在他们头一天回来的时候,她这个摸摸,那个碰碰,乐得合不拢嘴。
长南的婚事是定在十二月十八这天,算来其实也没多长日子了,长南的婚事让整个狄家村在过年之前就提前喜庆了起来,狄家村人也帮着准备起了婚事,如此也出了不少事出来。
族人来帮忙就好,只是来帮忙的人太夸张,几十两银的红布已是极等,但置办的人却拉来几千两银的所谓红布来支银,把长生气得差点甩脸色。
他勉强应付了好几波这些人,心中也就非常清楚明白了母亲私下与他的叮嘱的话是何意了,对自家人这些人都忍不了欺瞒,可想而知他们在外面的作派。
长生姑息养奸,这事他禀了族长。
族长一听也是大怒,放话出来,谁要是敢准备喜事中饱私囊,押送宗祠。
就是如此,也免不了占小便宜的,对此,长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长南他们回来,长生与大哥商量后,决定明年把家里的一些产业移一些到南海去。
做这些决定,长南他们也问过狄禹祥,狄禹祥在沉思过后点了头,事后晚上与萧玉珠笑道,“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
家中有长生在,外面的事萧玉珠是一概不管的,但外面有什么事,她皆心中明了,听了也知丈夫话中的大意,也淡笑着回了一句,“该大了,你一手教的。”
说来四个孩儿,狄禹祥在他们身上花了相当大的心力,他们能长成如今这个样子,确实值得他骄傲。
“我们以前还想着,要把长南留到身边,现在想想,连长南都留不住,还好有长怡。”狄禹祥说到这叹了口气,语气中有还好还有一个女儿的庆幸。
想起那个见着她就躲的小女儿,萧玉珠是好笑又好气,见慈父满腔温柔都倾倒在了小女儿身上,她更是哭笑不得,“长怡的事,你得听我的。”
狄禹祥提起长怡,确实是想拐着弯为小女儿说情。
那丫头,已经连着一个月每日只得一块小点心了,每天可怜兮兮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睁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求他,狄禹祥每次都看得于心不忍。
可他仅开了个头,妻子就已经知晓他的意思,狄大人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道,“丰盈点也没事,长怡长得好。”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再说长怡也不胖。”
萧玉珠听了睡意全无,满心都是笑意,偏头看他,笑问,“那你说,长怡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狄大人睁大眼睛细想了一会,道,“比你我都好。”
小时候长怡还颇像她娘,现在是无论五官还是神韵都是有些不像了。
狄禹祥偏头,看着娇颜尤在的妻子,忍不住过去吻了吻她的嘴,这才暗哑着嗓子道,“知道了,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别让长怡老跟着我,我看着心疼。”
“她是知道你心疼,才故意跟着你。”要不平时也没见她对她父亲有多殷勤。
“是,她是个聪明小姐……”说起女儿的小聪明,狄禹祥忍不住翘起嘴角,又道,“我是心疼,你要管,就拉到跟前管。”
萧玉珠淡淡地道,“我会的。”
见到他满意点头,过来欲要吻她,萧玉珠也是忍不住笑了。
这阵子她确实要盯着长怡了,她的另三位兄长回来了,他们不比他们父亲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长南他们一看到妹妹哀求的眼神,哪管得了他们娘的话,私下肯定是妹妹要什么就给什么。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膳的时候,长怡一小口一小口很是文雅地用饭时,萧玉珠从小女儿的衣襟上发现了点心碎渣,她看到后,伸过手去往女儿前面拍了拍,长怡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母亲,心里抖了一下,脸上神情却是没变,也没往下瞄,只是朝母亲甜美地一笑,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