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有些复杂。
我和成颂相识近十年,从感情上来说,他在我心里有着不能割舍的分量。何况成叔叔这么多年来对我像亲生女儿般对待,想起他临终时苍老瘦弱的脸,心里某些感情愈加坚定,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倾尽自己全力也要帮他。
我决定找温燃谈谈成颂的事。
温燃很大方地和我约好了地点,见面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的那种达到目的的自信,突然让我明白了很多。大概他之前做的一连串事情,为了便是这一刻,能够居高临下地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我问得很直接,“你给警察寄录像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低低笑了,“你说呢。”
“如果想要达到铲除竞争对手的目的,应该会做得更绝才对。”我说,“你想要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凡事可以商量。”
他抬眼打量着我,栗色的眼睛在平静之下仿佛掩藏了深沉的暗涌。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是和你们谈条件,是和你。”
看见我怔住的表情,他倒是有些愉快。
“成颂的东西,想想他有的,什么我没有?如果以为我是为了钱,那就低估我了。”
“你怎么想?”我心中不安,却也只能压抑着低声问出来。
似乎终于问到了他关心的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眼定定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突然又话锋一转,“其实想想,光这么折磨你们,感觉也不错。”
他眼睛里闪现的光芒瞬间让我恐慌,我咬了咬唇,没说话。
见我一副委屈的样子,他竟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这么怕?”
他说得没错,我心里是害怕,害怕事情变得没有余地。
然后,我听见他说,“这样吧。”
“事情我还没有考虑好,想和我谈条件可以,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得先让我高兴。”
“什么意思?”
“像以前那样,你明白的。”
看着他嘴角浮现的笑,我心里的不安,像涟漪一样荡漾开,逐渐扩大。
“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他说,“我很忙,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我坐在那里,这一刻只觉得心里都满是阴郁,耳边传来他笃定而自信的声音,“下一个视频我会明天寄出去。”
“如果那个视频被警方看到,可能事情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你好好想想。”
我坐在那里,感觉流走的时间像是某种液体腐蚀在心上。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只是抬头看着落地窗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言不发,脑海里一瞬间很多往事汹涌而来,一些模糊的镜头从眼前闪过,甜蜜的、苦涩的、沉重的,大部分都和成颂有关。
温燃似乎在这一刻特别有耐心,他偶尔望望一言不发的我,偶尔也像我这样盯着外面的街道发呆。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刺眼。
最后,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他,“我们去哪?”
温燃带我离开咖啡厅后,车是向城东大学城的方向驶去的。看着道路两边越来越熟悉的风景,我想到了某个地方,心里有疑惑却没问出口。
像他这样以手中的筹码让我做不愿做的事,我早已经有了觉悟,但心底难免还是觉得发冷。
后来我说,“头两次你就是这样拿亲密的人威胁我,第三次还这样。老用一样的办法,你觉得有意思么?”
他听了这话,倒是出奇地淡定,“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更没意思的是,你每次都能中招,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着他的奚落我倒是意外的平静,只是转过头来,试图通过欣赏风景将心里的那点难过与不安冲淡。
最后,他带我去的地方,是曾经我们住过的公寓。
两年的时间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客厅里还是一如往昔的明亮干净,看来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我们来到当年的卧室。依旧是海蓝色的床单,印着卧室里淡淡的蓝,神秘而安详的色彩,风鼓动着窗帘,带着暧昧的柔情。
“看到这里,有没有勾起什么回忆。”他笑了,“比如,当年被我压在身下的感觉?”
我看着他脸上的戏谑,只是回到,“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轻哂,然后在我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吻了过来。忙乱之中,我们的身体重重地跌在床上。他亲吻的力道真是丝毫不客气,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粗鲁,等到他放开我,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的时候,却听他附在耳边,用低哑的声音对我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慢慢帮你想起来。”
如果说曾经和温燃在一起的感觉是沉重的屈辱,那么这一次,我算是体会到了彻底的麻木。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割在已经死去的神经上,即使皮开肉绽,却体会不到切肤的痛楚。
我躺在那里,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突然觉得当初设计这间房真是独具匠心。周围是蓝色的渐变,就像是海和天在视野里相接。顶端的白色,像是漂浮的云朵,又像是透亮的白昼。
在我身上律动的人影,模糊成了淡却的背景。
察觉到我分心,温燃突然狠狠地在我肩膀咬了一口,袭来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呻吟了出来。等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道,“原来要让你痛才行。”
接下来,他加重了力道,一阵阵的痛感像是撞击在我灵魂里,又像是撞击在我心上。
我本来心里有底线,绝对不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温燃看见我的眼泪,愈发肆虐。最后他侧身躺在我旁边,粗重的呼吸一声声传来。
“怎么又哭了。”
他伸手试图搂住我,我累的厉害,脑海里混沌一片,便没有拒绝。
沉默了很久,我转过头用微弱的力气低声说,“你现在高兴了么?我们说正事吧。”
他忍俊不禁,一边拨弄着我的头发,“这个时候,怎么能说煞风景的事。”
手上抱着我的力道又紧了紧,“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真的怕你一走,就永远见不到你……”
温燃声音低低的,仿佛穿过梦境传来一般,我侧趴在那里,眼皮渐渐因为疲劳而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