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就免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唐子风把手一摆。
“警察?”阿瓦基扬一愣,“唐先生,你说警察?”
“我没说警察。”唐子风断然否认,“我是想问问弗罗洛夫,他打算怎么办?”
“我们可以赔偿贵方的损失,我是说,如果我们喝的酒不是特别贵的话……”弗罗洛夫怯怯地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还真怕唐子风狮子大开口,说那是1840年的牛栏山,每瓶找他要个三五百美元的。
彼得罗夫机床厂现在已是走到破产的边缘,他这个当厂长的,手上也没多少钱,实在是赔不起啊。
“几瓶酒的事情,……以后再说。”
唐子风原本想说几瓶酒无所谓,灵机一动改成了“以后再说”,他对弗罗洛夫说道:“弗罗洛夫先生,我想问的是,对于我们双方的合作,你是如何考虑的?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别说过去那些酒钱一笔勾销,就算是再送你几箱酒,又有何难?”
“合作?你是说,你们还想和我们合作?”弗罗洛夫愣住了。
唐子风说:“我们当然想和你们合作。如果不想和你们合作,我在这里跟你费这些口舌干什么?只是,你别再拿什么数控技术和日本、德国差不多这样的屁话来糊弄我们,你老老实实地说,你有什么资源能够给我们利用。如果你的资源真的有用,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第438章 好说好说
“唐先生,你们需要什么资源?”
弗罗洛夫在一刹那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决断,他看着唐子风,认真地问道。
唐子风对于对方的表现很是满意。在他看来,和骗子打交道,远比和正人君子打交道更容易。他自己前一世就是干坑蒙拐骗这一行的,知道骗子从良金不换的道理。弗罗洛夫所求的,不过就是利润而已,如果他能够给临机集团创造出价值,唐子风不吝给他分润一些好处。
“你从我们这里订购光机,是准备销售到什么地方去的?”唐子风问道。
“欧洲。”弗罗洛夫说,看到唐子风的目光有些不豫,他又赶紧补充道:“我们最近联系上了一家在捷克的老客户,我是说,他们是我们过去的客户。他们需要3台重型磨床,但出不起太高的价钱,所以我就决定从中国给他们弄到光机,再从德国给他们弄到数控系统,帮他们组装出这3台重型磨床来。”
“你们这样的客户多吗?”唐子风又问。
“有一些。”弗罗洛夫说,他已经有些明白唐子风的意思了,所以也就不再向唐子风打马虎眼,而是实实在在地回答着唐子风的问题,希望能够换取唐子风的好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弗罗洛夫此前牛烘烘,纯粹是为了能够把临机集团唬住。现在人家已经查清了他的底细,他已经没有任何谈判资本了,这个时候再玩什么花招,只能是自取其辱,没准还会失去可能的合作机会。
像彼得罗夫机床厂这样的企业,在俄罗斯还有不少,唐子风并不一定非要和他合作,而是可以选择其他更听话的企业进行合作。彼得罗夫机床厂现在财务状况非常严峻,已经到了任何一根稻草都要死死抱住的地步,弗罗洛夫能不老实吗?
“你说的这家捷克企业,愿意为每台重型磨床支付多少钱?”唐子风问。
弗罗洛夫说:“18万美元之内。”
“如果由我们提供包括数控系统在内的成品机床,以每台15万美元的价格交给你,你们负责为客户提供调试和售后服务,你能接受吗?”
“你说的15万美元,包含了机床从中国到捷克的运费吗?”
“……可以包括。”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接受!”
“你看,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这样跟我们谈,不是省掉了很多麻烦吗?”唐子风微笑着说道。
“我很抱歉。”弗罗洛夫苦笑着答道。
唐子风的这个方案,能够让他在每台机床上赚到3万美元,3台机床就是9万美元,也算是不错的一笔收入了。但他一开始的目标,却是比这个要大得多。如果他能够以成本价从临机手里买到磨床光机,再从德国的某个小企业那里买到数控系统,自己装配出来之后再卖给客户,一台磨床他至少可以赚到6万美元以上的利润。
彼得罗夫机床厂过去的实力也是非常不错的,能够完成机床装配的工作,付出的成本不大,但却可以赚到更高的差价。像现在这样,直接沦为临机的销售商,只能拿一份销售提成,总是有些失落的。
但失落归失落,有利润总比没利润强。弗罗洛夫无法从其他国家获得磨床的光机,被唐子风揭了老底后,他要想从中国的其他机床企业手里获得光机,恐怕也已不可能。毕竟全中国能够做重型磨床的企业也就是三四家,而且肯定都是互相有联系的,唐子风在群里吆喝一声,还会有谁愿意和他弗罗洛夫合作呢?
“唐先生,这是不是意味着贵集团未来也不可能再向我们提供机床光机了?”弗罗洛夫问道。
唐子风点点头说:“正是如此。不过,老弗,你可别误会,我不是不想让你们赚这笔钱,而是觉得你们自己已经没有数控机床的制造能力,光靠从不同厂商那里采购光机和数控系统来进行组装,组装出来的设备性能上恐怕也是不太理想的吧?
“我们临机集团的机床是整体设计的,光机和数控系统的配合更为协调,远比你们使用德国小厂子的数控系统凑出来的机床要好。我们这样做,也是对客户负责,对不对?”
“可是,我们有一些客户,还是更愿意接受德国的数控系统的。”
“我想,你会有办法说服他们接受中国数控系统的,对吗?”
“当然,如果价格上有一些优势的话,我想这些客户也是能够做出比较的。”
“价格上的事情,我想全权交给弗罗洛夫先生去做。不管你和客户的最终成交价是多少,我们都承诺给你们16%的销售提成,你看如何?”
“唐先生说的是这3台销往捷克的机床吗?”
“不不不,我说的是任何经彼得罗夫机床厂销往欧洲的机床。”
“唐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成为贵公司在欧洲市场的代理商?”弗罗洛夫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如果加上‘之一’这个约束,那就是我的意思了。”唐子风才不会上当,他没有必要把所有的鸡蛋都塞在弗罗洛夫这个篮子里。
“如果是这样,16%的销售提成,对于我们来说有些偏低了。”弗罗洛夫说,“毕竟我们还要负责机床的售后工作,这也是需要付出大量工作的。”
“听说贵厂有2000多名职工,你不觉得给这些职工找一些事情做是非常必要的吗?”唐子风笑呵呵地回应道。
弗罗洛夫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但这还不足以让唐子风想与其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唐子风看中的,是彼得罗夫机床厂所拥有的资源。彼得罗夫机床厂是一家老牌机床企业,虽说这些年已经衰落,但原来的基础还在,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彼得罗夫机床厂有2000多名职工,其中包括大批有机床制造、装配和维修经验的熟练工人,这些人可以成为机床的售后服务人员。
彼得罗夫机床厂在前苏联时期生产十分红火,客户遍及前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以及东欧各国,还有一些产品出口到了西欧以及亚非拉的一些发展中国家,客户资源极其丰富,这也是临机集团所缺乏的。
彼得罗夫机床厂作为一家俄罗斯企业,与欧洲客户之间的语言和文化障碍较少,而临机集团就没有这个便利。
如果能够把彼得罗夫机床厂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通过这个中介,把自己的产品卖到欧洲去,对于临机集团的总体战略是大有裨益的。在这之前,临机集团就已经确定要和彼得罗夫机床厂合作了,只是那时候想的是平等合作,而现在,却可以改成一种具有主从关系的合作,让彼得罗夫机床厂成为临机集团的下属。
“我希望能够把销售提成比例提高到20%。”弗罗洛夫说道。
“完全可以。”唐子风答应得极其爽快,没等弗罗洛夫高兴,他又补充道:“前提是你们每年能够完成300万美元以上的销售。”
“300万美元……,这是一个很高的目标。”弗罗洛夫说。
唐子风摇摇头,说:“不不,弗罗洛夫先生,这个目标一点也不高。你想想看,俄罗斯自己的机床业已经完全衰败了,但俄罗斯的其他行业还要生产,难道他们不需要机床吗?中国机床物美价廉,售后服务周到……,当然了,这一点取决于贵厂的努力。
“300万美元的销售额,对于一家大企业来说,只是小意思。我听说普……正准备恢复俄罗斯的军事工业,我想这些军工企业也需要大量更新机床吧,你可别跟我说你和他们不熟。”
弗罗洛夫败了。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流氓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中国总经理比他还流氓。唐子风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把利害关系摆到了明面上,逼着他接受,弗罗洛夫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唐子风讨价还价好。
“如果我们能够完成更高的销售额,比如说……600万,那么我们之间的分成比例,是不是可以再调整一下呢?”弗罗洛夫问道。
经唐子风一提醒,弗罗洛夫觉得一年完成300万美元的机床销售,似乎也是可以做到的。俄罗斯的军工企业最近的确有复苏的迹象,经过十几年的停工,这些企业的生产设备已经老旧不堪,急需更新。俄罗斯政府的财务状况很不乐观,能够拿出来的钱非常有限,这就决定了俄罗斯的军工企业买不起昂贵的西方设备,找中国人买设备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如果自己能够搭上临机集团这条线,成为俄罗斯军工企业从中国采购设备的中间商,一年别说300万的销售额,就是600万、900万,也是可以期待的。
那么,现在就该和这位唐总谈谈分成的问题了。如果对方过于吝啬,自己或许可以去找找其他的中国机床企业。毕竟,这种能够给人家拉来业务的事情,哪家企业都是不会拒绝的。
唐子风见弗罗洛夫眼珠子乱转,多少也猜出了他的想法。他笑着说:“好说好说,如果你们能够给我们做成600万美元的业务,给你们的提成提高到22%也是可以的。不过,在价钱方面,你们不能压得太狠,需要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成交价格。”
“这一点唐先生请放心,对于机床价格,我还是有数的。”弗罗洛夫自信满满地说。
第439章 趁虚而入
几句话之间,双方就谈成了一桩长期的合作,弗罗洛夫的脸色再度变得灿烂起来,话里话外又充斥着“达瓦里希”的称呼。唐子风这边的张建阳和韩伟昌也很是高兴,此前几天的忙乎总算是没有白废了。
“老弗啊。”唐子风亲热地喊道,也不管阿瓦基扬会如何翻译这个称呼。他自顾自地说道:“咱们中俄两国,是有传统友谊的。当年我们困难的时候,你们帮助了我们,尤其是老弗你的父亲还是援华专家之一,我们中国人民是不会忘记俄罗斯人民的深情厚谊的。
“现在,俄罗斯遇到一些暂时的困难。我相信,在普先生的领导下,俄罗斯一定能够走出困境,重振辉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中国人民愿意为俄罗斯朋友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一点请老弗你放心。”
阿瓦基扬把这些话译给了弗罗洛夫听,弗罗洛夫一边听一边拼命地向唐子风点头,显得很感动的样子。张建阳和韩伟昌在旁边看着这个场景,都是窃笑不已。他们深知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他们的话即便打个对折也是属于高度浮夸的。
“贵集团对我们的友谊,让我非常感动。我也非常希望能够与贵集团形成长期的亲密合作关系。我很想知道,除了帮助贵集团在欧洲销售机床之外,唐先生对于我们双方的合作,还有什么其他的提议呢?”弗罗洛夫说。
唐子风摆摆手,说:“错了错了,弗罗洛夫先生,你弄错了。我们刚才谈的话题,并不是请你们帮我们临机集团销售机床,而是我们双方合作生产和销售机床。彼得罗夫机床厂毕竟是一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牌企业,怎么能够仅仅当一个销售商呢?”
“合作生产?我不太明白。”弗罗洛夫的确是有点懵。
唐子风说:“我的考虑是,你们拥有在欧洲的销售体系,可以开拓出欧洲的市场。但因为一些客观的原因,你们目前无法提供出你们的客户所需要的机床产品。所以,在前期,可以由我们提供机床整机,由你们进行销售。
“与此同时,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在俄罗斯建立一家合资企业,由我们提供资金和技术,你们提供生产场地和工人,共同生产面向欧洲市场的数控机床。如果你们能够在生产中发挥更大的作用,那么你们在最终的销售收入中所获得的份额也能相应提高,这对于彼得罗夫机床厂走出目前的困境,将是有极大好处的。”
“合资?”弗罗洛夫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唐先生,我非常欢迎这个方案。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这家合资企业的股权怎么分配呢?”
果然是老江湖啊!
唐子风感慨道。换成其他人,听说自己想给他们投资,恐怕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哪会像弗罗洛夫这样,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问题。
不过,唐子风倒也不在乎弗罗洛夫的敏锐,找一个有脑子的合作者,总好过找一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合作者。他笑着说道:“如果弗罗洛夫先生不反对的话,我们想拥有合资企业的控股权,我们占60%,彼得罗夫机床厂占40%,你看可以吗?”
“这……”弗罗洛夫陷入了沉思。
唐子风的提议,当然不会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相比之下,弗罗洛夫在今天会谈之前还想着如何忽悠临机,丝毫没有考虑过与临机进行深度合作的问题,乍一听唐子风的话,他难免会有些措手不及。
唐子风提出要控股权,弗罗洛夫相信,这是中方的底线,是不可能通过谈判来改变的。至于说中方占股的比例是60%,还是51%,其实并不重要,蛋糕做大了,几个百分点的差异实在不值得一提。
“这件事,我需要和厂里的工人们商量一下才行。”弗罗洛夫回答道。
“当然可以。”唐子风很是体贴地说,“这么大的事,弗罗洛夫先生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回去和工人们商量一下也是必须的。不过,我想请弗罗洛夫先生向贵厂的职工说明一点,那就是我们的选择余地是很大的。前苏联时期,我们和苏联以及东欧的许多机床企业都有过业务往来,现在要重新恢复这种友谊,也并不困难。
“我们之所以选择彼得罗夫机床厂,是因为看中了弗罗洛夫先生你的个人魅力。说实在的,你的口才和应变能力,让我们集团的全体领导都佩服之至。”
弗罗洛夫的老脸难得地红了。他当然听得出来,唐子风这话不是在夸他,至少不完全是在夸他。唐子风的意思,是说弗罗洛夫擅长于说谎,把临机集团的一干领导都给骗了。
当然,他也从唐子风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对方并不介意他的行骗能力,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一个优秀的骗子,如果作为谈判对手,当然是很让人讨厌的。但如果作为合作伙伴,又另当别论了,大家合起伙来骗共同的客户,不亦乐乎?
“谢谢唐先生的表扬。”弗罗洛夫接受了唐子风的评价,坦然地说道:“就我个人而言,也是非常愿意和像唐先生这样的企业家合作的。唐先生是我见过的中国企业家中最机智的,和唐先生合作,一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好,我们就先这样定了。”
“合作愉快!”
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便算是化敌为友了。张建阳吩咐集团办公室安排酒宴,再次款待弗罗洛夫一行。酒席上,张建阳自作聪明地将二锅头升级成了五粮液,结果弗罗洛夫喝了一口就黑了脸,责备中国朋友不够意思,大家都已经是合作伙伴了,居然还不给上二锅头……
通过彼得罗夫机床厂向捷克客商出售三台重型磨床的事情,交给了具体的经办人员去谈,这其中的细节就不需要唐子风再关心了。双方建立合资企业的事,弗罗洛夫需要回去与职工商谈之后再定,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急得了的事情。
安排好临机这边的工作,唐子风便匆匆离开临河,回到京城,面见谢天成和周衡二人。
“去俄罗斯投资?”
听罢唐子风的汇报,谢天成和周衡二人都有些惊讶。
“没错,要发动国内企业,尤其是大型国企,抓紧时间去俄罗斯投资,现在是投资俄罗斯的最佳时期。”唐子风认真地说道。
谢天成迟疑道:“俄罗斯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智囊机构提出的建议,都是暂时不要去俄罗斯投资,他们认为去俄罗斯投资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而且收益也并不明显。”
唐子风说:“这些机构的观点,恐怕已经有些过时了吧?苏联刚解体的那段时间,俄罗斯的情况的确是非常糟糕,上层政策多变,基层政权完全失控,到俄罗斯投资完全就是把钱往水里扔。”
“现在呢?”周衡问。
唐子风说:“普先生接掌权柄以来,大刀阔斧地整顿内政,提出重振俄罗斯的口号,俄罗斯的形势与过去已大不相同。据我从弗罗洛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俄罗斯联邦政府对于重建俄罗斯的工业体系还是有很大决心的,这个时候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