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芷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等傅思滢重露笑颜而容辰又要去场下忙碌后,才靠近过来,询问傅思滢刚才和容辰都说了什么。
傅思滢把应付容辰的说辞,给芸芷说了一遍。芸芷捂唇笑:“长姐,你也太会为容辰着想了!”
“要不然呢,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正如你,我的亲妹妹,你们想不到的,我总得帮你们想到。”
这话是心里话,傅思滢说得是情深意切,口吻也很深沉。
闻言,芸芷才又要笑,只是没笑两声,神情忽然变得感慨,动情地说:“长姐你总是不声不响地关怀着我和容辰,只有离开你身边,才能察觉到你的好。我好羡慕容辰还能再享福几年。”
“所以常言总是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嘛。”
看芸芷点头,傅思滢想了想,察觉到妹妹突然的感慨或许是有所因,于是问道:“你最近在后宫过得可还安稳?”
“安稳,当然安稳,”芸芷深深叹气,“我的心和我的生活一样,一日比一日安稳。”
“嗯?”
芸芷摇摇头,不想多说,只道自己在后宫享受着荣华富贵,还有太后和皇上的喜爱,不用长姐操心。
而傅思滢却从妹妹失意的目光中,猜测到一星半点无奈的心态。
她毕竟也是经历过后宫的人,晓得争风吃醋的滋味。芸芷一开始进宫,皇上出于喜爱和新奇,还有对宰相府的表态,定然会对芸芷多加宠幸,可过了一段热络日子,终究还是要归于日常的。
归于日常就是,皇上不可能只照顾芸芷一个人的心情、不可能只在乎宰相府一家的感受,所以芸芷的感受日渐降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尝过这种滋味,后宫许多女子都尝过,甚至绝大部分的女子连受宠都不曾有过。相比来看,芸芷已经很幸福了。
对此,傅思滢只能缓缓拍拍妹妹的手,柔声道:“放宽心态吧,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之前说过的,你不会后悔。”
芸芷抿嘴:“嗯。”
杨云沁时不时瞥一眼身旁这对私语的姐妹,看到傅思滢极为温柔地对待芸嫔,心下也很是羡慕起来。
杨八小姐有的是哥哥,但姐姐还真是没有一个。再是亲密,兄妹间的相处也代替不了姐妹间的亲昵,母女之情也同样无法将之替代,因为每一种感情都有每一种感情的独特性。
尽管杨云沁也有给别人当姐姐的机会,可由于她是瑞国公的独生女,所有哪怕她是姐姐,她也会被其他妹妹们谦让。在所有人的眼中,不管是谁、不管男女老少,面对杨云沁,都只有让步的份儿。这就是娇千金的待遇。
正想着,只听清和公主悄悄声问道:“云沁姐姐,听说你去相府居住了,可还顺心?”
杨云沁回过神,看向清和公主,露出一抹笑:“嗯,挺好的。”
差点忘了,也就是来到皇城之后遇到清和公主,杨云沁这才有感受到一点当姐姐的滋味。因为她是外人初来乍到,而清和公主又是身份尊贵,不会对她有多么的容忍谦让,所以她才能够有一种全新的体验。
清和公主说话慢慢吞吞的,很符合她淡雅含蓄的性子:“那你和傅大小姐也相处的顺心?”
“嗯,还好。”
“那……你和傅公子呢?”说罢,清和公主再补充解释,“就是刚才射箭的那位,相爷的公子。”
“傅容辰?我和他只是见过两三面吧,不是很熟,”说到这里,回想起刚才傅容辰起身时差点扑到自己身上的一幕,杨云沁一时舌僵,结巴道,“唔,听说因为相府办礼,他一直为此事忙碌,所以白天基本不在相府里。”
“哦……”
清和公主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而杨云沁只顾着想自己的事,也就没有再关心,毕竟从小到大,杨云沁就不是一个会关心旁人想法的人。
“咚”“咚”“咚”,激烈的擂鼓声响起,打断众人的闲聊。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显威节目后,二千多名武者被分成十组,在场下排列站好。张统领施展内功,声如洪钟地在昌平台内宣讲了有关此次招募比武的各项流程和事项,令场面愈发端正严肃。
也是多亏傅容辰打得一个好头。本来报名入选的这两千多名武者中,不乏信心膨胀、鼻孔朝天之徒,一个个揣测堂堂宰相府都得兴师动众地从民间选招护卫和教习,可见朝廷之中的能用之士有多贫乏。结果,相爷公子打头阵一番逗鹰射鹰施展箭术,直接把这群信心满满的武者给震住。
好家伙,怪不得这么兴师动众地选招武才呢,宰相大人心仪的人才恐怕是要能比过公子的吧?
二千多名武者中的数一数二之士,那应该是够格了,但场中能有多少人是真心觉得自己就是数一数二的?还不都是心想着自己好歹能排到前十名,给相府当个护卫。
宣布初日的比试规则,张统领的喊声在昌平台内回响:“现在分为十组,听号令施展基本功,由长燚军将士挨个检查,每组只留三十个晋级名额!”
哦,一共只留三百个人?
本以为今天第一天不会有什么考校项目呢,没想到一上来就要无情淘汰两千多人?
皇上也很惊讶:“傅爱卿,不是说考校的项目安排在往后的半个月内吗?”
傅宰相回话:“禀皇上,老臣不熟悉比武考校的事情,是犬子容辰和张统领在深思熟虑之后,安排出的流程。毕竟两千多人鱼龙混杂,要用最有效的方式最快挑选出合适的人才好。哪怕是只剩下三百人,未来半个月的考校安排,也是极为紧张繁忙的。”
皇上点头:“说得对,从三百个好手中挑选就足够了,留下的三百个人,都姑且算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啊。”
“圣上英明。”
听到初试规则,连皇上都十分惊讶,就更不要说两千三百多名武师了。瞬间,人声沸腾。
很多报名参与比试的武馆之徒,在见到被分组的形式后,很兴奋,猜测是打群架,留在最后的人会获胜。这样的比试方法对武馆来说,无疑不是非常被偏爱的方式,毕竟来自同一家武馆的武师们会抱团互助,很轻易就能将单枪匹马战斗的武师比下去。
而现在,众人极为诧异竟然是这样简单的比试,还有和比试难易程度极为不相符的大量淘汰程度。
“禁止喧哗,各列其位,不准走动交谈!”
随着长燚军士兵对每列每排进行监看,喧闹声立刻被压了下去。
“第一项,扎马步!”
听到第一个动作是扎马步,等着看好戏的各府女眷不由哀怨低呼:“好无聊呀,扎马步有什么好看的?”
杨云沁也道:“真是无趣,扎马步是最基础的,可敢前来报名应募的,不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谁会怕这个?”
由于全权交给容辰负责,傅思滢也不太清楚,她这会儿正在惊讶为什么会有“长燚军”的身影在她召集举办的比武中,啊?
嗨呀,好气呀,肯定是容辰这个兔子擅自做主,她忘记给容辰说她不希望借助慕王的手脚做事了!
好在目前来看,长燚军士兵起到的作用与寻常兵卫无异,没有什么特殊表现。所以,她可不会承认慕王府的这个人情!哼。
场下的武师们听到扎马步的命令,虽然不屑,但也乖乖听命。
一瞬间,两千三百多名武师一齐扎了马步,这场面还是很震撼的。
一个动作令下,再无下一个动作,看来是打算考验武师们扎马步的坚持时间了。然而这些武师都是练家子,谁扎马步不是两刻钟起步的?难不成他们这些观礼的人就要干等上最少两刻钟,等着两千三百多名武师一个一个倒下,留下前三百名?
正在众人甚感无聊时,北夏大王子的大笑声传入耳中。
赤埒极有气势地对皇上说:“大昌皇帝,区区一个扎马步比试,有什么好看的?何不让本王的人也下去同场比试,一较高低?”
皇上稍稍挑眉:“哦?大王子也对这小小的比试感兴趣?”
“哈哈,重在参与嘛!”
“好!大王子既然愿意一乐,那就准大王子的下属同场比较!”
不得不说,赤埒真是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这个提议一出,马上所有人的兴趣和情绪都被调动起来。
哎呀娘诶,区区一个扎马步的比试,上升到两国争斗的水平了!
赤埒点了十个自己的下属去下场比试后,一扭头,看向奚家家主:“晋国使臣,怎么样,不一起比试比试?你们的人光是干坐着,也太无趣了!”
奚家家主呵呵一笑,并不在这种小事上有所针锋相对,点头道:“大王子说得是,那老夫这一方也派出十个人跟着一起乐呵乐呵吧。”
“好!”
很快,奚家家主同样点出十名下属。
从外表上来看,北夏的十个参与者也只是比晋国的十个人要高上一点点,其他的体格身板上倒并不见得就有强出。
随着十个北夏人和十个晋国人下了场,昌平台内的气氛一点一点躁动起来,尤其是当张统领将北夏和晋国两国使臣一同参与比试的变化宣之于众,场下气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骤变。
所有大昌的武师们眼睛更亮,神情也更严肃了。
这叫什么?这叫为国争光啊!
万万没想到前来应募当护卫,都能遇到这种精忠报国的机会。
岂能低于外朝人之下!?
而又不得不说的是,当二十个身材体型明显极有优势的外朝人站在最前方,扎马步的动作一亮,压迫的气势瞬间向后方盖去。
两千三百多名武师大都是民间的路子,而这二十个外朝侍卫,都是经过严加训练、腥风血雨斗争出来的个中强手。
真以为基本功就看不出什么?
在众人一边闲聊议论一边目不转睛的观礼下,两刻钟眨眼而过。
这时,见到张统领又欲运功开喊,众人纷纷猜测道:“终于该下一个动作了!”
“可是目前总共也就二三十个人倒下,这样淘汰的话,也太慢了。要考多少个基本功,才能淘汰掉两千多个人呐?”
傅思滢皱皱鼻子。是啊,才两刻钟,淘汰的人也太少了。那些武师又不是都像她这样的,一刻钟就够呛。可要是超过两刻钟,难不成要让皇上和太后干看一个扎马步就看近半个时辰?
就在众人狐疑之际,张统领喊话道:“长燚军监兵听令,考校!”
一声令下,只见一直在各排各列最后站着的长燚军士兵大步前行,向被考校的武师走去。
然后只见,监兵走到一个武师身后,突然亮相,抬起腿就“砰”地往武师岔开的大腿面踢去!
顿时,“啊”!
惨叫惊呼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第一时间被踢到的武师们,太惨了,猝不及防啊。来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伤害!这群没有防备的武师里,很多都被踢得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尽管再赶忙叽里咕噜地爬起来重新摆出扎马步的姿势,然而已经没有用了。
“淘汰,出列!”
淘汰判定一声接着一声,所有武师发现原来还有这么一招后,很少会有不惊讶不惊慌的。
这可不是刚扎马步之时了,已经保持姿势有两刻钟,让他们继续坚持下去可以,但要对抗外力冲撞,真的……
长燚军人干事?
长燚军的监兵踢过一个,掠过一个,极有效率。
眼看着由于被踢到大腿内侧而惨遭淘汰的武师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人数就上了百,刚才还显得很是无聊无趣的场面在众人眼中,顿时变成欢乐起来。
“哎呀,那个大汉五大三粗的,竟然也倒了!”
“那边有个细条精瘦的,竟然抗住了,真是厉害,真人不露相啊。”
此时,赤埒哈哈大笑:“哈哈哈,大昌的武师就是这种程度吗?不过是被踢腿而已,怎么这么多人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