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凯正等另一部电梯时,安全通道里突然出现两人,顿时酒店走廊枪声大作,陈烨凯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帮手就是要抢人的,当即喊道:“周昇被带到楼下去了!”
“来不及了!”带头的人道,“你先走!”
陈烨凯躬身躲避,一路跑进安全通道,马上被人带着下楼,穿过十二楼的走廊进另一栋大厦,现场一片混乱,陈烨凯被带到楼下,塞进车里,开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是周昇的老大。
余皓听到这话时简直一阵天旋地转,说:“任冲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陈烨凯摊手,说:“秦国栋想见你,你相信我么?”
仿佛梦境重现,余皓开始怀疑这又是一场梦,也许是周昇与陈烨凯安排好的,他只得放下菜刀,傅立群倒是很镇定,说:“我陪你一起去。”
余皓出了电梯,外头等着两名周昇的同事,催促说:“快快,上车!”
两辆车停在公寓外头,余皓与陈烨凯、傅立群上了一辆,开车的人朝余皓打招呼说:“妹妹好久不见啊。”
余皓仍在下意识地怀疑:“这是梦吗?”
“不,不是!”陈烨凯按着余皓肩膀,说,“清醒点!”
余皓只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忙道:“等等,你让我理清头绪……”
“你男人被任冲带走了,”肖简说,“目前还不知道想带他去哪儿,不过麻烦应该少不了。希望他们别对他有什么企图。”
陈烨凯说:“任冲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他的话可信么?”
“我不知道,”肖简边开车边说,“我没在他手底下干过活儿,你得问我们老板。”
余皓:“为什么任冲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他明明之前什么事都没做,把金乌轮拿走以后就……”
陈烨凯道:“他一直知道金乌轮是假的!”
“哦?”肖简漫不经心道,“你们调包了个假的东西,骗过了他?”
傅立群以眼神示意陈烨凯、余皓别在车上说,肖简却笑了起来,答道:“周昇一直很信任我们。”
“到了。”肖简在单位后门停车,说,“秦总在会议室里等你们。”
余皓从后门进去,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周昇单位,今天后门外却守着两个人。
肖简拎着车钥匙追上来,说:“进了这个门就安全了,别怕。”
余皓竭力平静情绪,秦国栋正在接电话,示意余皓先坐,朝电话里说:“我会尽快搞到地址……谢谢……行,好的……”
“发生了什么事,”秦国栋说,“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如果再有隐瞒,就请回吧,你们现在没有别的人能相信了,或者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也行。”
余皓朝陈烨凯问道:“周昇还在梦里没出来?”
陈烨凯把当时的场面描述了一次,余皓现在终于相信周昇是真的被抓了,不是又一个梦。傅立群说:“所以任冲突然下手抓人,首先他怎么知道自己拿到的那个金乌轮是假的?”
“赵梁的手下被他安插了一名眼线。”秦国栋说,“他一直在等,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在等什么,但就在今天傍晚,他离开了办事处,到延庆去了一趟……”
“他在等我们解决赵梁。”陈烨凯想到这一点,顿时汗毛倒竖,喃喃道,“他等的就是这个!赵梁一被周昇抹去记忆,他马上就知道了!才会采取行动!”继而又焦虑道:“任冲说的是,研究所由他接收了,一定是这样……失策了,我们都没想到,连赵梁自己也在任冲控制下!”
“妈的。”傅立群说,“他还真坐得住啊。”
外头传来欧启航的声音道:“让我进去!”
肖简:“后门不是有人看着吗?怎么放进来的?”
傅立群:“我喊的人。”
“让他进来。”秦国栋吩咐道。
欧启航背着个包来了,显然刚去完健身房,也不说话,就在一旁坐下。
肖简打开电脑,说:“地址你们记得不?”
“确切位置已经记不清了,”陈烨凯说,“是个废弃的工厂,在延庆。”
余皓描述了从黄霆记忆里看见的区域外形,肖简开始在键盘上输入,寻找地方与定位。
欧启航:“为什么又不通知我们?”
陈烨凯道:“开始我们以为能解决!事实上也解决了,只是没想到任冲……”
余皓站了起来,沉默地离开会议室,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余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致使他一时还没回过神。
余皓就这么走出去,穿过办公桌,周昇的两名同事正在揉手腕,先前没拦住欧启航。
“你不能离开这儿。”肖简追出来说。
“我在后门外透个气。”余皓答道。
他来到后巷,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里头会议室又在喊肖简,肖简只得回去了。
天上朝下飘着细碎的雪花,余皓呼吸了几口寒冷的空气,复又清醒过来。不知为何,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周昇最后朝他说的那些话。
会议室内。
“在延庆就好办。”肖简说。
“我再确认一次,”秦国栋说,“任冲最开始,其实没有拿走金乌轮,金乌轮自始至终,都在你们的手里。”
“是。”陈烨凯皱眉道。
秦国栋道:“调包计我不想再玩一次了。”
“现在已经被任冲拿走了。”陈烨凯道。
陈烨凯搓了把脸,疲惫不堪,虽然刚睡醒,却十分狼狈。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肖简敲键盘和点鼠标的声音。
余皓站在雪下,欧启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说:“喂,你没事么?”
余皓回头,沉吟片刻,继而点了点头。
欧启航问:“想抽根烟吗?我去买烟。别太担心,秦老师能把他和霆哥一起救回来,他是好人。”
余皓说:“不抽。”他反倒想到了别的事,问:“为什么这么笃定他是好人?”
欧启航说:“任冲和赵梁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他拗不过他俩的理由,却拿他们没办法,否则也不会辞职出来了。你不相信他么?怀疑他其实也有私心,想等着背后捅一刀?”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余皓说。
欧启航道:“当初是他负责接触纪委,传达我爸那案子的内情啊。我们见过面。”
余皓一想也是,说:“后来是黄霆告诉你特别调查组解散的事吗?”
“不。”欧启航道,“是我来北京上学以后,去他家特地拜访了他,他自己说的。那会儿他告诉我,和任冲、赵梁的理念有很大的冲突,因为一条重要线索的归属问题,但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注意到他在暗示我,他俩想要金乌轮。”
余皓:“还有这事?!”
欧启航无奈摊手:“刚想起来。”
余皓说:“我相信他,是因为至少现在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无论他想不想要金乌轮,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不过既然他已经在两年前提醒过你……嗯。”
欧启航“嗯”了声,点了点头,又说:“他俩不会有事的。”
余皓知道欧启航所说的“他俩”是指黄霆与周昇,黄霆是任冲的部下,如果任冲真如他所言,暗中等待良久,接手了赵梁的整个研究所,那么黄霆现在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有黄霆在,至少有个居中转圜的角色,不至于闹得太僵。但他想到赵梁记忆中的画面——周昇被捆在那张椅上,便隐隐觉得恐惧。
余皓沉默,回头看了眼单位里面,欧启航又说:“他们在准备车了,秦老师会亲自去找任冲交涉。”
余皓说:“其实周昇一早就料到任冲会来,只是他的计划出了些许偏差。”
欧启航眉头深锁,欲言又止,余皓想起周昇最后在金乌轮前说的那段话,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接下来要怎么做?是先协助周昇从撒旦手中夺回图腾,再像他把图腾给周昇的那天,周昇也把图腾分离出一部分来,交给自己?
接着余皓就获得了开启金乌轮的权限,但现在周昇已经被抓走了,金乌轮也落在任冲的手里……还能继续推进么?
“怎么了?”余皓注意到欧启航的表情。
“没什么。”欧启航摇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余皓现在正在努力保持着镇定,他和周昇向来不一样,周昇在计划成功前,很少会朝任何人透露想法,但余皓生怕这中间又出了什么错,他观察欧启航的表情,说,“有话请务必直说,启航。我现在其实很慌乱。”
欧启航反而笑了起来,说:“我看你挺冷静的。”
“我心里一片混乱,”余皓说,“快受不了了,可慌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能把周昇带回来。启航,你想告诉我什么?”
“周昇不太相信人,”欧启航说,“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余皓本想告诉他,有些事周昇确实认为自己可以解决,不想把他们拖进麻烦里,尤其是在面对任冲、赵梁这种敌人时。但余皓不得不点头,说:“他不想让朋友们遭遇危险,不过你说得对。”
周昇的想法很多,余皓常常觉得,与他在一起时,周昇已经算是无话不谈了,但呈现给他这个爱人的,仍然是冰山一角。这种疑虑与谨慎,是周昇的原生家庭培养出来的。周昇内心始终把握着亲密关系的一个度——陈烨凯、黄霆、欧启航,甚至傅立群,他们都把周昇当作很好的朋友。周昇也知道予以回报,并正视他们。但余皓其实很清楚,在这种朋友关系里,始终缺了点什么。
欧启航道:“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可我看你今天的反应,是不是许多细节,连你也不知道?”
“他不是疑心你们,只是……你们都习惯了对他的印象,事实上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勇敢。”余皓说,“有时候,反而像个小孩。”
余皓答非所问,想起第一次进入周昇梦中的科洛西姆竞技场那一天,看见的那一幕,他也有浴血奋战、被打倒在地却又不甘心地爬起来的时候;有累得无以复加,不想再坚持的时候;也有被他说中心事,转过头去,揉揉脸止住想掉下来的眼泪,假装没事发生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的啊,”余皓抬头,望向天空,小雪还在飘,“看上去很强,什么都不怕,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启航,他一直很重视你们这些朋友……”说着他望向欧启航,解释道:“只是他也有出错的时候,也有只靠自己无法完成的目标……”
“所以真的不必这样,”欧启航说,“我承认去救立群哥的时候,周昇很理解他,我想,也许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性格。可是,摊上事了,他就不能主动开口,让朋友帮忙么?”
“换了是我的话,”余皓说,“我会,可是你别忘了,他是孙悟空。齐天大圣不就是这样的么?从来只有自己,撞上墙也不会回头,只会用金箍棒猛砸。”
欧启航与余皓相对沉默,余皓问:“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欧启航点点头,余皓说:“谢谢,启航。”
“应该的。”欧启航笑着说。
里头陈烨凯叫余皓了,余皓进去,秦国栋说:“一起去吧。”
肖简看了眼余皓,秦国栋却道:“你让他在这儿等,是不可能的,待会儿偷偷过去,场面一失控更麻烦。”
余皓说:“稍等,我还有些事,要想清楚才能动身。等我一会儿,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我帮你想。”傅立群说,“什么事?”
欧启航注视余皓双眼,余皓沉吟片刻,说:“我可以借会议室用一下吗?”
“去我办公室吧。”秦国栋说,“会议室里有监控。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商量什么,还是避个嫌好。”
肖简打开门,说:“我去准备车。”
秦国栋说:“试下联系黄霆,现在他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瞳孔情况良好。”
一人翻开周昇眼睑,手电筒的光照上他漆黑的瞳仁。
“现在,叫醒他。”任冲的声音说。
针管扎上周昇手臂,推进药剂,周昇微微痉挛片刻,睁开双眼,眼里带着迷茫,任冲走到一旁的洗手槽前洗手,擦手。
“多亏你帮我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任冲道,“否则能不能让赵梁屈服,还真不好说,那家伙是个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