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想起,黄桃最不放心的就是腾妃了。和他一块吃饭,还惦记着回来伺候,她一定不希望看见腾妃有事。
想着想着,鹰眼的心又抽搐的疼起来,泪水顺着他被冰过的脸庞往下滴落。
“就让黄桃安安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腾芽蹙眉看着他:“她因本宫而死,本宫一定还她这个公道。”
“可是娘娘真的打算就将黄桃安置在这里吗?”鹰眼疑惑的问。“毕竟不方便……”
“没有别处比这里更方便了。”腾芽皱眉道:“如果当夜黄桃遇到袭击的时候,有一个人扼住她的脖子,那说不定也会捂住她的嘴……我的意思是说,她身上的很多瘀伤,不会一下子全部显露,很多并不是很严重的伤痕,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呈现出来。只有她在这里,我才能慢慢的等等看。且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瘀痕,七日之后,我都会让黄桃入土为安。”
“全凭腾妃娘娘做主。”鹰眼拱手:“只是娘娘,鹰眼此生,只会迎娶黄桃为妻,无论生死。等皇上回宫,还请您一定要替属下恳求皇上做主,为我们赐婚。”
“好。”腾芽拼命的撑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黄桃这里,让专人仔细照看。屋子里仍然不许生炉子,棉被和衣裳要经常更换,如果黄桃身上有任何瘀痕呈现,及时告诉本宫。”
“是。”冰玉用力点头:“奴婢一定好好看着。”
“我累了。”腾芽叹了口气,才慢慢走了出去。
从黄桃的房间,到她的房间,这一路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连自己的指甲硬生生被折断半截,她都没有感觉。还是粗婢扶她的时候,发现指尖都是血。
痛在心里,撕心裂肺,腾芽再一次重温了作为弱者,被肆意欺凌的滋味。她以为她为了凌烨辰,可以好好的守着漓乐宫,守着她们的孩子,只要平安无事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日子。却原来,她真的错了。无助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一个遥远的名字而已。
丁贵仪去往碧波宫的时候,毛贵人已经在皇后身边伺候了。
“臣妾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丁贵仪行礼的时候,正好婢子端了皇后才喝完的茶盏过来。旁边还放些一个装了些珍珠粉的小碟子。足见皇后这次是被腾妃吓得不轻。“娘娘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何来的好?”宛心冷冷一笑:“本宫都被腾妃欺负到头顶上了。她居然胆敢当着本宫,就这么对本宫的戍卫下手,简直岂有此理。”
毛凝的耳朵都起腻子了,皇后翻来覆去都只是在说这么两句,当真是让人无奈。“娘娘宽心,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现下再她自己宫里,等她醒过身来,不知道该怎么害怕呢。恣意对宫中戍卫下手,这可是大罪,皇上只是让她安心养胎,却没有让她干预后宫事务,她着实没有这样的权利。”
“哼。”宛心蹙眉道:“就算她跪在本宫面前,也休想得到本宫的谅解。仗着自己有孕,居然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丁贵仪只是很想笑,皇后只怕是真的被气坏了。她现在除了大殿下,没有任何筹码能和腾妃斗。且若是腾妃真的诞下皇子,皇上格外偏疼……只怕皇后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问题,居然还会有腾妃给她跪下的想法。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宛心显出了不满。
抬起头,丁贵仪没有急着收拾表情,只是淡淡道:“臣妾怎么觉得腾妃这是自己作死的样子。”
“你说说看。”宛心沉了口气,从丁贵仪的眼睛里看到鄙夷之色,她稍微舒服些。
“皇后娘娘一向管制后宫,都是端惠仁慈,驭下严谨。腾妃仗着身孕和皇上的恩宠,居然敢私自动宫中戍卫,且还违拗宫规将奴婢的尸首抬回她的寝宫,这事情如果传到朝中去。不用等皇上回来,朝中那些成日里和笔墨打交道的老臣们,就得入宫讨要说法。到时候,皇后娘娘便是不得不出面平息这场风波,而腾妃为了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必然得跪下向娘娘您讨饶。要不要帮她,要怎么帮她,让不让她安稳,都是娘娘您一个人拿主意。你腾妃还有什么可嘚瑟的。”
毛凝禁不住连连点头:“贵仪姐姐的法子真是好。如此一来,既能收拾了腾妃,又能不用自己的手。朝臣们作乱,怒不可遏的讨伐奸妃,就算是皇上在宫里,恐怕也要给三分颜面。上回溪夫人的事情,也是好不容易才平息。如今再来这么一出,腾妃还有什么本事能抵挡。再说,就算裕王给了她几个功夫了得的戍卫,能在宫里作威作福,臣妾也不信,那些戍卫敢对朝中重臣下手。更何况宫里的戍卫多得多。真若动起手来,只管冠以谋逆的罪名,只说她是要趁着皇上不在宫里,联手裕王为盛世吞并邻国,这样的罪名,就算是皇上也绝对不会宽恕的。”
听到这里,宛心可谓通体舒畅:“是啊,本宫也是时候给腾妃一点颜色瞧瞧了。就因为她有了身孕,本宫处处忍耐,处处迁就,却让她蹬鼻子上脸,哼,若再纵容,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
“娘娘英明。”丁贵仪与尤昭仪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雪桃,你马上就把宫里的事情散布到前朝去。”宛心一刻也不想等。
“是。”雪桃心里免不了犹豫,如果这件事情捅出去了,就非有结果不可了。可若是腾妃手段使得好,倒霉的恐怕就是皇后。丁贵仪和毛贵人明显就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出了事,她们一准儿比谁跑的都快。
“怎么还愣着?”宛心看雪桃神色不属,少不得催促:“还不快去!”
“是。”雪桃朝皇后行了个礼,便匆匆的退了出来。可是心里仍然忐忑的不行,这就贸然弄得前朝也不安宁,只怕事情就大了。她生怕皇后一时心急,激怒攻心,把这几年辛苦的筹谋都给毁了。
只是皇后既然吩咐了,这个时候又听不进劝,她也只能照办。
这么想着,雪桃就走到了前庭,叫来了颂丰:“这些日子前朝可太平吗?”
颂丰微微点头:“有左相和太子太保以及镇国将军坐镇,朝中自然太平。只是奴才听说,镇国将军不日就要出征鲜钦,接应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安排。正在想要不要去禀告皇后娘娘,可是腾妃那档子事情还没解决,奴才实在怕皇后娘娘现在没心情听这些事。”
“不对,这才是更要紧的事情,比后宫的事情更为紧迫。”雪桃这么一想,便有了主意:“听我说,你赶紧设法去打探,看看镇国将军必须出宫接应皇上的理由。之前腾妃让赵昭华出宫,我心里已经存了疑惑,倘若这两件事相关,那恐怕外头出大事情了。无论如何,得先控制住宫中的局面。尤其后宫不能生乱。否则腾妃随便找些人来假扮鲜钦的人,闯进皇宫里来,对皇后娘娘下毒手,那后宫就成了腾妃的天下了。”
“这么严重?”颂丰听了这话,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是这么严重。”雪桃蹙眉道:“所以咱们身上肩负着要紧的责任,你可千万不能疏忽。”
“是。”颂丰利落的点头:“我赶紧着就去。”
雪桃想了一下,便去了茶水间,重新沏了茶,往其中两杯茶里加了点泻药。
等她返回内室的时候,丁贵仪和毛贵人仍然陪伴在皇后身边。
“怎么样?”宛心急切的问。
“都按娘娘的吩咐办好了。”雪桃打着马虎眼,其实是说给那两位听得。
“如此甚好,咱们就等着看腾妃的笑话吧。”毛凝舒心一笑:“见过腾妃得意张狂的样子,也该看看她被折断低贱如尘的样子。否则还真是对不起今日她这样放肆的阵仗。”
“茶凉了,奴婢又沏了一盏。”雪桃先给皇后端了一盏,随后将两盏放了泻药的茶分别端给了丁贵仪、毛贵人:“娘娘润润喉吧。”
“唔。”宛心端起来喝了一口。
丁贵仪自然也跟着端起了茶盏:“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后宫就太平了。到时候,娘娘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毛凝喝了口茶,觉得茶香四溢,许是舒心的缘故,她连着喝了好几口。“如此甚好。”
宛心搁下茶盏,皱眉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你们两位帮着尽心才是。”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谨慎……”丁贵仪才起身,就觉得肚子有些疼,那感觉很是不好。
“怎么?”宛心看她话说了一半,表情有些奇怪,不免诧异:“你……”
“皇后娘娘恕罪。”毛凝打断了皇后的话,皱眉道:“臣妾忽然有些不适,想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也得回宫了。”丁贵仪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怕是不好。
不等皇后开口,两个人就赶紧行礼,争先恐后的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这事?”宛心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雪桃连忙道:“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是你在她们的茶里做了手脚?”宛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是。”雪桃跪在皇后面前,道:“奴婢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方才听颂丰说起一件事,就觉得更不对了。镇国将军尤青松,马上就要奉命出皇城,前往鲜钦接应皇上。娘娘您是知道的,镇国将军肩负着皇城的安危,在大军离开邻国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能被调走的。皇上这么做,除非是身临险地,又或者是故意有人引开了将军。联想到腾妃之前让熟悉鲜钦的赵昭华去伴驾,想必是皇上那边出了事情。所以奴婢并没有按照娘娘的吩咐,将后宫的事情传到前朝去。”
宛心听见凌烨辰出事,脑子里嗡的一声:“怪不得皇上这么久都没有只言片语带回来,成日里只往腾妃宫里送东西。想必是腾妃做的!她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皇子。她居然这么狠,为了皇位,连皇上的命都不顾了。”
“娘娘……”雪桃登时就懵了,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是有多恨腾妃,居然什么事情都能往腾妃身上扯。“奴婢觉得……”
“别说了,本宫这就去找腾妃问清楚。”宛心猛的站起来,人还没站稳,眼前就又是一黑。“雪桃,来扶本宫……本宫看不清楚……”
“娘娘您怎么了?”雪桃吓得不轻:“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第262章 心向往之
gt;gt; 小河子躬着身子进来,行礼道:“主子,方才从碧波宫传出消息,说皇后……失明了。”
“失明?”冰玉不由得一愣:“好好的,她怎么瞎了?”
轻轻摇头,小河子往门口瞟了一眼,才道:“说是气急攻心,骤然失明。请了御医也开了方子,但不知道能不能医好。这也是咱们安插在皇后宫里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只是那人毕竟身份低微,不能在皇后近畔侍奉,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装的。”
“她不会装。”腾芽笃定的说:“她恨我恨得要死,若不是生病,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做,由着我这样踩在她身上。”
“依奴婢看,皇后是做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冰玉啐了一口:“真是活该!”
“是时候去会会皇后了。”腾芽看了一晚窗外的飞雪,只觉得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寒凉。“拿个厚一点的斗篷吧。”
“是。”冰玉点了下头,转身拿了斗篷给她披上。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宛心的碧波宫。
宫门外的戍卫足足添了一倍,大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河子,去叫门。”腾芽稳稳当当的站在碧波宫的玉阶前,看着那道厚实的宫门。
小河子利落的应下,重重的扣响了门环。
颂丰将宫门敞开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腾妃。“奴才给腾妃娘娘请安。”
他赶紧从门里迈出来,眉目之间有些慌乱:“腾妃娘娘来的怕是不巧,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眼下已经歇下了,奴才斗胆请腾妃娘娘改日再来……”
“不必了。”腾芽脸色沉稳,担忧道:“本宫正是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才特意过来请安。”
“这……”颂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迟疑不敢动。
“还不去通传。”冰玉板着脸:“宫里的御医不堪用,腾妃娘娘医术高明,想必这个时候能为皇后娘娘分忧。”
“可是……”颂丰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腾妃径直往宫门这边来,一副拦不住的架势。“腾妃娘娘,这奴才可做不了主,皇后娘娘吩咐过不见人……”
腾芽走到他面前,蹙眉迈进了门槛。
颂丰自然是不敢阻拦怀有身孕的腾妃,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你不必这样战战兢兢的。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身为妃嫔,本宫若是不过来请安,侍奉在侧,心里也是难安的。”腾芽声音清冷道:“若是娘娘怪罪,本宫自然一力承担,这罪责绝不会落在你头上,你宽心就是。”
纵然腾妃这么说,颂丰也实在难安,可他想要起身阻拦腾妃的时候,已经被小河子和一个戍卫给按住了。
皇后的戍卫自然也不甘示弱,瞬间拔出了手里的刀。
冰玉少不得冷笑了一声:“怎的宫里的规矩都变了,妃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却要被戍卫这样招呼?”
她这么一问,随行的戍卫也纷纷拔出了剑,就这么和皇后的人杠上了。
“不觉得累,你们就举着吧。”冰玉转过身,眼底满是鄙夷之色。
而腾芽才走到前庭的院子中央,就看见雪桃和个脸生的婢子,扶着宛心从正殿走出来。
“腾妃这是要来逼宫吗?”宛心语气很是威严,她仰起头,高傲的看着腾芽走过来的方向,尽管眼前一片漆黑,她却掩饰的极好,如同什么都能看见一样。
“蓝色白斗篷。”雪桃轻声在皇后耳边道。
宛心饶是一笑:“腾妃这身蓝色的衣裳极好看,配了件白色的斗篷却显得有些单调。你不是不爱出宫门走动么?怎的今日这么好的兴致,偏要这个时候过来本宫这里请安?”
“皇后娘娘请恕罪。”腾芽屈膝行礼,点到即止。“臣妾是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舒坦,所以特意过来的。宫中的御医一向不堪用,臣妾自问没有别的本事,唯独还算擅长医术,所以想替娘娘瞧瞧。只是不管瞧也好不瞧也好,咱们没有立在这寒风里说话的道理,不如还是请娘娘移驾正殿,也省的扑了风。”
“本宫身子无恙,你且回去就是。”宛心生怕腾芽瞧出她的病来,十分抗拒她继续走过来。“本宫要为皇上沐浴斋戒乞求平安,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你风口说话。你跪安吧。”
宛心这样心急,反而更让腾芽生疑。“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心急。沐浴斋戒自然是应当的,何况皇后娘娘您一向对皇上都这么有心思。也不急在一时。可俗话是怎么说的,病向浅中医,臣妾是怕耽误了时候,那娘娘的凤体恐怕更不安乐。岂非臣妾未能尽心照顾的罪过。到时候,皇上真的回宫了,臣妾要如何交代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宛心握着拳头,坚硬的指甲戳在自己的掌心,心底恨意丛生。“有过问本宫事情的功夫,不如好好处理一下你宫里的事。腾妃,你仗着恩宠,仗着身孕,居然如此的不将宫规放在眼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臣妾的婢子因何而死,很快就有答案了。”腾芽皱眉道:“在找到真相之前,臣妾是不会送她离开皇宫的。而臣妾如今能安安稳稳的站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这番话,并非因为身孕,也并非因为恩宠,而是臣妾料到皇后娘娘也猜到皇上如今的处境了。否则按娘娘的脾气,必然要将事情捅到前朝去。加之还有丁贵仪和毛贵人从旁煽风点火……娘娘心里恐怕也是巴不得如此。”
“腾妃你……”宛心气急败坏的瞪着前方,却丝毫没有发现,腾芽的手在她眼前挥了几下。
“腾妃娘娘你……”雪桃被气的不轻,没想到腾妃居然敢这样冒犯皇后。
“怎么?”宛心侧首,偏向雪桃问。
腾芽轻轻一笑,勾唇道:“原来皇后娘娘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