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孟殷仍旧一脸熟睡,安静恬淡,乔奈捂住胸口喘气,梦里的对话太过真实,她恍然间分不清自己是回到现实还是换了一个梦境。
她用手轻锤后脑勺,另只手拿起枕头越过孟殷下地穿鞋,她昏沉地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在门合上的同时间独自留在房里的孟殷睁开双眼,里面盛着比夜色更暗黑的暴戾。
而回到屋子里的乔奈没有急着梳洗,梳妆镜里映照出她的脸庞,肤如凝脂,淡眉如柳叶,这张清纯的相貌却因睡眠不足写着颓意,她没有整理的头发披散着,手撑着额头发出一声叹息。
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嘲笑地道:
“你对梁贞的感情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偏偏迷恋睡在孟殷身侧的感觉?”
“你看你自己是个多坏的女孩……水性杨花?”
乔奈用手砸桌阻止这种嘲讽。
“我没有!”她说。
难道转移对梁贞的感情不是一件好事吗?一个多月的睡眠不足令她太累了,她怀疑自己身体哪里不适,想着如果孟殷真的可以解救她的失眠,先睡一张床上试试看吧。
这次假期一共有四天,接下来连续两晚她都是和孟殷同床不同枕渡过,她和孟殷保守着这个秘密。
孟成澜出国回校的日期接近,这天孟老爷子问他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孟成澜说,看见孟殷和乔奈最近两天腻在一起,眼下半天不见下楼,问起孟老爷子的助理老赵,“看见孟殷了吗?”
老赵说:“和乔奈在房间里下围棋。”
围棋?他还没见过同龄人里有谁能下棋赢过孟殷,他吩咐在旁的保姆阿姨说:“把他们叫下来,马上要吃饭。”
不一会孟殷和乔奈同时出现,两人都是一身黑色装扮,孟殷长衣长裤,乔奈长袖a字短裙,他们一同坐入沙发,乍看两人确实般配。
孟老爷子对乔奈爱屋及乌,想起别人刚送来一盒法国带回的巧克力,他端来让乔奈品尝。
拆开金色的锡纸包装,乔奈轻咬一口,入味先苦后甜,香味醇厚。为维持身材她几乎一年没有碰过这类甜食。
孟殷跟着拿起一块。
对巧克力无感的孟成澜只站在一边逗角落笼子里的鹦鹉,鹦鹉聪明懂事,他心情愉快,想给孟老爷子看看鹦鹉的机灵一面,然一转头他只瞧见惊悚的一幕——
孟殷和乔奈进食的动作竟然是完全一致,连细微的咀嚼都毫无差异。
无法分辨谁在模仿谁,或者说是谁作为操纵?
那天孟殷房间里的书本和网页上的浏览信息与眼前景象重合,孟成澜盯着两人观察,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孟殷和乔奈转头看往他这边,齐齐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孟成澜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向后背。吃完午饭,他果断给梁贞打电话报告这个情况。
“你太小题大做,”电话那头的梁贞好笑地说,“研究多年心理学的教授都未必可以做到,何况一个孩子,心理学哪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孟成澜知道他不信,他不急,一一陈诉最近这几年包括上世纪著名的关于心理暗示犯罪的案件,这些案件的主谋最大的共同点都是未成年。
“心理学高深莫测,我们生活接触的已然是筛选过后的信息,”孟成澜说,“你别小看我弟弟,他小时候跟着我爸妈生活,我爸妈的工作性质你多少有了解,耳濡目染,孟殷和常人自然不同,后来被丢进少年宫天天接触名师培训,他这个年纪的知识存储量不容小觑。”
梁贞沉默。
孟成澜自作主张,“我再和乔奈谈谈,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立即告知你。”
挂断电话,他叫来乔奈。
这次谈话地点他选在可以令人放松警惕、视野开阔的阳台,各个盆栽里种满外观讨喜的多肉,颜色各异,形态有莲花形有珍珠串……他让乔奈和他一样坐在石凳上讲话。
微风吹拂,日光大好,孟成澜直截了当地问:“你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乔奈原本以为孟大哥还是要和她早恋的问题,结果和预料不同,她愣了瞬间,想到是不是自己脸色太差,双手扶了下脸颊。
她脸上气色并不好看,睡眠不足引起食欲减退,她看上去憔悴而双眸黯淡。
“我最近是有点身体不适,睡得不是很好。”乔奈实话实话,经过孟成澜进一步追问,她仔细描述了自己的情况。
孟成澜神色不变,道:“我知道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一趟医院。”
等乔奈离开阳台,孟成澜喊来老赵,压低声音命令:“找个借口带孟殷出去逛一会。”
老赵为难:“二殷最近回家都不爱出门。”
“想办法让他出去。”孟成澜的语气带着强迫。
老赵只得接下这个苦差事,等亲眼看见老赵完成这个任务,孟殷乘坐司机所开的专车离开,孟成澜带上乔奈前往北城最具权威的医院。
做完全身检测,医院即时开具报告,乔奈身体一切均无异常。
孟成澜把体检的事件发消息给梁贞,并且说明他明天就要离开孟家。
梁贞消息回:“你带乔奈过来,我在住院部五楼五零二病房。”
孟成澜不知梁贞在住院,毕竟昨天见面对方压根不像在生病,他急急忙忙和乔奈一起去住院部五楼,找到五零二vip病房。
房间里没有令人不适的消毒水味,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束粉色的百合,另有股花香。穿蓝条纹病服的梁贞坐在床上用电脑办公,电脑单独放一张额外配备的小型办公桌上,旁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样子是等待梁贞手里的工作完成后交接。
孟成澜和乔奈进来,男人礼貌地走出病房,让出私人空间。
“都住院了还忙工作!”孟成澜脸上大写无语两个字。
梁贞合上电脑,微微一笑,“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妈担心,非让我住几天先观察。”
“昨天打电话怎么不说你在医院?”孟成澜对他的隐瞒感到生气。
梁贞又笑着解释:“本来只是最近劳累导致,算不上大问题,何必惊动你,”
他说着,看到了孟成澜身边一直无话的乔奈,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丫头最近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
他叹气,招手让乔奈走近点。
乔奈没有靠近。
可能是刚才听说梁贞住院一路心惊胆战的情绪隐藏得太好,眼下她习惯性的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波动,只有目光贪婪直勾勾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对方温暖干净的气息从不因环境或者疾病改变。一旦贪恋光明,乔奈怕自己踏出这步就再难收回,她问:“真的只是因为身体劳累引起?”
梁贞点头说:“别担心,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乔奈嗯了声。
梁贞又问:“最近睡眠不好吗?”
乔奈哑然,她看向孟成澜,想来是孟成澜告知的吧,梁贞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关心着她吗?
“不太好,”她回,“可是身体没什么问题。”
梁贞又是一叹,对自己的好友道:“我等下找你,现在我有点事想和乔奈聊一会。”
于是孟成澜走出病服并带上门,室内一下子只剩下梁贞和乔奈对视。
梁贞再次招手:“过来,靠近点说吧。”
乔奈离他的距离太远了些。
乔奈摇头。
这不禁让梁贞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亲切地笑着,“在孟家过的好吗?”
乔奈说:“不错。”
并不,她知道自己撒谎,她不习惯住孟家。
梁贞正回说什么,一时喘不上气地咳嗽几声,吓得乔奈往前走两步:“梁叔叔……”
梁贞笑着摆手:“不碍事,年纪大经不起熬夜,气虚而已。”
还有兴致打趣自己的年纪,乔奈好气又好笑,转眼发现自己不知觉地站得离梁贞床边不到十厘米。
气氛刚活络,梁贞不笑了,一脸认真:“乔奈,有件事我必须给你道歉。”
乔奈不解地等着他说完。
“画展压轴作品的事,”梁贞垂眼,隐隐手背有青筋在跳,“我帮忙策划的时候没有留意它的内容,乔奈,事件已经发生梁叔叔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乔奈浑身僵硬,事实上她不想提起有关画展的话题,可是是她之前错怪梁贞。
“我会想尽办法追回《绽放》,”梁贞继续说,“一直以来,让你受这种委屈,我非常抱歉。”
乔奈的眼泪夺眶,她不怕来自任何人各种形式的鞭打,却最怕梁贞给予她的温柔。她用裙子的长袖盖住眼睛,久久地不说话。
“乔奈,回来吧。”梁贞道,“再给叔叔一次机会,不管之前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可以吗?”
“可是……”乔奈哽咽着。
她有段不能见光的感情啊。
可梁贞一句话重新让她跌回悬崖低谷,对方如此地和蔼大度:“没关系,梁叔叔并不是要阻扰你和孟殷。”
乔奈顿时睁大一双眼睛,无措迷茫地看向他,好似没有听清梁贞在说什么,直到对方又重复一遍。
“不用,”乔奈的表情随着心一块冷了,“我想留在孟家。”
她撇开视线装作看不见梁贞的愕然后黯然失色的脸,冷漠地为自己开离,“既然梁叔叔身体没有大碍,我下次再来看望。”
她二话不说地推开病房,任凭梁贞在她身后连喊几声她的名字。
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来,孟成澜问:“谈完了?”
乔奈说对,再又说:“我打算回去。”
孟成澜通过她的状态感觉出她和梁贞说不定存有误解,他好脾气地劝和:“刚刚梁贞有在叫你,你确定不进去再道别?”
乔奈坚持:“我要回去。”
孟成澜只得先送她回家。
折腾一下午,回家时天色早昏暗,他们走进客厅,孟殷端坐在客厅看书,听见动静放下本书,笑对乔奈,“欢迎回来。”
转头面对他哥,他笑意不变地问:“下午让老赵支开我,可是完成了什么计划?”
这话无疑使得孟成澜心头一跳,他看不透孟殷招牌式假笑的面孔下隐藏怎样的诡计,警惕地盯着对方。
孟殷不理会他哥哥是什么想法,他邀请乔奈和他一块上楼,“我刚发现一个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试试?”
乔奈心不在焉的应付,跟着踏上上楼的台阶。
晚些时候,孟成澜给梁贞通话,他奇怪为什么梁贞没有说服乔奈,而梁贞深感疲倦,表示乔奈和他之间已然存在代沟。
孟成澜:“……”
行吧,事到如今他做的一切倒像多余。明早飞往美国的机票已定,对于乔奈他只能自求多福。
然而没过两天他刚落定校园,接到孟殷的跨洋电话。他从不觉得他家弟弟会打电话对他表示关心,孟成澜第一时间做好准备迎接他弟弟送给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