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特有引力 > 分卷(9)
  好一个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
  宣兆眼底浮起一丝戾气,啪 地合上钱包,拿起消毒湿巾,更加用力地擦拭起自己的指尖。
  手机里静静躺着两条消息,发件人是 万千山。
  小兆,下周爸爸生日,爸爸希望你也能出席,把你介绍给岑阿姨,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他们两个还不知道有你这个哥哥,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爸爸知道你还恨我,都十多年了,小兆,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弟弟妹妹?一家人?
  宣兆忍不住冷笑出声,就在刚才,他的好弟弟还因为他而魂不守舍、看着他挪不开目光。
  这是宣兆送给他们一家四口的第一份惊喜。
  老爸快要生日了,哥你记得早点订票啊!
  回学校的路上,岑柏言用一边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腾出手点了根烟。
  知道知道,你唠叨多少回了, 岑柏言说,万叔叔生日我肯定回去。
  还万叔叔万叔叔的, 对面的女孩不满地嘟囔,你怎么还不改口啊!
  岑柏言笑笑:行了啊,这事儿都多少回了,不是说不再提了吗?
  好吧,总之老爸生日那天你要回家,我想死你了!你不在家老妈就知道唠叨我,烦死了! 女孩埋怨,又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爸把你当亲生儿子,你还和他这么生分.
  岑柏言笑着和她聊了会儿,挂断电话后,静静站在路边把烟抽完了才走。
  岑情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
  岑柏言生父是个烂酒鬼,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那之后万叔叔一直照顾他们母子,待他比亲生父亲还要尽职尽责。
  只是岑柏言心里有个疙瘩,都这么多年了,万千山和他母亲岑静香始终没有领证,从法律层面上还不是真正的夫妻,要岑柏言改口喊他 爸爸,岑柏言始终觉得别扭,迈不过那道坎。
  岑柏言呼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衣兜,觉得自己怪矫情的。
  第13章 方便面和风湿膏
  就是要故意让柏言 giegie 心疼 (海星海星!评论评论!芜湖!)
  岑柏言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反反复复地梦见不同的场景。
  先是梦见他回到了学生时代,宣兆戴着细框眼镜站在讲台上,衬衣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俯身对他说小朋友,这次考的不错,老师奖励你一颗糖;紧接着画面转到那个嘈杂的酒吧,宣兆像个受了伤的小动物,上衣被红酒泼湿,十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仰起头颤抖着叫他柏言;再就是那个逼仄低矮的小屋,宣兆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微眯着眼和,踮起脚尖和他对视,低声问他说柏言,想抱抱我吗?
  天蒙蒙亮时岑柏言从梦中惊醒,十一月底的大冬天,室内温度只有十度不到,他竟然睡出了一头热汗。
  对床陈威打呼打得震天响,岑柏言觉着自己的心跳声比呼噜声还大,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愣了十多分钟,而后一巴掌拍在脸上,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病得不轻,一边做贼似地偷摸溜到厕所去洗内裤。
  十分钟后,岑柏言在阳台抽烟,陈威爬下床撒尿,看看手机才六点不到,杨烁还在睡,于是低声问问:起这么早?
  醒了就睡不着, 岑柏言说,抽根烟就睡。
  陈威出了被窝冻的直哆嗦,瞥了岑柏言一眼,哆哆嗦嗦地说:你他妈就穿件上衣,不冷啊?
  老子身强体壮阳气旺, 岑柏言朝陈威扔过去一个蔑视的眼神,不和某些人似的,年纪轻轻的,别是肾亏了吧?
  我操 | 你大爷! 陈威用气声骂了一句。
  啪
  一滴水适时地砸在了岑柏言额头,陈威抬头看上去,那件刚洗好的深灰色内裤湿漉漉的,正在岑柏言头顶酝酿着积蓄下一滴水珠。
  . 岑柏言手一抖,差点儿连烟都掉了。
  噗 陈威眨了眨眼,朝岑柏言一抱拳,言哥强啊,大冬天的还这么旺火力,小弟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岑柏言黑着脸,操起烟灰缸作势要砸过去,陈威窃笑着跑进了厕所。
  下午五点半,陈威下了家教回到寝室。
  岑柏言坐在桌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那瘸子不会又和陈威拍照了吧?
  他身上都是伤,晚上不会还要去酒吧打工吧?
  上次听陈威说瘸子这个月有篇论文要发,他白天上课打工没时间,晚上铁定要熬夜做功课,就他这身子骨,多熬几天不就熬废了?
  咔哒
  开门声传来,岑柏言一个激灵,立即正襟危坐,极其专注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哟,挑礼物呢? 陈威往他电脑上瞥了一眼,对了,上午听你说你爸下周生日是吧,机票买了没?
  买了, 岑柏言在陈威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草药味,分神想那瘸子又给陈威草药包了吧,不是我爸,我叔。
  你那叔叔不就是你爸, 陈威是知道岑柏言家里情况的,都一样。
  岑柏言懒得再和他解释称呼的事儿:随你吧。
  陈威翻了翻手机备忘录:你是下周四回家吧?下周三咱和法学院有比赛,别忘了啊。
  没忘, 岑柏言鼠标在页面上随意一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嘴,你今天课补的怎么样?
  挺好啊,就是老师手伤了,最近做不了饭,我也没口福了。 陈威哈着气跺了跺脚,回寝室这么久还没暖和过来,骂道,妈的,今年真他妈够冷的,我看宣老师那棉袄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冬。
  岑柏言眼神微微闪烁,忍不住想他做不了饭那他吃什么,他棉袄旧了那受冻了怎么办。
  这瘸子就是不安分,没一天让人省心的。
  陈威不知道岑柏言弯弯绕绕的心思全系在他宣老师身上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岑柏言桌上,喏,你的。
  是他的钱包,肯定是昨晚落在那瘸子家的。
  岑柏言眼神一凝,就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突然紧张起来,警惕地问:他和你怎么说的?
  他脑子转得飞快,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一整套解释的说辞:
  我昨天去他家纯属见义勇为,根本就没在他家逗留,把他送回去我就走了,看都不多看他一眼的,我和这瘸子能有什么,你千万别误会。
  没怎么说啊, 陈威耸了耸肩,就说你上次掉在咖啡厅了。
  .
  岑柏言一箩筐解释的话没了用武之地,这感觉就像拳头砸在棉花上似的,心里突然 咯噔 一下,空落落的。
  那瘸子果然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说要和他正常相处,就不会给别人丝毫误会他们的机会。岑柏言本该觉得轻松,然而心里却突然升起一丝微妙的烦躁。
  对了,你有段时间没和我去咖啡厅了吧?那你这钱包都落在他那儿多久了, 陈威拉开凳子坐下,他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还你啊?
  不知道, 岑柏言没好气地说,你自己问他。
  毛病! 陈威打开游戏,就你这狗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岑柏言冷哼一声。
  陈威又说:也就我宣老师那性子的能忍你。
  岑柏言喉结用力一滑,立即反驳:关他什么事,我又不喜欢男的。
  陈威莫名其妙:我说你喜欢男的了吗?
  岑柏言:.
  操!我在此地无银些什么玩意儿!
  岑柏言烦不胜烦,随手翻开钱包瞥了一眼,瞥见夹层里多出来个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张小纸片,上面的字迹清隽秀致。
  今欠岑柏言小朋友十顿蛋包饭,立此凭据,随时兑现,有求必应。
  落款是 宣兆。
  岑柏言眼也不眨地盯着右下角那个名字,突然感觉一丝清凉的薄荷甜意在口腔里晕染开来,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嘴唇。
  薄荷叶还挺甜,他嘴角一扬,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 有病么这不是。 陈威腹诽。
  陈威回头瞄了一眼,觉着岑柏言最近阴晴不定的,属实是病得不轻,于是掏出手机给宣兆发了条消息。
  老师,岑柏言在寝室对那钱包傻乐,你是学医的,你从科学的角度给我分析分析,他中邪的概率有多大。
  当晚下起了小雨,海港是南方沿海城市,冬天本来就潮湿,一下雨气温就更低,被窝怎么都捂不热。
  岑柏言刚上网查了,说是有腿疾的人湿冷天气通常不好受,他跑阳台上抽了根烟,看着窗玻璃上淅淅沥沥的水珠,想问问瘸子晚上去没去酒吧,心里又觉着别扭,主动联系万一让瘸子误会了怎么办?
  手里的火机空打了两下,岑柏言倚着窗,忽然心念一动,拿出手机给宣兆发了条消息:
  给男性长辈挑生日礼物,你有什么建议没?
  岑柏言咂摸着这条信息,心说这是征求他的建议,不算主动联系。
  对着手机等了十来分钟,宣兆的消息回了过来:
  是你父亲的生日吗?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岑柏言立即打字 不是我爸,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家里情况太复杂,解释起来挺费劲的,于是回复道:
  差不多,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这次宣兆回复的很快:
  那可以送一些常规的礼物,比如钢笔之类的,好看又实用。
  钢笔?
  岑柏言眉梢一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钢笔挺好。
  另一边的出租屋里,宣兆对着这四个字轻轻一笑。
  钢笔当然好了,当年万千山送了他妈妈一根钢笔作为定情信物,就此开启了她悲剧的一生。
  借着岑柏言的手把钢笔还给万千山,当然好,再好不过了。
  岑柏言不会知道宣兆此刻在想什么,他自以为借着挑礼物打开话题的这招高明且自然,接着装作普通朋友般的寒暄,把聊天引到他想知道的问题上。
  你在酒吧干活还有功夫回消息呢?
  请了一周假,在家赶期中论文。
  随即宣兆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他那个狭窄的小屋,书桌上叠着厚厚的资料,宣兆的手指出了镜,比了个 耶。
  岑柏言唇角一勾,紧接着撇到照片一角,眉头立刻蹙紧。
  书桌角落是两个堆在一起的泡面盒,边上还扔了一盒拆开的风湿膏。
  他手伤了自个儿在家就吃这玩意儿?腿疼贴这玩意儿有用吗?
  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
  第14章 揭盖头
  半小时后,穿着深蓝制服的外卖小哥敲开了宣兆房门,送来了两个大袋子。
  一个袋子里装着热腾腾的燕麦粥和各种馅儿的包子,另一个袋子里则是药,外敷的内用的、消炎的镇痛的一应俱全。
  宣兆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我的外卖。
  宣小朋友是你吧? 外卖小哥没好气地说。
  宣兆一顿:我是姓宣,不过我确实没有订外卖。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这鬼地方谁还叫外卖,你姓宣这就是你的, 小哥不由分说地把两个袋子塞到宣兆手上,紧接着咕哝着抱怨了一句,要不是加了八十跑腿费,我才不接这单。
  宣兆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看着小哥急吼吼地跑下楼梯,稍稍怔愣两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岑柏言给他叫的外卖。
  这破房子是违章自建的,犄角旮瘩的连个正规门牌号都没有,宣兆看了眼外卖单,岑柏言写的地址是 大学城三巷一直走到最里面,看见最破的那栋楼上三层,左手边第一间,收货人名称写的是 宣小朋友。
  宣、小、朋、友?
  宣兆一字一顿地把这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鞋架上的半身镜倒映出他脸上不明显的笑影。
  好幼稚。
  其实宣兆并不饿,但他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从中间掰开黑豆沙馅的。
  宣兆自从七岁的车祸以后就不吃甜食了,坐轮椅的那段时间医生总拿水果糖哄他,他嘴里含着甜蜜的糖果,复健的时候就加倍感到痛苦。打那以后宣兆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一旦吃多了甜,就再也就吃不了苦了,于是他对一切甜食敬而远之。
  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揩了一点豆沙,轻轻抿进嘴唇里尝了尝,久违的香甜气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大脑细胞受到了诱惑,宣兆本能地感受到了快乐,然而本能很快就被打败了。
  甜味让他条件反射般地联想到那段时间牙齿咬破嘴唇、汗水覆盖额头、无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撑着拐杖走两步就跌倒、像条死狗一样毫无尊严地倒在地上. 左膝随即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宣兆脸色煞白,立即把那个豆沙包囫囵塞回袋子里,紧接着慌里慌张地扔进垃圾桶,仓惶的仿佛扔掉的不是一袋包子,而是一个烫手的炸弹。
  处理完这一切,宣兆仰面靠在椅背上,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生理上的疼痛让他变得格外清醒。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我在干什么?
  我竟然在吃这么甜的豆沙包,我竟然在吃岑柏言送来的、这么甜的、一个豆沙包。
  甜食是他不能碰的,正如岑柏言这个人,也是他不能碰的。
  书桌上的陶瓷水杯倒映出他此刻毫无血色的脸,瞳孔格外漆黑,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
  宣兆很清楚地知道他失态了。
  照片是他故意拍的,他就是要 不经意 地让岑柏言知道他过得很不好,桶装泡面和廉价风湿膏都是他放出去的饵,用来引诱岑柏言一点、一点地靠近他,他再一点、一点地蚕食掉岑柏言。
  这根用来钓岑柏言的线攥在他手里,只能由他操纵,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心绪被岑柏言牵动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