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们在驿站里这么安全,怎么可能会出事?这明明就是杞人忧——”
  话说到一半,斯聿饱含警告的眼神压过来。
  狄孑瞬间就哑巴了。
  其他军士也缄默不语。
  斯聿擦了擦嘴,见宋昭也吃好了,便牵着宋昭离开了。
  云袖目光闪了闪,拍了拍狄孑的肩膀,柔声宽抚道,“既然主子这么说了,你们大家伙就听点话呀,不为别的,就当做是哄主子的那个外室开心了。”
  “我们是来做大事的,怎么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费心伤神。”狄孑抓了抓头发,越发烦躁的要命。
  他宁愿看不出来那就是宋昭,起码还能心甘情愿的听从主子差遣,他是愿意侍奉主子的女人的。
  喝不到美酒,其他亲卫及黑盾军心里也有点不痛快,再加上他们不知道那是宋昭,说话一点也不留情。
  “这个美人说话怎么跟昭阳郡主似的……昭阳郡主那么说就罢了,她一个外室怎么敢胡言乱语!”
  “还说什么今晚会出事,狄暗卫会有危险……简直笑死人了!”
  “那美人真是糊涂,她怕是不知道,就是咱们这些人都出危险了,以狄暗卫的能力也不可能出事的。”
  “说来也奇怪,主子怎么看上的姑娘,都跟昭阳郡主似的神神叨叨的呀!”
  云袖笑着对他们说道,“好啦好啦,主子虽然说让你们不喝酒,可是你们稍微喝一些应该没问题,反正咱们都在驿站,能出什么事呀?”
  *
  夜慢慢深下来。
  天上的乌云遮住了弯月,整个大地都昏沉沉的。
  宋昭沐浴结束,将净室让出给斯聿,便溜达着去了私盐存放的仓库那边。
  此时,五百名黑盾军全都因为喝多酒,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打呼噜,还有些人挤不下,去庭院里席地而睡。
  唯独两三个负责守夜的黑盾军,勉强保持清醒的坐在台阶上,但一身的酒气也是无法忽略。
  宋昭穿过他们,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说了不能喝酒吗?”
  几名黑盾军懒懒散散的靠着柱子,闻言打了个酒嗝,“是云袖姐体恤我们,给我们送的酒,真好喝啊……”
  又是云袖。
  宋昭眯了眯眼,“你快去煮些醒酒茶来给他们喂下。”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黑盾军真心觉得没必要,“姑娘不必过于担心,他们睡一觉就没事了。”
  宋昭很无奈。
  从风光郡主变成卑微的外室,连人都命令不动了。
  “小妖精,这么晚了你跑出来做什么?”傅南谦摇着扇子走来问道。
  他喝了一大碗羊鞭汤,整个人都热得很,口干舌燥的。
  “傅……公子,你能不能去弄一些醒酒茶给他们喂下去……虽然也起不了多少用。”
  宋昭叹了口气,目光十分真诚的看着他,“也许你不信,可我夜观天象,真的会有危险发生。”
  虽然她跟斯聿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可是宋昭毕竟不清楚前世那伙人是用了什么方法偷走的私盐。
  这一世提前了那么多,也许对方改变了更极端的策略,她自然是能把危险降低就把危险降低。
  傅南谦热的脑子嗡嗡的,拉了拉领口,席地而坐,“我现在反射弧有点长,你等我去外边的夜湖泡泡就来……”
  她,“……”也是服了。
  傅南谦急不可耐的往外跑了。
  宋昭只好去看看放私盐的后院观察一下情况。
  此时后院空无一人,只有狄孑一个人在仓库门口守着。
  见宋昭出现,他眼睛眯起来,充满了防备心。
  他就是怕宋昭会对私盐下手,才不敢轻易草率,连云袖送来的酒,他跟亲卫们都只喝了一半。
  宋昭冷冷的问道,“其他亲卫去哪了?不会也都喝酒了吧?”
  喝了酒,战斗力会降低一大半。
  待对方一来,就是团灭。
  狄孑同样冷漠道,“现在主子不在这里,你不需要做出一副关心我们的态度,主子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宋昭嗤笑道,“我说了今晚会出事,就一晚上你们也不能坚持一下么?怎么命是借来的,急着还?”
  狄孑怒极反笑,“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里是驿站,哪有什么事?再说我们过来的这么多天都没出事,足以说明你所谓的私盐被偷是无中生有,现在你还在这里危言耸听,莫不是在诅咒我们?”
  依狄孑看来,就算有危险。
  那也是因为宋昭!
  宋昭捏了捏眉心,“等危险降临就迟了,就是因为这几天都相安无事,关键时刻才更应该提高警惕,你马上去把亲卫叫过来,今晚必须驻守在私盐附近。”
  那些人的目的是偷走私盐,只要亲卫们一直守在私盐身边,也许就不会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狄孑嗤笑,压低声音道,“昭阳郡主,请您适可而止,倘若不是主子喜欢您,您以为我会继续忍受你吗?”
  宋昭目光沉郁。
  “之前你暗杀主子那三次……这么快就忘了是么?”狄孑舔了舔嘴唇,舌尖重重的顶了一下腮帮子。
  宋昭浑身一僵,清澈的目中迅速的皲裂出破碎的情绪。
  原来狄孑早就知道……她暗杀过权臣大人的事情。
  怪不得,他才这么讨厌她。
  狄孑将宋昭惊讶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角往下撇了一下,耐人寻味的说,“我很好奇,本来打算灭掉主子的你,怎么突然就开始处处为主子考虑了?其中真没有什么阴谋么?”
  宋昭抿了抿唇,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艰涩开口,“以前是我做的不对,但我已经在尽力弥补——”
  “若是杀人也能弥补,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死囚犯了?”狄孑冷笑,眼睛里涌动着某种激烈情绪,近乎尖锐的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没有杀成主子,那就不算有罪?杀人跟杀人未遂,是一样的道理!”
  杀人跟杀人未遂,是一样的道理!
  宋昭听到这句话,心脏猛的就攥紧了。
  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心尖肉,将那层遮羞布毫不留情的掀开,只剩下无地自容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