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墨自觉的站到了宣景后面。
  周大娘倒了两杯茶,一抬头却发现只有一个人坐下了,好奇的问:怎么站着?不坐吗?
  她问完又看了看宣景,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宣景不动如山,反而也跟着一起看向乔墨。
  乔墨心中忐忑,主人这是要同坐的意思?可他怎么敢跟主人同坐?于是乔墨也看着宣景,目光中还带着一丝祈求。
  宣景笑眯眯的:坐。
  这就算是命令了,乔墨忍住想要跪下的冲动,浑身僵硬的坐在了宣景旁边。
  周大娘看的迷茫:你们这是?
  宣景早就想好了说辞,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了自己的瞎编之路:我今儿不是跟您说过吗?我们是私奔来的,他原本是我的侍卫,我与他两情相悦,我心悦他,可我那个二哥他不允许我跟墨墨在一起。
  哦,我家父母早逝,是二哥做主的,他要我娶别人家的姑娘,不许我跟墨墨在一起,可我怎么能辜负墨墨,伤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呢?然后我们就逃出来了。
  我们家规矩大,墨墨原来是我的侍卫,习惯那些规矩了,现在成了我的夫君,一时也改不过来,因此
  宣景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乔墨坐在旁边目瞪口呆,想张嘴说些什么,半天也没发出来声音。
  宣景越说越悲戚,他想到乔墨这块木头的难啃度就气的想咬他,连带着语气里的委屈都真实了不少,周大娘在旁边听的都快掉泪水,拿着桌上的抹布就要往脸上擦。
  眼看着越演越过,宣景眼疾手快的把周大娘手里的抹布夺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周大娘。
  周大娘愣了下才将宣景手里的手帕接过来,低声道了句谢,却没有用那方手帕擦泪,而是放在了石桌上。
  让你们见笑了,周大娘用手背抹了下眼泪,笑了笑:年纪大了,有点触景伤情。
  宣景摇摇头,安慰道:小宝年纪还小,夫人算不得年纪大,您这年纪放在我的家乡正青春呢。
  你家乡?周大娘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不是说你是京城人士吗?京城现如今女子都这般晚才有孩子吗?
  呃宣景语塞,一时得意忘形,说出来了。
  周大娘却笑笑:我知道公子是安慰我,不瞒您说,我原本也是京城人士,虽说在这村里待久了也成了粗人,但京城的人情我还是知道些的。
  宣景只能尴尬的笑笑,却没注意到周大娘的语调温柔了许多。
  宣景不会安慰人,当王爷当久了也不需要他安慰人,乔墨更不会,他一向是听命行事,从没有主动说些什么的时候。
  不过周大娘也不用他们安慰,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问宣景怎么称呼。
  阿景,宣景重复道:夫人叫我阿景就好,这位,宣景指着乔墨想了想,最后笑着说:您叫他小乔就行。
  铜雀春深锁二乔,他宣景什么时候能收下他的小乔呢?
  两人在周大娘家坐了一会儿,得知周大娘的丈夫已经离世,他们就更不好多坐了,只得嘱咐周大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去他们家找他,又跟小宝说想去玩可以随时去。
  乔墨全程就是个哑巴,只是偶尔在宣景说累的时候倒杯茶给他。
  等两人回去后,主屋里,乔墨才跪在宣景脚边,一本正经的说:主人,属下看这周大娘不似普通的乡野妇人。
  嗯。宣景随口敷衍了一声,他发现乔墨头上沾了一片小树叶,在想要不要帮他拿下来。
  乔墨只觉得主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却不知道主人在看什么,只好一动不动的任宣景打量。
  宣景将乔墨头上的叶子拿了下来,乔墨战栗了一下,随后便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他忍住自己想摸摸脖颈的冲动,低声问道:谢谢主人,周大娘需要属下去查一查吗?
  不必,她不是坏人。宣景说。
  是。
  过了片刻,宣景问:你住哪间?
  他们的宅子不算大,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还算宽敞。
  属下把东西放在了柴房旁边的那间屋子里。
  柴房旁边?宣景皱眉,他还没转过,不知道柴房在哪儿,但想也知道,不论哪家的宅子柴房的距离不可能离主屋很近,就如王府来看,宣景府中住了十年,都不知道柴房在哪个位置。
  最起码不在他经过的每一个角落。
  是乔墨有些小心的回答。
  主人是不高兴了吗?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请罪的时候宣景突然吩咐:太远了,以后你住隔壁那间。
  宣景指的是东偏房,跟主屋紧挨着,走过去也就十几步的距离。
  主人,这不合
  不合什么?乔墨话还没说完就被宣景打断:是不合规矩还是不合我意?
  是规矩重要还是我高兴重要,你自己选吧?
  此话一出,乔墨也发觉自己才真的是僭越了,他口口声声说不敢僭越,不敢违逆主人,可他做的每一桩每一件无一是顺着主人的心意来办的。
  以后要改,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可再违逆主人的意思了 。
  没有不合,主人说的是,属下现在就搬过来,谢主人体恤。
  宣景这才满意。
  他本想让乔墨直接住在他房间,但追人得循序渐进,先住隔壁也还能接受,榆木脑袋得慢慢敲才行。
  宫中,昭阳殿。
  宣雒拿着一块麒麟玉仔细摩挲着,汪林动作极轻的掩上了帘子,手里拿了一封密报在堂下站着,过了片刻宣雒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走了?
  回陛下,跟着的人说王爷已经到了南山,身边只带了一个影卫,现下刚歇了。汪林将密报呈给了宣雒。
  宣雒呵了一声,随手把那玉麒麟扔在了桌上,接过汪林手中的密报:这下他可如愿了。
  汪林没敢说话,只剪了剪烛芯,让光线更亮了些。
  密报上写着宣景这一日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宣景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直到看到那句这是我夫君的时候一下子捏碎了汪林刚刚奉上的茶盏。
  陛下息怒。汪林连忙跪在地上,拿了瓶冰肌露给宣雒上药。
  宣雒翻开了第二页。
  我二哥不允许我跟墨墨在一起
  宣雒冷笑了一声,心道他还知道我是他二哥?
  汪林小心的给宣雒的手指裹了一层药,劝道:陛下息怒,王爷一向敬重您。
  我巴不得他不敬重,宣雒说:哪次见了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朕能扒了他的皮还是怎么的?
  汪林知道陛下这是缓过来了,言语间也大胆了些:陛下是天子,王爷自然是怕有些您的。
  他要是真怕就不会为了那个影卫忤逆朕。宣雒提起这个就生气,他第一次发现幼弟有可能喜欢身边那个低贱的影卫的时候就提过要把韩丞相家的孙女许给他,结果被不咸不淡的拒绝了,后来几次吵架也多是因为他,现在居然还一闹就闹到了要辞去爵位,真是惯坏了。
  宣雒按了按眉心,想起宣景走的前一天
  昭阳殿内静悄悄的,汪林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宣雒默了会儿,将密报放下,叹了口气:罢了,先随他吧,叫人保护好他,别伤着。
  是。汪林应声,打算出去就再派一批人保护宣景。
  要出门的那刻宣雒突然又开了口。
  让周思过来。
  汪林顿了下,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敢说什么,低声又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会很忙,如果没有更新的话,周天补两更,如果有更新,周天就休息
  第11章 努力成为小娇妻的第十一天
  汪林又派了一批人去南山镇守着,单独把周思留了下来。
  汪总管,周思抿着唇,犹豫了下才问道:可是陛下召见?
  汪林一脸为难,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但在周思这件事上却怎么都不懂陛下的心思,只是觉得苦了周思这孩子了。
  可周思的表情那么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汪林叹了口气,还是嘱咐道:陛下今天心情不好。
  周思毫不意外的点点头,陛下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召见他,这也是他能靠近陛下唯一的机会。
  周思既想让陛下开心,又希望陛下能够偶尔不开心,这样他就能有机会见一见陛下了。
  周思向汪林道谢后就去了昭阳殿。
  昭阳殿内。
  宣雒正把那封密报往一个小匣子里放,周思只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马上跪在了地上,殿内比刚才更安静了。
  开始吧。宣雒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有些突兀,他甚至都没看周思一眼,只是冷冰冰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
  下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思很快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随着随着最后一层遮蔽物的褪下,一具布满伤痕的身体展现出来,精壮的后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甚至还流了脓,血腥气在这被龙涎香掩盖的大殿中隐藏起来,不让陛下闻到一丝丝肮脏的气味。
  周思从腰间抽出一把鞭子,那鞭子极细,一鞭子就能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从前,这鞭子是周思的武器,现在,是他的刑具。
  用在他自己身上的刑具。
  周思也不多话,把衣服褪下后见宣雒没有别的指示直接就拿手里的鞭子往自己身上抽,手法十分凌厉,一阵破风声过去身上已是没有一块好肉,周思的脸色也越发的白,最后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呵。宣雒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周思却听见了,他甚至觉得这声呵比抽在他身上的鞭子还要疼。
  于是再一次挥动鞭子的时候便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迅速而残忍,像是要一鞭子抽死自己似的。
  宣雒突然皱了眉头,语气不怎么好:怎么,想自杀?
  属下不敢。周思白着一张脸,冷汗流到胸前混着血水沙沙的疼,他强忍着抬高双手奉上鞭子,语气恭敬道:请陛下验刑。
  宣雒没说话,只是一抬手扔下来个小瓷瓶,瓷瓶落在厚厚的地毯上连轱辘声都没发出来,周思膝行了几步跪到了地毯边上,将那个小瓷瓶捡了起来后又很快退了回去,他身上有血,弄脏陛下的地毯就不好了。
  谢陛下赐药。周思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他知道,接下来陛下就会让他滚了,可他伏拜了很久都没听见陛下再说话。
  疑心自己受刑太重导致听不见陛下说话,周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陛下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思松了口气,又带了些庆幸,今天可以跟陛下多待一会儿。
  周思今天对自己下了狠手,多日来淤积的内伤好像都要在今天发作了似的,他想再抬头偷看陛下一眼,眼前却一片模糊,甚至连陛下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
  咚的一声,周思倒在了地上。
  周思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堂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明黄。
  明黄色?
  周思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明黄色的被子,明黄色的帷帐,还有,在床上的他。
  满宫敢用明黄色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这是陛下的寝殿!
  这是陛下的床上!
  周思吓的顿时就醒了神,顾不得满身疼痛就要爬下去跪在地上,行动间带起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他低头,两条玄铁链正锁在他的手上,另一头连着床头
  周思愣在了那里,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锁链,哗啦啦的,手腕上都被勒出了红痕。
  这是真的。
  顺着手腕看自己身上,已经被好好的上了药包扎好了,刚才他动作大了点,有几缕绷带上沁出了点血迹。
  外面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进来:公子要拿什么?奴婢给您拿。
  公子?周思嗓音沙哑,许久未进水,说一句话声带都跟别沙砾摩挲一般,这宫女他认识,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叫绿茹。
  绿茹有些紧张,陛下亲自吩咐她要照顾好公子,除了解开锁链,公子要什么都行,可公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脾气好的人,要是伺候不好可怎么办。
  她昨天可是亲眼见到陛下抱着公子进了寝殿,还对太医发了一通火。
  公子绿茹的声音有些磕巴:公子要喝水吗?
  像是必须要找点事儿做似的,绿茹不等床上的人说话就连忙倒了一盏茶递到了周思嘴边。
  周思的嘴唇有些干裂,他不自觉的身子往后仰了一些,伸手接过了那盏茶,锁链哗啦啦响了一下:我自己来吧,多谢你了。
  绿茹只好干巴巴的站在一边,等周思喝完茶连忙将杯子接了过来,递给了周思一方手帕让他擦一擦。
  看刚刚周思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她碰,她只好就在床边站着。
  周思喝了茶,脑子清醒了许多,他记得自己昨天好像受不住晕倒了。
  那这是,陛下把他抱回来了?
  周思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锁链和这充满龙涎香的内殿,苦笑了下。
  除了陛下,也没人敢私自把一个见不得人的影卫带到陛下的寝殿了。
  绿茹本以为公子会问她些什么,可是公子什么也没问,就只是在床上坐着。
  不说话,也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茹想了想,还是出声请示道:公子要吃些什么吗?陛下说了,公子想要什么都可以让御膳房做呢。
  周思摇摇头,被带进来已是奢望,他怎么敢再要求什么?
  绿茹想了想,又问:那公子有什么想要看的吗?奴婢为您寻一些。
  不必了。
  绿茹的眉头逐渐拧了起来,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讨好床上的人。
  周思看她想的艰难,主动将她打发出去: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