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思滢激他主动去找漠苍岚,连王撇撇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她,沉默不语。
傅思滢哼笑两声,坦然极了,光明正大,不怕他真的去问。
漠苍岚应该早已猜到卫兰灵所拥有的神奇能力。
之前她将卫兰灵送入慕王府,与漠苍岚谈起连王是如何对皇上解释挽救了石西矿难的原因时,她不知连王的打算,所以直接告诉漠苍岚,连王自称给皇上的解释是因为卫兰灵的梦中预警。而在场的漠苍岚则直接告诉她,连王实际上说的是他自己做梦得知的危险。
两个人的所知没对上,直接让连王的谎言穿帮。
连王可以因为卫兰灵的一个梦中预警,对卫兰灵施以救援来报恩,但不可能只因为一个梦中预警,就“一直”惦记报恩卫兰灵。
因此,哪怕傅思滢没有明着把卫兰灵的先知神通告知给漠苍岚,她也相信凭漠苍岚的智慧和城府,定然能猜出个八玖不离十。
既然能猜出来,又为什么不在意呢?无非是根本没将这个所谓的神奇能力放进眼中,又或许耐性深厚,是等待连王替他验证卫兰灵的能力。
漠苍岚到底是聪明人,不像连王,轻易便被套住。
所以傅思滢完全肯定,哪怕现在连王风风火火地去寻漠苍岚,旁敲侧击地想要探知点她是否泄密的蛛丝马迹,凭连王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从漠苍岚的口中得到分毫真实内容。
“连王爷您光盯着我,可盯不出一朵花来。您若想问,就去问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不陪你一起,绝不妨碍你……”朱唇轻抿,吐出四个字,“刺探消息。”
“刺探消息”四个字一出来,连王忍不住动容。
娘哎,让他从他九哥那里刺探消息?
他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输人不输阵,连王一点怯意也不露,脸色黑沉,不悦地看着傅思滢。沉默半晌,冷哼一声:“哼,问就问,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去问九哥!”
说罢,脚步一抬,欲要往堂外走。
被他唬的,傅思滢倒也心中一跳。
她晓得,连王登门,漠苍岚却连面都不和连王相见,的确很奇怪,说不太过去。她若要出言阻拦,不合常理。
若是漠苍岚这会儿能见连王,见便见了,可偏偏漠苍岚这会儿露不成面。要是让连王知道漠苍岚一直就没露过面,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她方才的去向。
但终究,傅思滢还是挺得住的。盯着连王的背影,她瞥了瞥嘴角,再无他言。
连王走到堂屋门槛处,已经抬起一只脚做出要迈步的姿势了,末了,还是收回脚,扭头谨慎地看向傅思滢。
见傅思滢站在原地,一步未动,连王心中当即一松。
转身,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回到傅思滢的身边:“行吧,本王还是相信你没有背叛咱们俩之间的信任。”
傅思滢:“呵呵。”
连王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并不能感受到傅思滢的半分嘲讽。
只放软了一些语气说:“傅思滢,如今该是本王求你别诓我才对。卫兰灵的事情,本王是信任你,才对你说的,你可不要辜负了本王的信任。你告诉给我九哥,要是九哥告诉给皇上,皇上肯定要斥责落罪我欺君的。我可给你说,要是我得不到好,你肯定也吃不了……”
“嗯?”傅思滢皱眉,音色挑衅,“吃不了什么?”
看到她带怒投射来娇丽的眼眸神色,连王撇撇嘴:“吃不了臭豆腐。”
傅思滢翻他一个白眼:“哼。”
连王重重叹口气。唉,想威胁傅思滢吧,一想到卫兰灵给的预言,他又不敢。
嗨呀!这下真是被这个小娘儿们给掐住命门了!糟心!
傅思滢没什么软言细语好对连王说的,这家伙从卫兰灵那里得到的预言太大了,他心里恐慌,所以才谨慎多疑起来。要说真不愧是出身于帝王家,真要机敏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行了,不跟你说了,连王爷你就先走吧,我再留一会儿。”
“啊,你刚才不是说要走吗?要不是因为你派人来催,我也不会打扰卫……”及时止住闭嘴。
傅思滢讥笑:“我本来是打算走,想着有时间能和连王爷您好好聊聊,看看您都知道了些什么。哪想到您现在是这种心思,想来我再想和您聊,也聊不出什么吧?”
连王眼珠子瞥向一边,速速想了想,很厚脸皮地说:“我没知道什么。”
“呵!好走不送!”
傅思滢摆出气恼模样,一甩袖子,率先离去了。
连王目送她的背影,直到人消失,无奈地哼哼两声。
他统共就算是知道一个半的预言,半个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完整的一个,那是能给傅思滢说的吗?
傅思滢知道了,别一个受刺激,传得天下皆知了。
很快,慕王府的下人来报,连王已经离开。傅思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及小李氏和清伊,问:“之前跟随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妇人和丫头呢?”
“对连王爷千恩万谢后,也走了。”
“嗯。”
点点头,手指心不在焉地在桌面上来回滑动。
她不用像连王一样,派人去监视小李氏,因为她的眼线清伊就贴身留在小李氏的身边,随时都清楚地监视着小李氏的一举一动。
看来得让润伊告诉清伊,这几日注意别让小李氏独自行动了,一定要时时掌握小李氏的去向。一旦发现小李氏去找了何长易,务必详细地监听监视。
脑海中将一众事情大致过了一遍后,傅思滢抬眼看到屋外守候的唐管家,注意到唐管家也是一把年纪了,想到什么,她让晴音将唐管家给请过来。
“大小姐,您有什么嘱咐?可是饿了?老奴已经让下人给您准备一些小点心了。”
傅思滢摇头:“不是。”
说完,看向一旁的晴音,扬一扬下巴:“你们都到外面候着,我和唐管家单独说说话。”
“是。”
见傅思滢要单独和自己说话,真稀罕。唐管家转念一想,又面露难色:“您不会是还想着老奴之前失言的事儿吧?”
“呃,不是不是,跟那个没有关系。你家王爷是什么性子的人,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傅思滢面色淡定。
见之,唐管家笑:“那就好那就好。”
“唐伯你坐,我问你一些陈年旧闻。”
“老奴站着就好。”
“坐,坐,你坐下我和你说话也方便。”
“那老奴就放肆越矩了。”
等人坐下后,傅思滢扫一眼屋外的一众下人,压低声音问道:“当今圣上在先帝爷的皇子中,是排行第二的吧?”
“是,是排行第二。”
“那先帝爷的皇长子是……”她神情带着恭谨敬畏,“听闻是早夭了?”
听到她询问先帝的皇长子,唐管家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令她顿感深意。
而唐管家只是看了一眼,再没有其他神情,点头:“是的,大约是十五年前了,就是在皇上九岁……呃,也就是慕王主子七岁的时候,先帝皇长子因病夭折了。”
“因为什么病?”
唐管家的声音很稳:“天花。”
傅思滢下意识认为唐管家一定知道更多、更具体的事情,但一时真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才好。只能继续问一些边角料似的问题。
“先皇长子夭折时,年岁几何?”
“先皇长子比圣上只大几个月。”
闻言,傅思滢默默在心里盘算了盘算。先皇长子是九岁夭折的,能活到现在的话,也就是与皇上同岁,二十四了。
而何长易……
他自称是二十六。这般年纪,差个几岁的,面相上都看不出来。而如果何长易真的是那般身份的话,自然是从姓名到年龄都要作假的,防止旁人猜想。
“天花?”默默念叨一句,傅思滢又问,“先皇长子的母妃是哪位呢,我似乎从未听闻过。”
“先皇长子的母妃是端柔皇贵妃,当年备受圣宠,可惜同先皇长子一同感染了天花,母子二人一同去了。”
傅思滢惊讶不已。
皇贵妃呢。母子两个都感染天花,一同去了?
这样看的话,不可能会有什么皇长子未死,流落民间的俗套戏码呀?
想了又想,再没有什么好问出口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那位先皇长子,是被先皇立为太子的,是吗?”
唐管家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先皇长子于五岁时被立为太子,其母妃也晋升为皇贵妃。”
“嗯?”傅思滢眉头微蹙,“能在小小年纪被立为太子,其母妃却没有直接被封后吗?”
此问一出,唐管家也短暂地蹙了一下眉,但仍然淡定地回道:“许是先皇长子尚且年幼吧,老奴并非当时天子身边的宫人,可解答不了您的这个疑问。”
“哦,是,好吧。”
傅思滢转着眼珠子思索了好一会儿,等到唐管家提出如果再无问题便退下时,望着唐管家皱纹满满的面容,不由得想到这位老人家能作为慕王府的管家,怎会简单。
“唐伯,您跟随慕王的时间应该不短吧?”
“哈哈,二十四年喽。慕王主子是多大年纪,老奴就陪了慕王主子多久。老奴原本是在宫中伺候当时还是惠妃的太后娘娘的,等到慕王主子出宫开府,老奴得太后主子的安排,就出宫陪同慕王爷了。”
哦?!
傅思滢不由得放大眼眶:“那您是见过那位皇长子的?”
“是。”
“他、他的模样长相有没有什么特征呢?”
唐管家立刻不再乖乖回答问题:“傅大小姐,您问的这些问题很奇怪,怎么会突然对先皇长子感兴趣呢?”
“呃,我,”傅思滢顿时卡壳,只能结巴解释道,“还不是今天被你家主子吓到了嘛。我看连王身体康健、活蹦乱跳的,想到皇上和其他几位宗室王爷也都是身体康健的,怎么就你家主子体带寒毒呢?呵呵,所以想问问先帝爷早逝的几位皇子都是些什么情况。”
“哦,”唐管家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继续回答傅思滢之前的问题,“老奴虽然是见过皇长子,但并不多见的,何况宫人哪敢细细观察贵主们,所以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了。”
“呵呵,没事没事,也是我问的……话不对,”傅思滢干笑,“问什么模样长相呀,应该问有没有和慕王一样体寒这类的特征才是。”
唐管家摇头:“没有的。”
“嗯,那真是连个参考也没有了……”
小心翼翼问了一些话,得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串不起来的往事,傅思滢只能是一时心乱如麻,缕不出个头绪。
其实,想要知道先皇长子是否有那种哪怕是长大后依然存在的外貌特征,她应该去问漠苍岚、问皇上、问太后娘娘去。
可她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多嘴,乱问一通呢?
而且,仔细一想,应该是并没有什么显著特征的。若是有,皇上和太后应该早就认出何长易了。
卫兰灵说得那么笃定,坚定何长易会因为身世的秘密去救人,这个身世的真相九成是真的。它能完美地解释为什么乞丐出身的何长易会有那么大的野心,会有不弱文人的才干学识,也有不弱将军的胆识。
傅思滢微微眯眼,打量低眉垂眼的唐管家。
身为太后娘娘的旧仆、忠仆,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唐管家知道的肯定很多。别看平日里唐管家待她尊如当家女主子,一涉及到要紧秘密,漠苍岚的这个忠仆可真不是一位好沟通的。给她的回答都是有隐瞒的,不是全部的真相。
正琢磨着还能从唐管家的口中撬出点什么话呢,只听外面传来孙丹的禀报声:“大小姐,慕王爷醒了,请您进去呢。”
闻言,傅思滢立刻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装,抬步向外走去。
刚要跨过房屋门槛,回头,看向唐管家。
甜甜一笑,请求道:“唐伯,我刚才是随便问问,你可别给别人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