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我都不想解释”,晚晴掠了掠头发,平静地向珊瑚说道:
“可是关于青萍和旺儿,我得说一句,青萍的孩子是旺儿的,此事为旺儿亲口给我承认,可青萍却想假冒孩子是轩郎的,就单凭这一条她就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晚晴站起身,立在珊瑚旁边,将她指向自己的手硬生生拨下,扬眉道:“
至于旺儿,我更是无辜受牵连。旺儿为了青萍,借我的侍女之手差点毒死我,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我当时咬牙没有给轩郎讲,后来是轩郎自己查出来了,这才瞒不住的。
珊瑚,我自认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你,我甚至还曾请皇后恩准放你出去照顾轩郎,可你为何这般对我?
若不是你去告发我和轩郎在宫外私会之事,我何至于被皇上一再怀疑,最终下了黑牢?
而且你恨我也就罢了,可你为何又去投靠韩淑妃和柳贵妃,诬陷姐姐巫蛊诅咒,将姐姐乃至于整个裴家都折了进去,现在你说你没有私心?”
晚晴的问题犹如连珠炮,一环接一环向珊瑚连环发射,珊瑚只觉头晕脑胀,钰媚听到这些,也惊呆了,她用手指着珊瑚,颤巍巍问道:
“贱婢……你,你说,晴儿说得这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珊瑚被主人怀疑,冲着晚晴嘶喊:“杜晚晴,你说青萍的孩子是阿旺的?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一双眸子发出奇异的红,犹如被围困的猛兽,要冲出樊笼:
“青萍是因为你容不得她,才自杀的,你说要放我出去照顾三公子,也是想暗中害死我,你,你根本不是什么活菩萨……你绝不允许三公子身边有任何人……抢了你的位置……”
“放肆,珊瑚,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钰媚面如死灰道:“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晴儿,对不住,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说着,她抬头死死盯着珊瑚问道:“巫蛊的事情,我相信你是受了蒙蔽,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三哥和晴儿的事情,真的是你告发的是吗?”
“小姐……奴婢没有私心,奴婢都是为了裴家好,为了三公子好……三公子是受了她的挑唆蛊惑……”珊瑚泪流满面,仓惶跪地,不停向钰媚叩头,胡言乱语为自己辩解道:
“是她,是她一直在我们裴家挑拨离间,小姐,您别信她,别信她……您别忘了,您娘家的两个表哥,吴公子和周公子,都是她害死的,连您的娘亲都是她害死的。
小姐,您别不信,这些事奴婢手里都有证据,您别再让这个狠毒的女人骗您了,小姐,您开开眼吧!……”
“你说我周家表哥和吴家表哥都是被晴儿害死的,又说我娘也是被晴儿害死的,可晴儿一个闺中女儿家,哪来的这么大的本领去害死他们?你说的证据,又在哪里?
这些年,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些旧事,我不和你计较也就罢了,今日,你当着晴儿的面,还敢胡说,那你就索性把证据拿出来,我将死的人了,你也不用怕刺激了我,你告诉我,证据呢?”
裴钰媚被金珊瑚气得身如筛糠,一口气喘不上来,只得用手扶住胸口,质问珊瑚。
晚晴避过这主仆二人的目光,微微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心中暗暗叹息。
这些年裴钰媚虽嘴上什么都没说,可心中未必没有对这些往事没有质疑之处。她拼死也要留下珊瑚,是不是觉得珊瑚才是她最后一丝微末的依靠?
可珊瑚却最终背叛了她。
其实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对与错,都是对错交织,爱恨交融。
“淑妃娘娘对奴婢说了,只要奴婢扳倒了杜晚晴,她就交给奴婢全部的证据,可是,还没等奴婢去找她,她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小姐,淑妃一定是被这个坏女人害死了!”珊瑚越说越急,竟要跳起来去撕打晚晴。
却见裴钰媚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珊瑚忙不迭去扶她,却被她劈手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
“贱婢,你一口一个淑妃,你可知,淑妃就是柳莺儿背后的主使者?人家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我错了,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人,金珊瑚,我被你坑得好苦啊!”
“不是的,小姐,淑妃说了,她会替我们除掉柳莺儿,到时还是您做太后,她做太妃!”
“蠢货,你到现在还在做梦!”裴钰媚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得金珊瑚一脸的赤红,只得匍匐在地,再不敢抬头。
钰媚浑身瘫软,半日说不出话。
杜晚晴一动未动,眼见这主仆二人反目,她无言可对,亦无计可施。
良久,钰媚方将身子探出,以手招呼珊瑚,珊瑚不知其意,膝行至钰媚前,钰媚又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心痛如绞般说道:
“我真是瞎了眼……认错了人,谁想到我裴家赫赫扬扬数百年,最终,竟折在你这毒妇手……”
话还未说完,她又一口鲜血喷出,那血珠四溅,再一次喷向了珊瑚。晚晴到底忍不过,忙过来扶住钰媚,低声道:“姐姐,您不要激动,那些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再一看珊瑚,她既未擦脸上的血,亦未再看钰媚,只是身子一歪,脸上表情僵滞,似乎精神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嘴里喃喃道:
“狐媚子,都是狐媚子,二小姐和三公子都会被这些狐媚子缠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跌到陷阱里去,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钰媚见她这般,反倒笑了,看着珊瑚道:
“本来我想让晴儿给你找条活路,现在看来不必了,你既是我身边的人,日后便跟我走吧”,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落下,自言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珊瑚本来便因自己受了韩淑妃挑唆在裴后寝宫暗埋巫蛊使得裴家落难一事心怀巨大压力,此时又忽然听说自己可能是受了人家的蒙蔽,才害得主人落难,只觉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裂了,她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跑到庭院里高声喊着:
“我没错,哈哈哈,我没错,我金珊瑚是忠仆,我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哈哈哈……”
钰媚一口气没撑上来,径自昏厥过去。
晚晴见这主仆二人如此这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却见朱良站在摇摇欲坠的门框那里边,眼圈通红,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所说。
晚晴站起身,摇晃了两下身子,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还是朱良上来扶了她一把,哽咽道:“姐姐,你受了太多苦了,你放心,日后弟弟必能护你周全。”
晚晴强笑道:“傻孩子,我此生已经了无希望了,良儿,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这偌大的深宫,若没有姐姐陪伴,该是多么寂寞?”朱良温柔地向晚晴笑,脸上闪过一丝凄凉之意。
此后的日子里,珊瑚的疯病时好时坏,钰媚却已然不起了,她偶尔昏迷醒来,便拉着晚晴的手说几句体己话,但更多时候她是昏迷。
这冷宫不但阴风飒飒,而且鬼气森森,晚晴纵使无所惧怕,也不由在月黑风高之夜战栗惊悚,幸而朱良时时来陪伴他。
她自认自己是将死之人,也不劝朱良回去,二人便坐在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和着一室的秋风说着往事。
到了入夜,她便心心念念计算着裴钰轩到达江南的日子,也偶尔想到钰轩要是知道自己当日在狱中是骗了他,其实她早已下了决心要以命换命,他会不会有些怪她?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暗暗祈祷:“轩郎,愿你和柳郞一样,只当我是误入桃源迷津,再也无法回还,早些忘了我吧!”
又过了几日,眼见得皇上回京日近,晚晴自知大限将至,她知道柳莺儿必要赶在皇上回来之前处置她,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命运的召唤。
此时,鹊喜的密报传来,裴时已经在牢里去世,方回去送了他最后一程,机缘巧合,惠宁仙师亦跟着方回一起,为伯父在牢狱之中做了最后的超度。
密报说裴时临终忏悔自己损了阴德,导致裴家一败涂地,又说他弥留之际直着脖子喊了一晚上杜若的名字,令人唏嘘不已。
晚晴的心已如千锤百炼的钢铁一般,甚至连为他洒几滴泪都做不到,只能嘱咐朱良出宫一趟帮着鹊喜、兴儿一众人给裴时处理了后事,封存了骨殖,以便来日裴家后人来起骸骨。
赐死
裴时死后,仅仅过了三日,忽有显德宫内的总管高公公带人来了。
姚华宫空空荡荡,唯有珊瑚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天空,一见人来,她顾不上拦阻,便跳起来往外冲去,现在阖宫都知道珊瑚已经疯了,所以也没人理她。
晚晴见此状况,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低低颔首,对高公公道:“容我换身衣衫,便随诸位去。”
高公公虽然是显德宫人,却自来颇有正义感,对晚晴当日辅佐裴后善待后宫上下人等很是感激,他点了点头,慨然允诺道:“请夫人自便。”
晚晴回到房内,换上一袭暗红色的绸缎锦裙,重新梳了头发,理了理头上插的金簪,又从衣袖内摸出一枚荆钗,端端插在自己头上。
她望了望铜镜里自己尚还年轻姣美的容颜,莞尔一笑,凄怆说道:“再见了,杜晚晴,这一世你辛苦了!”
说完,又含泪到钰媚榻前,面朝她跪地磕了三个头,又起身抚着钰媚枯黄的一张脸,那眼泪噼里啪啦掉在钰媚脸上。
钰媚的睫毛动了动,却未睁眼,晚晴终究还是狠了狠心,笑着向她告辞:“姐姐,我们黄泉路上见……”
说完,头也没回,径直走出去。
※※※※※※※※※※※※※※※※※※※※
最近有一场考试,淘汰制的那种,忙得昏天黑地,头都熬秃了……所以,还请小天使们见谅,周末没更,今天补上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