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帝给齐玄星安排的寝宫,与其余未成年皇子的,没有什么不同。
大齐不似西魏那般崇尚奢靡之风,大齐皇子的居所,皆简单朴素又不失清雅别致。
从表面来看,齐玄星的寝宫也不曾刻意铺张,一切物件摆设皆以简素为主,只是这些算不上多珍贵的物件,却让这座寝宫成为了一处极为舒适惬意的居所。
看来,齐文帝为了不让齐玄星成为众矢之的,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齐玄星靠着软枕,舒服的斜躺在软榻之上,南夜静立一旁。
良久,齐玄星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主子为何有此一说?”突然听到齐玄星发问,南夜颇为不明所以。
齐玄星再次闭上双眼,叹道:“今日父皇问起母亲,我并未让他宽心,反倒是说了许多让他自责郁结之言,以至于父皇无法自持,竟以装病掩饰心中挣扎。”
南夜不曾言语,齐玄星自嘲的笑了笑,眉眼平添不忍,“一向认为医重病需下重药,正如当日以假死逼迫母亲,让她伤心至极,几乎崩溃。明知母亲和父皇皆事出有因,我却毫不犹豫揭破他们心中最为疼痛的疤痕,此番他们遍体鳞伤,而我…终究是做了不孝子孙!”
“若是重来一回,主子还会这样做么?”南夜平淡出声。
齐玄星丝毫没有犹豫,“会,就算从头来过,我亦会如此,昔日伤痕深藏心底,根本不曾痊愈,我不介意做恶人!”
他之所以向南夜诉苦,并非对自己所做之事感到后悔,他只是想要倾诉罢了,正如他所言,就算重来一回,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揭开父母的伤疤,让他们直面疼痛。
“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做其他让父母亲伤心难过之事。”齐玄星轻声补充道。
他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孝敬父母,但他心中有自己的一套做法,除去不惜用残忍的方法为父母解去心结,其余的他断然不会忤逆父母。
此刻的他,自问没有什么是需要忤逆父母才能做到之事,就算有,他也宁愿放弃。
在他心中,没有谁能比齐文帝和华瑾大公主还要重要。
诉苦一番过后,齐玄星恢复平日神情,想到过两日宫中的宴会,他不禁苦恼的拂了拂额,想了想,对南夜说道:“先前与父皇提及娶妻一事,还未来得及说起萼儿,父皇便安排了宫宴,届时你设法让萼儿前来赴宴吧。”
“主子这是要给萼儿定下名分?”南夜听言,心中不禁为萼儿欣喜,萼儿若是知道主子心意,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齐玄星点了点头,“萼儿为我做了那么多,是该给她个名分了。”
齐玄星曾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曾经华瑾大公主为了他的婚事,也是费劲心力安排,只是那时齐玄星身体孱弱,闻氏的存在又如鲠在喉,他根本无心娶后纳妃。
如今他第一次愿意给一个女子名分,这本是一件好事,萼儿若是知道齐玄星有此意,定然也会欢喜异常。
然,南夜听到齐玄星所言,心中却不是滋味。
“主子…”犹豫了片刻,南夜郑重看向齐玄星,“主子要给萼儿名分,她自然是欣喜的,只是,敢问主子,主子可曾钟意萼儿?主子想给她名分,是为补偿,还是因为爱她?”
带着质问的问话,是冒犯,这是南夜从未有过的!
“放肆…”齐玄星脸色一变,虽说他已经退下了皇位,却容不得如此冒犯,多年身处高位形成的气势顿时蔓延开来。
空气近乎凝滞,南夜只觉得一阵心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卑不亢的再次问道:“主子对萼儿可有男女之情?”
南夜清楚,齐玄星并非齐玄宸那般将男女之情视为重中之重,他是个不容侵犯的王者。
因此,南夜不奢求齐玄星对萼儿,能如齐玄宸对宁薇那般一心一意。
但最起码也要有男女之情才是!
若只是因为‘应该给萼儿名分’,就算萼儿能高兴一时,日后该如何自处?如此一来,萼儿未免太过可悲!
得不到回应的情,如何能否幸福?
作为萼儿的兄长,南夜无法不顾及萼儿一生的幸福。
见南夜执意发问,齐玄星渐渐敛去周身气势。
不得不承认,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对萼儿有男女之情?他只是觉得应该迎娶萼儿,这种想法在萼儿追上他的马车之时,便逐渐形成。
“爱?那是什么?”收敛了气势的齐玄星,脸上露出些许好奇之色。
堂堂勤帝,其实根本不懂男女情爱是何物!
南夜:“…”
是了,主子身在西魏的漩涡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男女情爱,他的情从来只给了家人,从未想过与任何女子有所牵扯。
除华瑾大公主与齐贵太妃之外,与主子交谈最多的女子,大概只有宁薇了!
说起男女情爱,眼前这个英明的主子,说到底只是个未尝过其中滋味的懵懂之人罢了!
南夜想要开口为其解释情爱为何物,却发现不知如何解答,心想,这个问题应当去问齐玄宸才是!
思虑措词良久,南夜神失怅然,轻声叹道:“或许,那是一种牵绊,思念,渴望,是无可奈何却甘之如饴的愚蠢。”
齐玄星听言,深深看了南夜一眼,终究没有再问……