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了……”宛心这才想起,今天是个极好的日子。“九銮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暂时没有消息。”雪桃如实的说:“昨晚上皇上把宫中留职的御医都召了去,直到现在也没从九銮宫出来。看样子赵昭华应该是伤的不轻。”
“那不是很好嘛?”宛心冷笑了一声:“她伤的越重,皇上对她就越多怜悯。她若是能在宫中立足,溪思淼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将溪家的权势给她做靠山。这个赵昭华虽然是跟着母亲姓,本事却比溪娟还要大,将来必然成为腾妃的心腹大患。”
“不用将来,只怕现在腾妃心里也不好过。”雪桃沉冷一笑:“今天是春节的头一天,妃嫔们都会来咱们宫里请安。娘娘大可以点播几句,让腾妃明白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的也是。”宛心起身,就着雪桃的手走到梳妆镜前:“本宫容颜憔悴,姿容残损,哪里还能面圣。也难怪皇上不愿意见。不见也好,免得吓着圣驾。”
“奴婢却以为刚好相反。”雪桃不禁抿唇:“皇上以为只有在宫外的日子才不好过么?殊不知皇后娘娘您在后宫也是日日如履薄冰,腾妃和左惠妃闹过这一出,毛贵人又没了,这一桩一件的事情,也是时候让皇上知道了。其余的妃嫔为了面圣,必然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奴婢觉得娘娘若是憔悴的站在皇上面前,一定会让皇上心疼,加倍关怀。”
“但愿吧。”说到这里,宛心禁不住生气:“皇上不肯见我倒也罢了,昨晚上硬是连子墨都被拦在了九銮宫门外。那孩子惦记父皇,哭闹起来,你不知道本宫听着那哭声有多辛酸。”
“皇上只是一时没有听见罢了。若是听见了,必然会心疼的。”雪桃挑了一盒很白的珍珠脂粉,温和道:“这一盒脂粉会显得娘娘脸色白皙,却遮掩不住憔悴,娘娘不如以玉石翡翠的饰物为主,再着一身青灰色的凤袍,越发的衬托出素雅淡然的姿态。虽然依旧高贵端庄,却透着我见犹怜的柔弱。”
“好。”宛心满意的点头:“但愿皇上还能顾念昔日的情分,对本宫好些,对子墨好些。”
“那奴婢为皇后娘娘梳妆。”雪桃十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舒服。
宛心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妃嫔们就聚齐在碧波宫的正殿上。
果然不出所料,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珠翠满头。
腾芽才走上殿来,就被她们身上熠熠生光的饰物晃了眼。她皱着眉头,用手挡在眼前。眼睛才恢复光明,总是不喜欢看这些。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新春万福。”妃嫔们整齐的行礼。
待到落座,宛心才收拾了脸色,嘴角微微上扬:“诸位妹妹免礼。今日是春节的头一天,本宫特意吩咐人从库里寻来了各种饰物料子,赠予诸位姐妹,只当是一份心意。”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妃嫔们齐声谢过,随后才落座。
“雪桃。”宛心冲她点了下头。
“是。”雪桃恭敬的上前,领着两名婢子走到左惠妃面前:“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两柄玉如意。一柄赠予二殿下,一柄赠予腾妃娘娘腹中的皇子。”
左清清往腾芽那边睨了一眼,才笑吟吟的起身:“臣妾替子珺谢谢皇后娘娘美意。”
腾芽也是唇角含笑,温和道:“臣妾替腹中孩儿谢皇后娘娘。”
“免礼,都坐吧。”宛心的目光落在腾芽的腹部,笑容明媚却略带疲倦:“瞧腾妃这身形,腹中一定是个皇子。”
“皇后娘娘说笑了。”腾芽饶是一笑:“臣妾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呢。”
“哦?”宛心有些不信:“何以见得?”
丁贵仪少不得凑趣:“臣妾怀佳音的时候,大腹便便的,且动作还笨拙,易懒。可是瞧着腾妃娘娘并不是这样子呢。”
“其实也请医女来瞧过了。”腾芽垂下头,脸颊微微发红:“是个公主。臣妾给这孩子做的肚兜衣裳,小包被,小毯子,虎头帽、靴子都是按照公主款式做的呢。”
“其实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好,都是皇上的骨肉,都是一样的喜欢。”左清清笑着说:“我倒是希望有个乖巧的女儿,闲来无事的时候,给她梳个小辫,扎朵花什么的,多好看。”
“是呢。”腾芽大方的点头:“臣妾也喜欢女儿。”
宛心心里鄙夷的不行,生不出儿子来,那肯定就是喜欢女儿喽。便宜话谁不会说呢!
然而脸上的笑容却特别的舒展,她心想,如果真的是个女儿就好了,少一个和她子墨争皇位的兄弟,能少不少的麻烦。若这世上有一剂药,喝下去就都只能生女儿就好了,她就是挖空心思也要给这些花枝招展的贱人们灌下去。
“娘娘的脸色似乎……”丁贵仪见皇后没说话,连忙关切的问道:“是否因为记挂皇上而彻夜未眠?”
“是啊。”宛心点了下头:“皇上圣驾归銮,宫里许多事情都来不及操持。不知道昨晚,九銮宫住的是否舒适。再者,听闻赵昭华负伤,伤势不轻,本宫心系于此,辗转难眠。想来诸位姐妹也是如此。”
“是啊。”左清清微微侧首,道:“臣妾得知皇上忽然回宫,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只是不知今日,皇上是否要早朝呢?可否有功夫见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颂丰走进来。
“皇上上朝了吗?”宛心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着急问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前往勤继殿早朝。”颂丰恭敬的行礼。
“那赵昭华呢?伤逝如何了?”宛心其实是想问,她是否从九銮宫挪了出去。
“赵昭华依然在九銮宫中,至于伤势如何……”颂丰面露难色:“昨晚传召的御医也仍然留在九銮宫中,并不曾有人外出,所以奴才不清楚。”
“御医还在九銮宫……”左清清与腾芽对视一眼:“看样子赵昭华伤的不轻啊。宫里的御医一向没什么用的,但凡是要紧的伤逝疾病,他们总是束手无策。若是力有不逮,倒不如臣妾向皇上推荐臣妾身边的医女试试。”
丁贵仪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左惠妃娘娘身边的神医也好,医女也罢,医术都是精湛的。只是昨晚皇上没有恩准妃嫔们前往九銮宫觐见,如今又上了朝,惠妃娘娘要如何举荐医女去医治赵昭华呢!”
“这倒是。”宛心不禁点头:“赵昭华如何负伤,伤势如何,连本宫也不得而知。但,只凭皇上的在意程度,便知道她负伤必然是与护驾有关。惠妃的医女医术精湛……却不知是否精通疗伤?”
“臣妾不过白说一句罢了。”左清清看宛心和丁贵仪的架势,像是巴不得赵翎兒马上死掉一样,便懒得当这个好人。“用是不用,总归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哪里是臣妾能做主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外头的小太监急火火的跑进来。
颂丰赶紧迎上去,扬起手中的拂尘朝那太监头上一敲:“跑什么跑?没看见皇后娘娘正在和诸位娘娘说话么?别这么没规矩。”
“是。”小太监立即跪了下去。
“什么事情啊?”宛心有些疑惑的问:“跑的这么急?颂丰,你让他说。”
“是。”颂丰连忙退开一步,让他回话。
隔着挺远的,那小太监声音却很宏亮:“回皇后娘娘的话,赵昭华的婢子泊天在宫外等候,说是想请腾妃娘娘移玉步,前往九銮宫为赵昭华诊治。”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宛心没想到这个赵昭华居然这般要紧,她的婢子都敢来碧波宫请腾妃过去看她,尤其腾妃现在还怀着身孕。
左惠妃也是气的心口疼,把腾妃当御医么这是?
腾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去九銮宫。原本就失落的心情,这时候更加沮丧了。就算是请她过去,也不是皇上好言好语,只是个婢子来喊一声。兴许是心里不舒服的缘故,她的脸色变的很不好,总觉得心口闷闷的。
气氛一时凝滞,还是丁贵仪先开口:“这话怎么说的,腾妃身子重,外头又风大,来皇后娘娘这边请安就已经走的有些累了,这椅子还没坐热呢,就得马不停蹄的赶过去诊脉?九銮宫不是有很多御医在吗?”
她故意说的天真无知一般,丝毫不带怨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完全为腾妃着想。
“就是。”宛心随即道:“腾妃有孕,身子重,总得歇一歇再说吧。何况宫里的御医就算不堪用,服药之后,也总得等一等才能见效,不必急在一时。”
“那婢子说……”小太监显出了为难的脸色。
“说什么了?”左清清倒是想听听。
“那婢子说……说赵昭华的伤势很重,刻不容缓,只能辛苦腾妃一回了。还请腾妃娘娘切莫推脱才好。”
“岂有此理。”左清清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请腾妃过去给她主子诊治,是那婢子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小太监连连摇头:“奴才不知。”
“你不知,就把人唤进来,也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问个明白。”左清清气鼓鼓的说:“堂堂的腾妃娘娘,何以要受婢子的驱使?还不快去!”
第268章 恨意丛生
gt;gt; 宛心很满意左清清愤怒的样子,省了她不少的麻烦。如果真的是皇上的意思,那么追究起来,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左清清和腾芽,为什么无声无息间,就成了这样“亲厚”的“姐妹”,居然真的能为彼此做这么多事情,且竟然没有心结。
她正在愣神,就看见泊天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各位娘娘。”泊天行了礼,只是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且说话的语速特别快,很着急似的。
“你就是赵昭华的近婢?”左清清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奴婢是。”泊天同样不耐烦:“我家主子伤逝堪忧,奴婢特意来请腾妃娘娘前往九銮宫为主子诊治疗伤。还请腾妃娘娘移驾九銮宫。”
“不慌。”左清清皱眉道:“吉人自有天相。赵昭华是为了护驾才负伤的,有皇上的福泽庇护,不会有事的。倒是本宫很好奇,你知道腾妃是哪一位吗?请腾妃过去诊治疗伤,是皇上的口谕,还是你的主意?”
泊天看左惠妃这架势,似乎是故意刁难她,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回左惠妃娘娘的话,奴婢虽然入宫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是熟知哪一位是腾妃娘娘的。”
说话的同时,泊天看向了端坐的腾芽:“还请腾妃娘娘随奴婢走一趟吧。”
腾芽没从她眼睛里看到半点恳求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做声。
“你既然熟知腾妃,便该知晓她如今有孕在身。外头风大的不行,她身子重,恐怕是不便。”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声音陡然冷起来:“你还没回答本宫,请腾妃去为赵昭华诊治,是皇上的圣旨还是你这婢子斗胆所为?”
“是啊。”宛心同样疑惑:“到底是皇上的圣意,还是你擅自做主?”
泊天的脸上显出窘迫之态,嘴巴却很硬:“赵昭华是为了救皇上,才会在战场上负伤。皇上心疼昭华,才马不停蹄的赶回宫中,就因为宫中有最好的御医和药材。若不是皇上上朝去了,一定会让腾妃娘娘过去瞧昭华的。奴婢只不过是怕耽误时辰,才先一步来请。”
“嘴皮子倒是利落。”左清清登时就阴沉了脸色:“可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凭你一个奴婢,也敢斗胆揣测圣意,真是不知死活。”
“何止是揣测圣意啊。”丁贵仪禁不住啧啧:“这婢子胆子极大,直接就来请腾妃娘娘过去看症了。可若是皇上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又当如何?她这根本就是要做皇上的主了。”
腾芽胸口闷的厉害,只想反胃。这个时候,她不愿意开口,只是沉默的做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的承受着妊娠的不适。
“奴婢这么做,是为了救昭华。”泊天一股子倔强劲,才不觉得自己有错。“明明昭华的伤逝,只消腾妃娘娘移驾诊治便可以复原,可倘若腾妃娘娘见死不救,亦或者是别的人从中作梗,耽误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奴婢一定会据实禀明皇上,到时候诸位娘娘再夸奖奴婢胆大,也不迟。”
“好个凌厉丫头。你以为腾妃御医不成?腾妃如今身怀有孕,最紧要的便是静心养胎,莫说是你这个婢子来请,就算真的是皇上的口谕,也该要腾妃慢慢的过去才是,怎么催促的这样着急。若真有什么闪失,漫说是你的命,就是你主子也未必担待得起。”宛心听了这话也觉得生气,但是她想腾芽生气。腾芽的性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一旦盛怒,便有好戏看了。
泊天看见的只是这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最冷血凉薄的一面。纵然是她再怎么厉害,也寡不敌众,说不过她们。只是一想到发了高热,又将喝下去的药汤都吐出来,几乎奄奄一息的赵昭华,她再也绷不住了,忽然就哭了起来。
“腾妃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吧,这宫里,就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本事,若是您不帮衬,那主子可真的就危在旦夕了。奴婢求求您了。您行行好……”
“真是可恶,新春的头一天,就在宫里触霉头。”丁贵仪转过脸去,生气的不行。
而其余人的目光,却都定格在腾芽脸上。
她若是去了,便是威严扫地,可她若是不去,皇上怪罪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是那个自恃身孕而见死不救的。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腾妃的脸色不大好。”左清清昂首落座,身子挺的笔直:“方才说了,本宫身边有个医女,医术超群,本宫让她跟你走一趟便是。”
泊天却不肯,坚决的摇头:“腾妃娘娘,奴婢知道您有身孕,不该催促您。可是主子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十分危险。总是要您过去看了,奴婢才能安心。”
左清清是真的被她气得不行:“你这贱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本宫的话你听不见,腾妃的脸色你总该瞧见吧?你主子的命是命,腾妃和腹中的龙裔就该被轻视?要么让本宫身边的医女随你去,要么你就立刻滚回你主子身边去。皇上面前,有什么罪责本宫一力承担。”
“姐姐……”腾芽不想让她这时候强出头,毕竟赵昭华护驾才立功,且这些日子与皇上相处,保不齐已经是君恩厚重了。哪知道她才开口,胃里的一阵恶心就涌了上来,控制不住的呕了出来。
“哎呀,妹妹。”左清清紧忙起身去给她拍背。
“来人,赶紧给腾妃端一碗温水过来。”宛心也不甘示弱的显示出她对腾芽的关怀:“赶紧的,去端热水拧绢子给腾妃擦拭。这是怎么弄得,好好的,怎么呕起来。”
泊天丝毫没有觉得腾妃是真的不舒服,相反的,她怨恨至极,觉得腾妃就是故意不肯去。“腾妃娘娘……”
“滚!”左清清冲着泊天冷吼一声:“没见腾妃不适吗?你还在这里胡闹什么?”
“颂丰,你赶紧去安排一下,送腾妃先回宫。”宛心着急的不行,丝毫没有理会泊天。
“杨桃呢,赶紧回宫让医女去漓乐宫。”左清清担忧的不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就这样,腾芽如同众星拱月般,被众人簇拥着送出了殿去。
只剩下泊天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却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主子,你看见了吧?这些人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等你过了这一关,也别叫任何一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