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缓缓地,向她走来,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冰山雪川的背景下,带着肃杀,带着萧瑟,这短短的时间,恍若千年。
  “终究,我因你而生,再因你而死,是宿命,对吗?”她看着他,表情冷淡而不甘。
  他什么也没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她。
  众仙垂下头去,他们都知道,那是水神在向自己的爱人道别。
  良久良久,他总算放开她,继而,低下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冰凉凉。
  那个吻,用了极长极长的时间,可最终,他还是抬起了头,放了她。
  而下一刻,他竟飞身而起,瞬间抵达那弘大的金光柱之旁。
  她大惊。
  众仙亦抬起了头,却见方才还与他的爱人缠绵相拥的神祇,已然飞跃到了此时此刻,最最危险的地方。
  那耀目的金光为他的侧脸、他的白衣,镀上了一轮滚烫金边,更显得他与这世界,隔着永远不可跨越的距离。
  众仙期许地望着他。
  云缃缃呆立着,直直地盯着那金光之旁,那个人,真的比那金光还耀眼。
  他是不是立马要动手了?她即刻就会被他以神力吸过去拯救他的三界了?
  众仙亦这么想。
  但是下一刻,一个极为温柔、却带着一丝悲凉的声音,附着极为强大的神谕力量,穿透她的耳膜:
  “记住我,永远。”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
  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投向她的方向,似乎只看着她一人。
  在场之人都为之一震!
  一滴泪滑落而下,那是水之精。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身扑进那金色光束之中。
  一时间,金光开始凌乱四散,紧接着,源头似被阻断一般,刹那消失不见。
  可是,光虽然消失了,但那个世间主宰的神祇,也同时不见了踪迹。
  众人愕然。水神他,竟用他自己去填补了那大地之脉?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击碎了她的心灵,痛不欲生,她使出毕生力气呐喊:
  “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是不是,可素,偶改了好几次,都不满意,只有将就了。
  预收文《求求你别和我he》,求支持!偶不想下一本也沦为一直单机到完结的命运,呜呜呜呜…
  么么搭!!!
  第72章 昆仑有神女
  三界重回平静, 连那被金光所捅出来的天漏,都自动恢复如初,四海之内, 大地不再晃动, 火山不再喷薄, 海水不再翻涌……
  云缃缃冲过人群, 越过花海,来到方才那金光处, 匍匐到地上,狂乱地用双手扒拉着,妄图能找到那个神祇的蛛丝马迹,她眼中的泪如决堤一般汹涌地掉落着,模糊了视线, 时而抬起手来胡乱地擦干,满手的泥土污了她的眼, 她的脸,狼狈不堪。
  终于,寻了许久后,她停了下来。她的手边, 触碰到一个西瓜大小的圆球状玉石, 一半深陷于地底,一半露于表面,晶莹剔透,内里还漂浮着许多在她看来似符咒一般的字。
  泪水滑落而下, 滴到玉石上, 再顺着那光滑的表面流到地上,浸入泥里。
  她立时明白过来, 水神自己的身躯化了这一颗玉石,填补了大地之脉。
  她去填补就是死,那么他呢?
  他会不会没死?他可是神啊!
  可是下一刻,却见不远处所有的神仙们,集体跪到了地上,然后一个个都带着悲恸的表情默默地垂下了头。
  她心中一凉。
  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她不甘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爬起来,跑过去问玉帝,而玉帝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然后艰难地点点头:“水神归元了,他以自身去填补了大地之脉。”
  她彻底死心。
  灵魂仿佛在这一瞬被抽走,她瘫坐在地,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话:记住我,永远。
  那句话,带着不可逆的神谕力量,直击她的心,成了她的命。
  是的,她再不可能将他忘记,即使他不在了,她也会永远永远地记得他,多么残忍又专横啊!
  自己死了就算了,却还要活着的人在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关于他的回忆里。
  她望着这一片紫色的花海,思绪忽然飘摇到三十六重天上,那原本单调的最高天,在她即将要嫁给他的时候,也同样开满了这样的花。
  良久后,玉帝稍微缓了过来,便命人清理战场,他跑去那颗透明玉石前一跪,口里说着定不辱使命,必殚精竭力守护好三界太平,最后,他说到了云缃缃,他说,他会帮忙照顾她。
  玉帝表了许多的悲伤与决心后,总算肯舍得起来,他挂着泪去问云缃缃,可愿意随他一道回天宫。
  她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
  春去秋来,秋来春去,时间一晃,距离那次三界险劫已过去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啊,昆仑山脉断碎的冰川也早已重新形成,凡界因那时突发的地震、火山、海啸等灾难所带来的创伤也早已抚平。
  人间里,依旧流行信奉五行神,创世五神的地位从未动摇,即使,他们如今没有一个再现过神迹。
  不过渐渐地,在昆仑山附近的村镇里,竟然时兴起了朝拜,朝拜的地方,在小罗山,朝拜的对象,百姓们尊称她为昆仑神女,神女大家自然是从未见过她的真颜,只是近百年来,都有无数个关于神女救世的传说。
  相传,她住在昆仑山脉上的一座小峰,名曰小罗山上,她会时不时下山游历,心情好时,便会搭救路途中遇难的人们,同时,还会惩治恶人,在百姓们的心中威望极高。
  就如当前,在通往小罗山的山道上,便有一个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在道路两旁埋下一颗花种。没错,这就是朝拜昆仑神女的方式,沿途种花种。
  据说神女很不喜欢那种跪千梯磕万头的仪式,并且来朝拜还有季节限制,只能在春天来拜,其余季节她不会理会的。她喜欢花,最好是紫色或者白色,于是也不知是怎么就传出了这种独特的朝拜方式。
  小女孩名叫凤丫,凤丫的娘去年冬天生了一场怪病,因为这种病是间歇性的,一开始大家并没引起重视,只是不曾想,后来,他们的村子全范围内,除了十四以下的小孩与四十以上的长者,中间年龄段的人们,无论男女都陆陆续续得了这种病。
  这种病虽都不会立即致人死地,但是却在每每发病之时十分痛苦,如万虫食心。可是却只在夜里发作,到了白天,大家就又和没事人一样了。
  只是渐渐地,大家发现,这病不是不会导致人死亡,而是慢慢折磨感染者,直到九十九天之后,突然暴毙。
  就如凤丫她娘,半月前,便死了。
  而凤丫今年入冬便要满十四了,这意味着她也即将患上这种怪病。可是,她并不想死啊!她想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村庄。
  于是,她想到了来小罗山朝拜,祈求昆仑神女的帮助。
  她向全村人筹集了一笔钱,买了许多的白荼花与紫丁花的种子,眼看春天过了一大半了,她娇弱的小身子愣是咬牙赶了将近十日的路程,才来到山下。
  她来后,当即便从小罗山的山脚起,徒手挖坑种花种,一直种,现如今已快到达山顶了。
  经年累月的朝拜之花,按理说,这沿途早应该种不下了,可是人们无论哪个春天来朝拜,都是看不到去年种下的花的。
  有传言说是因为小罗山是一座仙山,凡人所种之花只能开一季。
  当天边飞起大片绯红晚霞之时,凤丫总算种下了她所带来的最后一粒白荼花种子。正好,也到达了山顶。
  她已经相当疲惫了,眼神都有些呆滞,她抬起自己满是泥土且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潸潸然流下了一行清泪。
  她才十三岁啊!可是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倔强。
  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冲着茫茫群山大喊:“我是凤丫,家住昆仑山以东三百里处的芙蕖村,我们的村子遭大难了,恳请昆仑神女,救救我们吧……”
  话音越来越微弱,当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凤丫直接晕死了过去……
  *
  一片紫色花海里,一个紫衣女子,正斜躺在一张竹制的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提了一只白玉酒壶,正咕咕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倒酒。
  清冽的酒水在西阳的金辉里泛着幽幽的光泽,她倒了一阵后,总算停了下来,身子软踏踏的,兴许是早已饮了多时,手一耷拉,酒壶便砸到了地上,立时吓坏了原本蹲在她榻边的一只白猫。
  “喵~”白猫惊叫了一声,跳到了一边去。
  女子脸颊两坨酒晕,活似用这夕阳做的胭脂涂上去的,她肤色白净,这样一衬托,倒显得她更加娇美可爱了。
  美人见自己的猫被吓得竖起了尾巴,忽而就露出了个醉醺醺的笑,这一笑,可以说令繁花失色:“章章,来!”
  白猫闻言,果真就跳到了她的身前,乖顺地趴下身子,任由自己的主人用满是酒气的手抚摸它的毛发。
  “章章啊,你闻闻,我新酿的这幽苡花酒味道可好?”她十分没形象地把嘴巴凑近对着猫脸哈了一口气。
  白猫一愣,当场歪了头。
  “哈哈哈~”见白猫被她熏晕,她似乎十分开心,大笑起来,“章章,你真是太不中用了,回回这样都倒。你说,你在冥月渊时那样聪明,怎么后来就成这样了呀,是不是水神当年将你变作一只猫儿玉佩,你做玉佩太久了,所以变傻了。”
  说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那画面里,也是这样的一片花海,一个神祇,正在拥抱着一个女子,拥抱完后,还吻了那女子,正是此时,他突然塞了一枚白玉猫形的玉佩给她。然后……他就突然离开他,跳进了一片金光之中。
  “你说你,”她的眼睛瞥向不远处地上的那颗西瓜大的透明玉石,“我是个石头,你也就跟着变石头么?可是我可是五彩的,你瞧瞧你,一点颜色也没有,真真就是一个水球,里面还飞着些乱七八糟的苍蝇腿似的的文字,当真是难看至极。”
  说到此,她停了停,叹了口气又说:“那昆仑之巅的预言石上,自你那日干傻事把自己整死之后,便出现了个新的预言,那样的古神语,若不是玉帝那老儿还认得几个,怕就要失传了。预言说你还会再回来的,”说到这句话时,眸光却暗了暗,“可是我等了一百年了啊,你在哪儿呢?”
  她想起那句预言:五行寂灭,三界永安,昆仑之吻,五行复还。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怕是玉帝胡诌出来稳定三界民心的。
  可是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会回来。
  这一百年里,她飞升了,为的,就是可以活很久很久,直到等到他回来。
  她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自己太坏了,害得他因她而死,所以她便想,兴许多做善事,就能让他快些回来。她也不太清楚这逻辑是怎么在她脑海里形成的,但是,她还是做了,一直做到了如今被百姓尊称为昆仑神女。
  “你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在死的时候还要给我下降头,什么记住你永远,害得我这一百年里看花是你,看云是你,看什么都是你,你好烦哦!”
  说着,她歪歪扭扭地坐起来,然后站起身走到那颗透明白玉面前,进而伸出脚踢了一踢。
  “喂,你给我发个光玩儿好不好?”
  玉石并没反应。
  “好吧,你总是这样高冷。喂,我给你讲,我又要下山了,再去寻一寻吧,没准就找到你了呢?沿途顺便打个怪什么的,提升一下修为,免得你日后回归了,嫌弃我修为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