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张良总结。
秦嘉年自嘲般地笑笑,看来季晴姐确实没有骗她,他的确是去美国读书了。
她还妄自猜测他当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
张良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中午就把秦嘉年问季宽的事情告诉了季宽。
而季宽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追问了许多细节,甚至整个下午的工作状态都很好。
傍晚的时候,孟教授和季宽到森林里检查幼苗栽种的成活情况。
孟教授开着车带着季宽,两人到山顶的一处空地下车。
孟教授支好轮椅,帮季宽坐上去。
前面不远处有三五个村民在种树,孟教授和季宽各自检查幼苗。
季宽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不多一会儿,已经被孟教授拉下了很远。
他摇着轮椅,走到种树的村民旁边,大家看了他几眼,又各自干活了。
季宽看见一个老人的背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秦伯父?!”
秦祖元闻声回头,看见轮椅上的季宽。
他先是一愣,然后气呼呼地挥着铲子走开了。
季宽见他的反应,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使劲摇了几下轮椅,追上秦祖元。
“伯父,我们聊聊好吗?”
秦祖元看见季宽就冒火,当年这小子无缘无故消失,害得年年不吃不喝大半年,人都瘦脱相了。
他越想越气,顺手一甩,没想到季宽连人带轮椅一起滚了下去。
秦嘉年正在私塾里帮先生批改作业,阿楠匆匆忙忙赶来。
“小村长,不好了,秦叔把季工推下山了!”
秦嘉年“腾”地站了起来,蹙着眉问:“什么叫推下山了?到底怎么回事?”
阿楠:“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回事,就是秦叔那么一推,季工的轮椅就翻了,人跟轮椅一起滚下山了。”
秦嘉年拔高了声问:“他现在在哪?”
阿楠一脸愣怔。
秦嘉年急得直跺脚,解释道:“季工,季工在哪?”
阿楠:“哦哦,季工啊,季工被送回小院儿了。”
他说完,见秦嘉年转身就跑,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小院儿里,秦嘉年一把推开季宽的房门。
季宽刚擦了药靠在床上,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背心和一条内裤,见有人进来,“唰”地一把扯过被子,盖在下身。
秦嘉年此时才意识到不妥,她快速背过身去,又抬手敲了敲门。
季宽看清来人,有些懊悔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沉声说了句:“进来吧。”
秦嘉年低着头,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整齐,盖着被子,小步挪到他床前。
两人都沉默着。
秦嘉年抠了抠裤腿,眼睛四处飘忽。
半晌,她终于开口,“我听阿楠说我阿爹把你推倒了,你……严不严重啊?”
第四十一章
干净朴素的房间里只有一盏老旧的吊灯, 她温婉纤瘦的身影映在昏黄的灯光里,像一场旧雨重逢的美梦。
季宽的眼眶发热。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暗哑,“不太好。”
秦嘉年满脸焦急,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抓着他的被角问道:“哪里不好?腿吗?”
季宽抬头和她对视。
秦嘉年忽然意识到这样问不太好, 慌忙松开手, 有些抱歉地咬了咬嘴唇。
季宽的声音依旧低沉,“嗯, 腿有点疼。”
秦嘉年呆呆地看着他被被子遮住的双腿和立在墙角的轮椅,慢慢红了眼眶。
初夏的海风温热湿润,闷得让人有些窒息。
过了很久, 秦嘉年带着些鼻音,喃喃道:“对不起……”
季宽直直地看着她, “为哪件事对不起?”
秦嘉年抬头,撞上他满是期待又温存的眼神。
她心如擂鼓, 慌乱地咳嗽一声遮掩过去, “我替我阿爹跟你道歉。”
季宽并没有责怪秦祖元的意思,换做他是一个父亲,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他自嘲地笑笑。
他还奢望她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么晚了她还和江程阳在一起。
在她心里, 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季宽慢慢地靠在床头上, 望向窗外, “腿一直疼的话我怕要影响工程进度了。”
秦嘉年眉头皱起, “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季宽轻笑一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说:“我这个样子,你能帮什么忙呢?”
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让秦佳年心里隐隐发疼。
她看着他,咬了咬牙说:“你的同事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工作现场,你不舒服了随时可以跟我说。”
季宽心里仿佛雨后初霁。
他将舌头抵在腮边,转头看向窗外,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秦嘉年见他没有反应,偷偷撅了噘嘴,她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叫他:“季……季工?”
这冰冷又官方的称呼把季宽拉回到现实。
他回头看她,眼里满是受伤。
这时,一个声音从秦嘉年身后传来,“季工,吃饭了!”
说话的人是奇奇。
她见秦嘉年站在房间里,跟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季宽床边,笑盈盈地问:“你想去楼下吃还是想在房间吃?要是想在房间吃的话我把饭菜端上来。”
秦嘉年看着女孩娇俏的侧脸,轻轻深吸了一口气。
季宽:“我下去吃,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秦嘉年退后两步,“那你们先忙吧,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季宽叫住她。
“明天……明天我要去山上,你来帮我一下吧。”
秦嘉年背对着他,轻声“嗯”了一下。
季宽跟奇奇说:“帮我送一下小村长。”
奇奇愣愣地应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季工把“小村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秦嘉年很守约,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到了小院,彼时工作组的成员正在吃早饭。
张良看见秦嘉年,把她迎进客厅里。
他一边吃饭一边跟秦嘉年说:“谢谢小村长啊!我们人手紧张,孟教授和季工要在不同的区域指导幼苗栽植情况,还得麻烦小村长帮忙照顾一下季工。”
秦嘉年笑笑,“应该的。”
季宽瞥了一眼兴高采烈和秦嘉年说话的张良,打断二人,他看了看秦嘉年问:“吃饭了吗?”
秦嘉年轻轻点头,“吃过了。”
季宽不紧不慢地又盛了一小碗粥放在旁边,轻声说:“再喝完粥吧。”
秦嘉年一脸为难。
季宽又说:“粥煮得很软,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放下碗筷,一边说一边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等着她。
某些曾经的画面在秦嘉年的眼前晃过,她的眼眶微红,低着头,绕过半张桌子默默到他身边坐下。
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粥。
早饭后,秦嘉年陪季宽到山上,她帮他把轮椅塞进车里,扶着他上车,然后坐进驾驶室里。
季宽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眼她白皙的脸庞,打趣地问:“你技术行不行啊?”
秦嘉年专注开车,想都没想,认真地回道:“照你还是差一点的。”
都说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季宽很意外秦嘉年还记得他车技如何,这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一直有自己。
季宽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没说话,求证一般地看着她。
秦嘉年一转头就对上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快速转过头去开车。
两人陷入一场尴尬的沉默中。
车子很快开到山顶,秦嘉年把季宽推到种植区。
阿楠看见季宽,小跑着过来问他:“季工,昨天……那个你没什么事吧?”
季宽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大老爷们摔一跤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