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淡淡,苏欣却听得心头一跳,这将军夫人,之前未与自己蒙面时,自己就厌恶透了她,如今刚见面,她这轻飘飘一句话,不仅饱含了下马威,更有示警的示味在。
一, 她知道季员外与她娘的关系;
二, 她想用燕三娘拿捏自己;
三, 比起自己这个儿媳的行礼,这柴舒青更关注的是她娘的绣工。
苏欣抿了抿唇,暗自提警自己,莫要气短。
她抬起头来,笑颜如花,“婆母您谬赞了,我娘的绣工不过尔尔,绣坊里多的是绣工精致的绣娘,我娘现在已经许久不动针线了。”
柴舒淡启唇,“长辈说话,岂有你多嘴的份儿?”
苏欣立刻装做乖巧,“是,婆母与娘虽是亲家,但初次见面,自是有许多事情要聊,是儿媳逾越了。”
柴舒青轻讽了一句,“牙尖嘴利,倒不知明大如何办事的,竟为我儿挑了一个你这样的丫头冲喜。”
苏欣见炮火终于从她娘身上转移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垂头做恭敬状,轻应了几个字,“儿媳命好。”
柴舒青被堵得没话说,挥退了身后捏肩的小丫头,安排人给母子三人赐了座。
苏欣虽然对她的行为颇为不满,更觉得她用“赐”字颇为刺耳,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柴舒青的地盘上,她不敢锋芒太强。
只是当慈嬷嬷带人将茶盏端上来时,她的眉峰轻拧了一下。
最近,她的嗅觉异常敏感,那微微冒着热气的茶里,似乎有什么轻微的异味。
燕三娘跟苏小小见苏欣不动手接茶,他们自然也没有动。
慈嬷嬷亲自端着茶站在苏欣跟前,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少夫人,老夫人可还没有真正的承认你呢。”
苏欣抬眸瞅了她一眼,心头又是一阵警醒。
她微微张嘴,刚要回话,却觉得那茶盏里的异味刺得她胸头一闷,一阵作呕的感觉袭上喉间。
“呕……”她没忍住,捂住嘴,险些吐了出来。
慈嬷嬷脸色青白变换,骂道:“你,大胆……”
苏欣捂着嘴,生生忍住了喉咙里的异样。
听着慈嬷嬷骂她,她抬眸又瞧了她一眼。
那眼光望得慈嬷嬷心头发虚,竟感觉这乡下小妮子的眼神有些犀利。
柴舒青却眸光沉沉地望着苏欣,心头若有所思。
燕三娘没有多想,只当连日来赶路,苏欣受了舟车劳顿之苦,她正想扶自己的闺女一把,却听柴舒青淡淡道,“我儿以凛饱读诗书,贴身伺候的人,竟如此不懂礼数。”
她没说媳妇或者妻子,只用“贴身伺候”代替了苏欣的身份。
燕三娘是古人,不会多想,但苏欣联想刚才慈嬷嬷的警告提醒,便立刻听出了柴舒青的弦外之音,这是用身份之说,逼她乖乖就范呢。
可在场的人莫不是忘了,她可是与秦以凛换过庚帖的,而且托了明大的福,他当初认定了秦以凛不会活,买她冲喜时,就谎做了媒妁之言。
至于父母之命……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柴舒青想翻旧账,怕是有些难。
苏欣接了温茶,却装做又是想吐,手一抖,茶盏应声落地。
柴舒青猛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扬声道:“来人,苏氏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再取一盏参茶,帮她喂进嘴里。”
几个小丫头正要动手,燕三娘跟苏小小吓了一跳,苏欣刚要应对,却见之前送他们进屋的张总管匆匆而来。
“夫人,”他一进屋,就匆忙瞥了苏欣几人一眼,禀告道:“少爷他从考院回来了。”
苏欣听到张管事的话,她快速回眸望向门口,眸底隐含期翼。
燕三娘与苏小小也望了过去。
柴舒青挥手让张管事退下,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后,恢复成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当秦以凛踏进门槛那一刻,小两口小别重逢的目光便对在了一起。
“孩儿拜见母亲。”秦以凛率先开口,躬身行礼。
柴舒青半晌才应道:“起来说话吧。”
只是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秦以凛直起身来。
只听他又道:“母亲,孩儿多年未回家中,想携妻子娘舅他们回旧居看一看。”
柴舒青像是松了一口气,“去吧。”
直到秦以凛带着苏欣他们离开厅堂,她才回神,吩咐了慈嬷嬷盯着些,便回了内室休息了。
另一方,秦以凛几次隐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出了柴舒青的院落,他就牵住了苏欣的一只小手。
直到她的手被他握在手中,他才感觉自己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几人去了秦以凛从前的小院,不顾众人的视线,秦以凛把她带进了屋子,利落的关门。
他才靠近苏欣,却见苏欣,捂着嘴,蹲在地上一阵干呕。
秦以凛本就白净的俊脸,猛地更苍白了几分,急切问道:“可是在她那屋,吃了喝了什么东西?”
苏欣摇了摇头,忍不住再度作呕,这次,她终于吐了出来,却是一些酸水。
她刚感觉好了些,就被秦以凛打横抱到床上。
“。娘子,你等一会,我立刻就差人去找大夫。”
苏欣立刻拉住他的手,“不碍事,许是累着了。”
秦以凛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苏欣举起一只手发誓,“真的不碍事,吐出来之后好多了。”
“为夫去请大夫。”秦以凛的面色异常的冷静。
苏欣忙再度拉住了他的手,“相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你母亲知道,会不会横生枝节?”
“那稍后我们出门一趟,去外头问诊。”
饭毕,秦以凛亲自去了一趟柴舒青的住处。
苏欣心里有了猜测,等秦以凛回来时,她发现他额上的头发有点湿。
她掂了脚,撩起他额角的碎发,这才发现他额角有一道细细的口子,似是被碎片划伤。
秦以凛怕她担心,便避重就轻道:“我去跟她说,想在院里搭一个小厨房。她若不同意,便带着你们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