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鼻头猛地就酸了,再也不能装得心大,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她拍了拍全景的肩头,轻声道:“全景,放我下来。”
“回来了?”秦以凛的声音问得很轻很轻,眼神已经从小娘子的脸上向下移去,待看到她单薄的衣裙上,膝盖上血迹斑斑时,他觉得自己呼吸发紧,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想法又冲了上来。
“嗯,回来了。”苏欣见秦以凛一直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便跛着脚向他走近了一步,小手按在他的胳膊上,轻轻道:“相公,好饿呢。让大家赶快回家做饭休息罢。”
秦以凛心头的冲动,在苏欣一句软软的要求下分崩瓦解,大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只感觉她的小手比自己的还凉了几分。
回了家,李婆子立刻烧水做饭,秦以凛将苏欣放在里屋的床上,接过了小翠递给他的一盆热水。
他蹲在苏欣身侧,撩开她的裙摆,见她一双小脚冰凉,上面无数的细小的血口子。
……
苏欣与秦以凛在屋里清理干净了身子,又换衣衫,感觉又累又疲,她拉着秦以凛在床榻上小睡了一个时辰。
这一醒来,天色就已经大亮了。
苏欣心头的担忧重了,轻手轻脚地滑下了床榻,穿好外衫,走出了里屋。
苏欣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奇怪道:“全景呢?”
全景忙伏低了身子,道了一句,“少夫人,你打小的吧。”
苏欣轻叹口气,低声回他,“打你做什么?我手还疼的。”
“相公的身体好像又不太好,你赶紧去请大夫吧。”
“是是,小的立马就去。”
“等等,”苏欣叫住他,见全景顿了身形,她才又走到了他身边,声音略冷,小脸不怒而威,“我也不细问你昨天发生了什么,请回大夫后,我想要一个解释。”
秦明轩昨夜来了庄子,而她家相公又早有准备,苏欣不相信巧合,不喜欢事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全景心下更苦了,就算打死了他,他也不敢出卖少爷。当下,敷衍地应了一个“是”,然后,赶紧的转身出了院子。
苏欣正想折身进屋,却见有人走了进来,那名汉子身后,还跟着几名汉子。
几人学习全景的做法,扑通扑通地就全跪下了。
苏欣这才知道,秦以凛昨夜不止让人在庄子外围挖了坑,还在院子中做了其它的防范措施。
她心头有点发苦,气秦以凛瞒着自己,更心疼他心里有事,却自己扛着。
听着汉子们道歉,她也没说原谅他们,只劝着众人先回家,说一切等她相公醒了再说。
在全景请来大夫之前,官府的官差先行来了。
来得人不少,十多名官差簇拥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庄子的门口。
县老爷舒铭一下马车,就直奔苏欣,问了她秦以凛如何了。
……
田地某处,厚厚的稻草已经被除开,稻草下,是几具血淋淋的黑衣人尸体。
衙差们见惯了死人跟犯人还好,旁边几个佃农们忍着心底的不适感,将昨夜这几个人是如何死的说了一遍。
午膳后,全景找来了大夫,还是老话,秦以凛身体弱,需要好好静养,给他开了些补药,又开了些去血化瘀的中药。
送走了大夫,全景与一群昨夜里犯了错的佃农们跪在院子里。
跪得双腿发麻,也不见秦以凛发话。
苏欣有心为众人求情,可见秦以凛神色寡淡,她也就闭口不言了。只悄悄让李婆子准备了些吃食,给院子里的众人分了。
众人又感动又忧心,感动于他们少夫人的善良,忧心于秦以凛不肯原谅他们。他们中,有的人脸上还有巴掌印子,是被自家媳妇打的,在听说他们犯下的大错之后。
众人一直从午后跪到了黄昏。
苏欣见家里大门口外常有孩子驻足,又有妇人在门口连连叹气,她终于是忍不住了,跟秦以凛开口求情道:“相公,算了吧,我也没出什么大事。”
秦以凛正静坐在床头,刚喝了药,闻言,掩着嘴一阵低咳。
苏欣忙帮他拍着后背,只听他清清冷冷道:“为夫并没有让他们跪着。”
……
良久,苏欣出了屋子。
“大家伙散了吧。”她说,“相公已经原谅你们了,只是下一次,一定要警醒些。”
众汉子欢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路时,膝盖跟苏欣一样是疼痛不堪的,甚至于走起路来都需要用手扶着大腿。
当天深夜,被秦以凛留在庄子里的顾叶敲响了铜锣。
巨大的响动,将各家各户的人们惊得坐了起来,小孩儿们啼哭,妇人们轻颤,汉子们面如土色,却还是打起勇气穿好了衣服。
众人拿着棍棒出门,只见顾叶手里举着铜锣冷笑道:“我奉秦少爷之命,从今日起,将在夜里操练你们。现在快到年关了,衙里的人手紧张,大家伙若想夜里睡得安稳,就必需得先做出牺牲。”
庄子上风风火火地搞起了“特训”运动,一群汉子总是在半夜不时的被铜锣声吵醒,起晚了的,要绕着庄子外围跑上十圈。
开始,佃农们叫苦不迭,过了几天后,便渐渐适应了铜锣声。
后来,顾叶找苏欣商议了让汉子们提前下工,每天又抽出了两个时辰,教他们使刀用枪等。
随着众人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执行力度越来越高,庄子上的老弱妇孺等,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除夕夜,各家门口挂了两盏小灯笼,大家伙不顾寒冬,将各家的桌子抬到了以苏欣家为中心的附近。
苏欣见大家各处热闹,她满腹的无力无处排解,只能低低说给了自家相公,“相公,你觉不觉得奇怪?”
“嗯?”秦以凛不解。
苏欣吃了口小菜,抿了口温酒,闷闷道:“我总觉得王大哥像突然开了窍,好像受过高人指点一样,知道有我横在他与娘之间,他便去讨好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