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话引起众人静默,曹二小少爷分毫不觉有不妥,坦坦荡荡得很,让同桌的这些大哥哥们纷纷莫名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于是,坐在另外一桌的傅思滢过一会儿瞥去一眼看看情况时,见到的就是众人对曹二小少爷很是热络照顾的场面,叫她甚为欣慰,心道都是一群好朋友。
这边姑娘们一堆还在商讨着白日纸灯护具的比试,都把容辰叫过来询问,问问有没有适合不是练武之人的改良之法,看样子是记住这个玩法,到时候非要实现了。
傅思滢正听着,忽然得到晴音在耳边低声道:“大小姐,连王爷来了,但说给您送个贺礼,说两句话就走,他就不留下来玩乐了。”
“连王爷?”傅思滢回头,想了想,起身,跟随前来通禀的下人去寻。
连王爷虽然来了,却连堂屋都不愿意入,懒得露面,想来也是省得麻烦。
那就奇怪了,既然怕应酬麻烦,何必今日非要来。这么想送礼,让下人送也是可以的呀。
不过一会儿,傅思滢就在入府门不远处的灯柱下见到了连王爷的身影。
二人相见,客套之话自然少不了,简单寒暄之后,傅思滢主动问起连王登门的意图,连王闻言,一声尴尬的笑:“没什么,不就是想讨好讨好你嘛。之前得罪了你,以后还得仰仗你。”
对此,傅思滢轻嗤一声,直接挑破道:“是来催促我过问卫兰灵的事情吧?”
“呃,”连王支吾一声,点头,“我知道你记着呢,可没有催促你的意思。”
“放心吧,人活着呢,死不了。今日我去慕王府的时候,还顺带问了一句。我对她的牵挂,可不比你浅。”
只以为这话是讥讽他,连王干干一笑,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还是挺奇怪的,连王爷您应该知道我家今晚设宴吧,非要在今天晚上半截赶来跟我说这事?”傅思滢眼珠子一转,“怎么,夏素昔给您吹枕边风了?”
一听傅思滢提到夏素昔,连王爷就有些急:“哎呀,不要什么事情都牵扯到夏素昔,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喜欢她,也不至于会被她拿捏住啊!何况你也知道,本王对她的喜欢也就是两三分。我对你,都比对她要坦诚。卫兰灵的神奇之处,我可是只告诉给你一个人了!”
“行了行了行了,您呀,别在我这表真心了,您要是真对我坦诚,当初我就不会差点受了你的骗。”傅思滢一副看透连王的模样。
“傅大小姐诶,那不只是骗了你,并没有让你受损失嘛。”
“是我反应得快,才没有落入你的套!”
“是,是你聪慧过人,所以才能识破我,所以我才对你敬佩不已,被你拿捏住嘛。从那以后,本王就对你坦诚了嘛!”
连王说得信誓旦旦,傅思滢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一个说着玩玩,一个定然也要听着玩玩。
忽而,连王叹口气:“唉,既然我都拍着胸脯说坦诚了,我也实话给你说吧,卫兰灵她娘不知怎么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信,找上了我连王府,说我和卫兰灵有交情,非要求我救卫兰灵。”
“啊?”傅思滢吃惊,转念一想,“哦,想来也是,你去卫侯府又不是悄悄摸摸去的,总会有人看见。平民百姓知道是我带走卫兰灵送入了慕王府,但也知道你我有几分交情,所以小李氏求到你那里,并不奇怪。”
说到这里,她就要幸灾乐祸地笑了:“自打我家要大办招募比武,相府被兵卫围得是里三圈外三圈,随着杨八小姐下榻,更是保护得固若金汤,她当然不敢再来相府门外生事。寻上你,你可有的受了。”
“是啊!”一听这话,连王顿时神情痛苦,大吐苦水,“你不知道,她那是没日没夜地守在我王府门外啊,像是我连王府家养了个叫花子似的,搞得前来我府上做客的客人,一个个都好奇不已,一个问完另一个再问,问我和卫兰灵那个毒妇是什么关系,问我为什么卫兰灵的娘要来求我救卫兰灵。问得我都要疯了!”
“哈哈哈,你让下人把她赶走不就行了?”
“我叫下人把她赶了去,她过会儿还来,难道我还要让人将她痛打一顿再赶走吗?”
瞧到傅思滢露出一副“有何不可”的疑问表情,连王无奈至极:“好说呢,本王虽然是个王爷,但也自认是个心慈手软的,傅思滢你去城里面问问,哪个人敢说我做过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事?况且,我还希望能……用一用卫兰灵呢,怎么可能对她的娘用粗手段?”
连王给傅思滢使出一个眼色,示意彼此心知肚明。
“那你寻人将卫兰灵她娘给安置起来呀,软禁一下,别整天在你门前晃荡不就行了。以后卫兰灵若能再得好,肯定是要记得你的恩情的。”傅思滢斜着眼睛,很有深意地笑着道。
对此,连王苦笑:“她娘在我门前晃悠这么多天,好多人都知道了,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要是被人发现我把她娘给安置照顾了起来,天呐,这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面前,我是别想好了。”
傅思滢笑:“也是。你是因为卫兰灵的原因,才逃脱了矿难事故的危险,可别又因为她,再得受一难。那忙来忙去,就真没意思了。”
“你懂我的苦就好哇!虽然有受卫兰灵她娘日夜纠缠的原因,但本来本王也想着你家中今晚设宴款待宾朋,不好打扰你的。可又一想到你从明日起可能会更为忙碌,担心再想找你就不知道到哪儿去寻你了,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来了。”
说罢,连王拱手,摆出一副求可怜的模样:“傅思滢,咱们就别耽误工夫了,你多会儿有空,就带我去见见卫兰灵吧,能把人从我九哥的手里捞出来,就快捞出来。我是实在不想继续被一块肥肉给吊着胃口了,一边痴想,一边还得应付赶苍蝇。“
这番形容倒是有趣,傅思滢笑笑。微微叹口气,想了想未来几天的行程打算后,回道:“行吧,那就不耽误了,这几天的比武考校我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且也不用我管事,容辰负责就好。”
“好,干脆!那咱俩明天去?”
“唔……后天吧,清和公主得太后允准今夜来我家小住一晚,明日总得好生照顾着。除此以外,明天我休息休息、安排安排,咱们后天再去见卫兰灵。”
从傅思滢口中得到确定的行动安排,连王终于有了盼头,大喊一声“好好好”,看着傅思滢像是看到了亲娘。
目送连王一脸兴奋激动地离开,傅思滢带着微微的讥讽轻笑着,缓缓摇头。
真不知道连王整天在想什么,就算卫兰灵有先知神通又如何,他能指望卫兰灵帮他什么?帮他预知一下哪天下雨哪天晴天,还是帮他预知一下什么生意赚钱、哪里有美女,什么时候皇上会生气?
这么想见卫兰灵?行吧,见就见吧,今天她见到了何长易,也挺想念卫兰灵了。
方才只对连王说卫兰灵是活着呢死不了,她也很好奇“死不了”是个什么程度呐。
送走匆匆前来到访又很快离开的连王爷之后,不等傅思滢重新回到堂屋,便见远处有下人带着曹夫人和白倾羽一行人走来。
见之,她招来一个下人让去堂屋里将曹二小少爷给请出来。
曹夫人和白倾羽来到傅思滢的面前,一张口,声音都有些沙哑,可见方才相认时是哭得狠了:“傅大小姐,我母子二人这辈子都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一声“我母子二人”出口,再多的解释也就不用再说了。
握住曹夫人情动不已伸过来的双手,傅思滢也很激动,心中十分欢喜。看到曹夫人通红满满泪光的双眼,她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真为你们高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会能这么巧的!”
“我……谢谢!”曹夫人刚一张口,便捂住嘴,摇头示意。似乎再多说一句,就会又哭出来。
用了很大力气紧紧抓住傅思滢的双手,此时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出心底浓厚的谢意。
傅思滢能体谅曹夫人此时的心情,温柔地在曹夫人的手背上拍了拍,抬头看向站在其后的白倾羽。
白倾羽站在曹夫人身后距离几步的地方,让她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靠近过来安慰心情复杂的曹夫人,傅思滢自然察觉到怪异。
怎么感觉……白倾羽的情绪不开心呢?
想到白倾羽曾说他是在船上被母亲亲手卖掉的,而且刚才这两人在客房里的谈话时间也挺短的,定然只是对应了一下当年丢失的时间和地点、人物等一些事情,至于当年曹夫人为什么要卖掉亲生儿子,相信还是有隐情没有细说的,傅思滢也能理解白倾羽此时心中的较劲和委屈。
无声站在原地,安慰了曹夫人一会儿,下人将曹二小少爷带了来。
随着曹二小少爷一同来的,还有方瑞等几个年轻公子。
“娘!”曹二唤道,开心地跑到曹夫人的身边。
曹夫人摸摸曹二的头,紧紧抓住曹二的胳膊,仿佛有了倚靠。
傅思滢见到方瑞几人跟着出来,很诧异:“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听说曹二小兄弟要随母亲告辞了,我们就出来送送!”
傅思滢无奈:“也没说要告辞呀……”
“傅大小姐,我们母子是打算告辞的,”曹夫人接话,解释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去……安静的地方,好好和孩子聊一聊。”
“哦,”傅思滢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对、对,那就不久留夫人您了,咱们改日再聚。”
“多谢傅大小姐,再次多谢、深谢。”
“无妨无妨。”
说着,傅思滢要亲自送曹夫人和白倾羽一行人出门离去。这会儿方瑞几个也察觉出曹二的母亲曹夫人有点情绪怪异,本来想见识见识曹二是谁家的公子,养出来的气度这么霸道高傲的,看来是不能好好结识了。
不过曹二小少爷并没有忘记这群新结识的哥哥们。离去前,回首向方瑞几个挥手示意:“几位哥哥,咱们也改日再聚啊!”
方瑞和张顺伦几人同样挥手回应后,纷纷笑得无奈:“这个小子,真是把咱们当平辈看的。”
“就是!诶,刚才那位曹夫人你们有人看清楚脸吗,有认识的吗?”
“不认识。”
“不认识,眼生得很,应该的确是从别处来的,傅思滢也没道理骗咱们不是。最近皇城从四面八方来那么多人呢。”
“那就更奇怪了,别处来皇城的,谁家的小少爷还敢这么不收敛言谈举止。”
“可见家世不凡呐,”说到这里,方瑞提出一个犀利的问题,“你们不要总是小瞧外乡人嘛,敢问你们见了杨八小姐可敢小瞧?”
“啧啧啧,杨八小姐可是个硬家伙啊。诶,秦职!你今天晚上给杨八小姐献殷勤献到位了没?”
被点到名的秦职无奈地表示:“你都说了是个硬家伙嘛。好家伙,跟个石头一样,软硬不吃的。”
一提到这个,一群公子哥又是嬉笑怒骂地吵作一团。
“傅大小姐,莫送了,今晚急促,不能多谢你的帮助,改日必定再好生道谢。”
“都说了,不要紧的。曹夫人您快回去歇着吧。”
傅思滢将人送出相府,直到看见曹夫人带着曹二小少爷步上了马车,一转头,则看见白倾羽是正打算上马。
瞧白倾羽连一声道别都不跟她说,可见是神情恍惚到何等地步。
她向白倾羽走去。不等走近,白倾羽似是回过了点神,转过身。一转过来,正好和傅思滢面对面对上目光,白倾羽微微别开视线,脸色复杂。
见他情绪低落,傅思滢故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快些:“我还想你连告别都不跟我说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